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消息,消息總是傳得很快。
在南贍省地界,最近有兩個消息在江湖上流傳最廣,第一個消息是得到了子初劍的後起之秀趙正即將離開鑄劍山莊,第二個消息是惡貫滿盈的琴興落入了法網,被蕭青衣與葉知秋兩人生擒活捉。
相比之下,還是關注前一個消息的人更多一些,因為前一個消息對於某些人來說有利可圖。
黑道上早已發佈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的賞金,懸賞子初劍這柄新出世的神兵利刃,而且賞金數額還在不斷增高,想必過不了幾天就能激增到一百六十萬兩銀子上下。這筆天文數字,足以讓很多人為之動心。
上品寶劍人人都想得之,而最後得到的人卻是一名六重天武人,按理講這個水準的武人,肯定是不配得到子初劍的。
對於六重天武人來說,上品寶劍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實在很難保住。
在江湖之上,超過六重天的武人比比皆是,有意搶奪子初劍的人更是不在少數。在這些人當中,有這麼兩個人,一個叫做碧眼君.季天成,另一個叫做妙手翁.呂濤。這兩人實力不低,名聲卻不大,最喜歡做點偷偷摸摸的小案子。在江湖上混,悶聲發大財才是硬道理,名聲闖得太響亮未必是好事。
人心一向yu壑難填,最難以滿足,得到了一點甜頭,就想要獲得更大的甜頭。季天成跟呂濤就是個例子,他們兩人已然不滿足以前做的小案子了,打算做一筆天大的案子,然後來個急流勇退,金盆洗手。
他們醞釀的大案子就是毒害趙正,搶奪子初劍!
只要這次的案子做成了,賺的錢足夠他們揮霍終生,以後再也不用作案了。
以他們兩人的實力,對付趙正是綽綽有餘的,但對付鑄劍山莊就萬萬不行了,根本就是白給。他們若是想要搶到子初劍,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萬幸的是,他們無意中從黑道上買到了一個大有用處的消息,這個消息給了他們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據傳趙正離開鑄劍山莊之後,會前往泰山派,拜入泰山派門下。這個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誰也不敢確定,可值得為之一試。
季天成與呂濤利用這個消息設計了一個方案,決定在鑄劍山莊與泰山派的必經之處設卡,弄一個位於路邊的客棧,將其變成黑店。等到趙正一行人在客棧歇腳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在客棧裡趁機動手腳了。
這兩人除了一身武藝之外,還有另外一套本領。季天成善於下毒,雙眼與人有異,是碧綠色的,故此得了個綽號碧眼君。呂濤善於挖掘地道,巧設埋伏,故此得了個綽號妙手翁。以這兩人的本領,只需幾天的光景,就能讓一家普通的客棧搖身一變,變成一座殺機四伏的黑店!
兩人結合地圖以及現場考察,在鑄劍山莊前往泰山派的路上選中了一家客棧,這家客棧正好位於必經之處,而且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孤零零立在路上,實在是個最佳選擇。
這家客棧名為陸家老店,也確實稱得上一家老店,店面已經十分老舊了,看樣子至少蓋了有七八年的時間,顯得風塵僕僕。
這天,兩人帶著足以買下這家老店的錢進了店門,打算實施搶奪子初劍的第一步。等買下這座陸家老店之後,他們兩人就會著手改建這家店,使其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兩人仗著錢多,沒有拐彎抹角,一進門便讓店小二將掌櫃的叫來了,表達了想要買下這家店的想法。
這家店很小,掌櫃的本人也得幫忙幹活,不能閒著。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蔥花味跟豬肉的血腥油膩味,十分難聞。
陸家老店的掌櫃的自然也姓陸了,此人四十來歲的年紀,生著濃眉大眼,看上去敦厚老實。他聽了季天成與呂濤的話之後,面露難色,沉默不語,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一伸手道:「兩位大爺,你們要買我的小店,這對於你們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對於我來說卻是個天大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我可不能草率決定,你們要是誠心實意想買我的店,就跟我到屋裡談談好了。」
