劉璟在路上足足花費近半個月才返回了江夏,江夏城的變化並不大,一樣的整齊有序。
或許是曹軍再次南下的緣故,城頭士兵來回巡邏,充滿了警惕,守城門士兵也加強檢查,所有進入城池之人都要檢查傳信。
傳信簡稱傳,又叫符信或者過所,是漢朝外出的身份憑證,平時並不需要,只有戰時才會加強檢查。
這讓劉璟很是欣慰,即使他不在,江夏也能正常運轉,說明江夏的制度已經建立起來了。
出乎他的意料,鄴都來的天子使臣還在武昌等候著,劉璟正式接受了天子封賜,成為荊州牧,爵封樊鄉侯,他又用重金酬謝使者,使者這才歡天喜地而去。
回到郡衙,劉璟足足忙碌了半天,這才把很多緊急之事處理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忙了什麼,但極度的疲憊感著實讓他有些吃不消,往軟椅上一躺,劉璟便酣然睡去,睡夢中,他彷彿還在船上漂浮。
足足睡了一個時辰,當他醒來後,已經是下午時分了,院子裡十分安靜,沒有人來打擾他的休息。
劉璟走到院門口,只見門口站著兩名侍衛,正是他們二人的忠心護衛,才使自己睡了一個香甜回籠覺,
「我休息這段時間,有誰找我嗎?」
劉璟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十分柔和,以他的身份這樣輕柔說話,兩名侍衛頓時倍感榮幸,一人連忙道:「徐長史來過,他聽說州牧在休息,便沒有打擾,離開了,他說州牧若要找他,他在城外逃民營內。」
劉璟聽他們都稱自己為州牧,而且十分順口,估計他們已經叫了一段時間,劉璟點點頭,他確實有些事情要找徐庶商量……
在西城外的空地上扎滿了營帳,四周有粗大的營柵包圍,一般人不知曉,還會以為這是軍營,實際上這只是臨時安置逃民的營地。
從襄陽逃來的成千上萬的民眾都暫時安置在這裡,待登記完畢後,隨即會轉送去江夏各縣,這幾年江夏一直在安置難民,官員們早已經駕輕就熟。
劉璟在士兵的護衛下進了營地,營地裡熱鬧異常,幾千頂大帳內都住滿了從襄陽逃來的難民,足有二三萬人之多,喊叫、叫罵聲、孩子的哭鬧聲,顯得嘈雜而混亂。
劉璟眉頭微微一皺,他不喜歡這種混亂的局面,回頭問道:「這些難民住了多久了?」
身後兩名親兵張口結舌,回答不上來,就在這時,旁邊有人笑道:「這些難民都是流動的,有的今天才到,有的已經住三四天了,但最多不超過五天。」
只見一名官員帶著幾名手下從旁邊走來,正是伊籍,由於蘇飛已經出任安陸郡太守,他便繼任了江夏郡丞之職,這座難民營便是由他全權負責。
他笑瞇瞇走上前施禮道:「屬下參見州牧!」
劉璟見他也叫自己州牧,估計自己州牧之職已經坐實,他卻不知道,他在回來之前,江夏軍政高層便已商議過,正式決定統一稱呼劉璟為州牧,這也是為了抗衡襄陽和江陵。
在這個時代,名不正則言不順,劉璟用曹洪、李典以及一萬多曹軍戰俘換來的荊州牧之職,對於江夏的屬下們也同樣至關重要,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正名,他們效忠的是真正的荊州牧,而不是割據一方叛逆者。
這一點劉璟也很清楚,既然大家都稱他為荊州牧,他也便坦然地接受了,他看了看周圍的難民,又問道:「這次一共來了多少難民?」
伊籍歎了口氣道:「這次來了七萬三千餘人,加上前幾次的難民,江夏已經接收三十餘萬難民了,若不是陶家全力相助,江夏真的承擔不起這麼重的負擔,現在已經有點吃力了。」
劉璟點點頭,「如果江夏承擔不起,可以向長沙郡轉移,但有一條,不能不收。」
「這個我們明白,事關州牧名聲,絕不會不收容他們,請州牧放心。」
說到這,他見劉璟笑容古怪地望著自己,他一時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心中有些緊張,可越是緊張就越感慌亂,腦海裡糊塗成一團。
劉璟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是境界的問題,如果是孫權或者劉備,他們會立刻明白,但伊籍還不行,劉璟也不想再為難他,便對他道;「這不是我的名聲問題,他們是荊州最寶貴的資源,有他們在,就有天下,所以無論如何要保護好他們。」
伊籍只是呆了一下,便立刻明白過來了,他本身學識很高,只是長期做劉表的從事,很難體會到上位者的境界,劉璟這一提醒,他便豁然開朗,立刻抱拳施禮,「多謝州牧指點!」