這話怎麼聽怎麼在理,而且說得很客氣,年長一些的呂濤點頭道:「好,掌櫃的您先請,我們坐下來慢慢談,不必著急。」
陸掌櫃點點頭,在前面帶路,將兩人帶到了客棧的後院,那裡是客棧裡的人居住的地方。穿過幾道門,陸掌櫃在一扇臥室的門前站定,將門拍得啪啪作響。
「狗東西,大白天的你不在店裡忙活,跑回來幹嘛?」門內傳出一名婦女的聲音。
「娘子,有人想花錢買我們的客棧。這可不是小事,故此我把他二人領過來給你看看,我們夫妻二人一起商量商量開個什麼價合適。」陸掌櫃畢恭畢敬道。
「他娘的,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麼破舊的小店也有人惦記。你把他們領進來,讓我瞧瞧是什麼人腦袋這麼大,竟然想買我們的店。」門內的婦人顯得又凶又無禮。
「好,我這就開門了。」陸掌櫃答應道。
季、呂兩人一聽對方稱呼自己是冤大頭,對視一眼,均都有些動怒,可又不好發作。他們可不是善類,壓根不把一家小小的客棧掌櫃放在眼裡,可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還是不得不低調行事,盡量避免惹是生非。
能花錢買下這家小客棧最好,買不下來再考慮動武也不為遲晚。
陸掌櫃的唯唯諾諾地推開了門,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季、呂兩人進屋。兩人強壓著火氣,先後邁步走了進去。抬頭一看,屋裡只有一個人,正是剛才出口不遜的婦人。
這名婦人生得五大三粗,身體肥胖,就好似一個大肉球,渾身都是肥肉跟橫肉。她身穿著一件髒兮兮的花衫,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洗了,大咧咧地坐在床沿上,一條腿跨在床上,一條腿耷拉在地上,手中抓著一把瓜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再看地上,全都是她丟掉的瓜子皮,亂糟糟的,積攢一堆。
季、呂兩人均有同感,認為只有瞎了眼的男人才會娶這樣的女人為妻。
婦人也在打量著季、呂兩人,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慢悠悠地問道:「你們兩個就是想買我家客棧的冤大頭?」
季、呂兩人年紀不同,呂濤綽號妙手翁,既然帶個翁字,肯定是老人了,老人總比年輕人沉得住氣。呂濤低聲傳音,讓同伴不要動怒,他自己上前一步,客氣答道:「正是如此,我們兩人看中了你家的客棧,覺得是塊好地方,打算出錢盤下來,你們夫妻儘管開價。」
「屁話,我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住了幾年,怎麼沒覺得這裡是好地方,你倒是跟我說說看,這裡好在哪裡?」婦人翻眼道。
「這裡山好,水好,而且地理位置優越,雖然店面老舊一點,可是不成問題,翻新擴建一下就可以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了這家店的好處,既然這裡這麼好,價格自然也要訂得高一點了。」
呂濤微微一笑道:「無妨,你儘管開價就是了。」
婦人磕了個瓜子,翻眼想了想,答道:「怎麼也得五十萬兩吧。」
此言一出,季、呂兩人都是一驚,這麼一家小小的老舊客棧,能賣上一萬兩銀子就已經是天價了,五十萬兩根本就是個笑話。這兩人雖然臉色大變,可垂首站在一旁的陸掌櫃卻沒有什麼變化,就好像很認同娘子開出的這個價格似的。
呂濤將火氣又往下壓了壓,堆笑道:「老闆娘,我們兩人是來誠心談生意的,可不是來跟你開玩笑的。你要是真想賣這家客棧,還是開個更實在一些的價格吧。五十萬兩莫說是買這麼一家客棧,就是蓋一座宮殿都綽綽有餘了。」
「哎呦,剛才可是你把大話丟出去,讓我儘管開價。現在我把價格訂高了,你又嫌棄多,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說來說去,你們兜裡好像也沒有多少錢啊。」婦人哼了一聲,冷嘲熱諷道。
「我們身上的錢確實有限,五十萬兩是鐵定拿不出的,但拿個萬八千兩出來還是不成問題。」
「你想用區區萬八千兩買下我這麼好的客棧?」婦人打了個哈哈。
「買你這麼一家破店,萬八千兩難道還少麼?你這婆娘可別給臉不要臉,我擺明了告訴你,我們兩個可不是好惹的,今天你若是把我們兩人惹毛了,強佔你的客棧不說,還得要了你們兩個的狗命!」旁邊的季天成再也按耐不住,跳上前怒目喝道。