劉璟笑了笑,回頭一招手,將蔣琬叫上前,給伊籍介紹道:「這位便是零陵蔣公琰,以後他便做你的從事,讓他多做些事磨練磨練吧!」
劉璟知道蔣琬是宰相之才,惟獨缺實踐經驗,讓他跟隨伊籍是最合適不過,倒不是讓伊籍指點他,而是伊籍的職位,江夏郡丞。
所有的政務都集中在這裡,各種千頭萬緒的煩事都有,但恰恰是這些繁瑣煩心之事,才是最鍛煉人的才能,劉璟一路考慮很久,才最終決定把蔣琬放在這個職位上。
蔣琬心裡明白劉璟的良苦用心,他心中感激,卻不表露出來,上前對伊籍深施一禮,「請伊使君多多關照。」
伊籍當然知道蔣琬,荊州三神童之一,他也明白劉璟的用意,便笑道:「我正好人手不足,蔣賢弟來得太及時了,如果賢弟沒有別的事,這就請跟我去安置難民。」
蔣琬看了一眼,劉璟笑著點點頭,蔣琬這才施一禮,跟著伊籍走了,劉璟望著他們背影匆匆走遠,他忽然一拍腦門,自己真是糊塗,忘記問伊籍,徐庶在哪裡?這麼大的難民營,讓自己怎麼找。
這時,一名伊籍的隨從匆匆跑來,行一禮道:「州牧是找徐長史,郡丞讓我帶路。」
劉璟呵呵一笑,這個伊籍還是蠻細心的,他催馬跟著隨從而行,不多時,他來到一座大帳前。
大帳前站著不少士兵,門簾敞開,裡面坐了上百名長者,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人,正在全神貫注地聽徐庶說著什麼,劉璟只隱隱聽到人手、補貼之類。
劉璟剛走到門前,便有人飛奔進去稟報了,很快,徐庶迎了出來,笑道:「州牧休息好了嗎?」
劉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路上有些疲勞,睡一覺好多了。」
他又看了看坐了一帳的老者,有些奇怪地問:「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都是各個家族的族長,找他們來商議事情,州牧請到帳中細談。」
劉璟這才明白,原來都是族長,難怪清一色老頭,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裡,中國的社會都是以血緣宗族為紐帶,往往是一個家族住在一起,大家族有數百人,小家族也有幾十人,推選德高望重者為族長,共同管理一個家族的大小事務。
尤其在戰亂年代,家族的重要性就更顯得重要,身在一個家族內就意味著可以互相幫助,可以不被餓死,可以在戰亂中留得性命,也正因為這樣,族長的命令就有絕對權威。
所以官府對民眾的管理,其實上就是對各個族長的管理,有事召集族長開會,官府的意志就能順利傳達下去。
所以這幾個月數十萬難民逃到江夏,看似難民人數龐大,可實際並不難管理,只要把帳篷、糧食給足,家族內部就會自己分配妥當,不用再操心到具體的每個人身上。
劉璟走進偏帳坐下,徐庶又給他端了一杯茶,苦笑一聲,「賈先生這幾天又去下雉縣了,他對火油尤其感興趣,已經去了三次。」
劉璟卻明白賈詡的心結,他不是對火油感興趣,而是不想參與對付曹操的謀劃,所以找個借口走開,劉璟也不說透,便轉開話題笑道:「你召集這麼多族長商議什麼?」
徐庶連忙道:「屬下召集族長主要是為了徵集民夫,我感覺武昌城防禦不足,準備加高加寬城牆,將武昌城打造成銅牆鐵壁,至少需要三萬民夫,現在已經徵集到兩萬三千人,還差七千餘人,準備在難民中徵集,今天找他們就是商議此事。」
劉璟這才明白,原來是徵集民夫,他又笑問道:「那他們願意嗎?」
「這個其實由不得他們,他們也心知肚明,關鍵是給多少錢糧補貼,我正在給他們討價還價呢!」
劉璟對這些事只是問問而已,這些瑣事是徐庶的職權範圍,已經不用他操心,他只需在最後的計劃上簽字批准,具體過程他就不干涉了。
他從沉吟一下問道:「你下午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確實是有重要之事稟報州牧,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曹軍已經開始在中原大量徵集工匠,還有鄴郡和許昌的三萬工匠,也悉數趕往南陽,另外又從鄴城調動五萬軍隊開往南陽,換而言之,曹軍已經開始大規模備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