換成尋常婦人聽到這一聲斷喝,就算不被嚇倒,也得嚇得一愣神。可坐在床沿上的胖婦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她不僅沒有害怕,還咯咯怪笑道:「呵呵,依我看,給臉不要臉的人是你們兩個才對。相公,你說對不對?」
「對,對極了。娘子你跟他們兩個好說好商量,結果他們還出言不遜,是他們給臉不要臉才對。」陸掌櫃附和道。
「對付這種人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好像壓根沒把季、呂兩人放在眼裡。
季、呂兩人都是老江湖了,頓時感覺有點不對,覺得這對夫妻並非常人。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當即就想拉開架勢動手,可惜晚了一步。
陸掌櫃那句「就怎麼辦」的話音剛落,他的人就已出手,身形晃動,閃身到了季天成近前,抬手就是一下。從他的袖口之中,閃過一寸刀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割開了季天成的喉嚨。
還沒等傷口中的鮮血飛濺出來,陸掌櫃抬腿就是一腳,將季天成踢飛到了牆上,緊接著扭轉身形,又一刀斬向呂濤。不過這一刀沒有下殺手,而是穩穩地停在了呂濤的喉嚨上。
「別動,動了,就是死!」陸掌櫃威脅道。在出刀的一剎那,他整個人已經改頭換面,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雖然五官相貌並未改變,可他身上的氣質已經變了,變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他手中的刀是彎刀,短小的彎刀,可以藏於袖中,教人防不勝防。
呂濤剛剛運轉起來的內力,被嚇得生生壓了回去。他垂眼看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彎刀,又看了眼躺在牆邊的屍體,一張老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你們兩個人是誰?能不能賞個萬兒,讓我死個明白。」呂濤顫聲問道。
「妙手翁.呂濤,現在用刀架著你脖子的人是我,就算要提問題,也該由我先問你。」陸掌櫃冷哼道。
「你認得我?」
「我沒認出你,可我認出了碧眼君的一雙綠眼珠子,既然他是碧眼君,你肯定就是跟他狼狽為奸的妙手翁了。」
呂濤身上的冷汗變得更多,他們自認為平日裡行事很低調了,沒想到還是闖出了不小的名頭,被人一眼認了出來。
陸掌櫃將手中的彎刀緊了緊,冷笑道:「好了,呂濤,你也不用動什麼歪心眼了,就你這點本事,在我們夫妻面前根本不夠瞧。接下來我問什麼,你答什麼,要是有一句假話,我就讓你去跟碧眼君作伴。」
「好,你問,我答,絕不隱瞞。」呂濤冷汗涔涔地答應道。
陸掌櫃開始發問,首先問的就是季、呂兩人購買客棧的真正目的。
呂濤受制於人,沒有辦法,將實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陸掌櫃聽了之後大笑道:「你們兩個倒霉鬼,讓我說你什麼好,竟然把主意打到這家店的頭上了。這家店用不著你們動手,現在就是一家黑店,店裡要毒藥有毒藥,要密道有密道。你們兩人來到這裡,無異於羊入虎口,真是該遭此劫。不過我也得謝謝你們把這麼重要消息帶了過來,那柄子初劍價值連城,我們夫妻怎能錯過,等到趙正路過之時,定會設計搶奪。」
「兩位高人,還請高抬貴手,饒我一條老命,我願意為你們兩人幫忙,還願意將這些年賺到的錢雙手奉上。」呂濤求情道。
「呂濤,你知道我們夫妻二人這些年開黑店為什麼能夠平安無事麼?」陸掌櫃冷笑問道。
「為、為什麼?」呂濤顫聲道。
「娘子,你來告訴他。」陸掌櫃道。
「很簡單,就因為我們夫妻辦事不留活口。」那坐在床沿上的胖婦人發出了跟丈夫一模一樣的冷笑。她笑看著瑟瑟發抖的呂濤,吃下了一枚新的瓜子,將瓜子皮隨手丟在了地上。
「聽到了吧?我們夫妻從不留活口。」陸掌櫃說著手下忽然發力,一刀割開了呂濤的喉嚨,這一刀割得極深,險些將呂濤整個腦袋割了下來。
呂濤一命嗚呼,栽倒在地,跟碧眼君在黃泉路上做了伴兒。他致死也沒能弄清楚這陸家老店掌櫃夫妻的身份,若是他知道了這兩人的身份,應該就能死而瞑目了,因為這對夫妻的凶名遠比他跟碧眼君的名氣大得多。
陸掌櫃收回了彎刀,刀上沒有血,好刀都是不沾血的。他輕鬆道:「娘子,收拾一下吧。」
婦人抬起腳,在床頭上看似隨意地踢了兩腳,每一腳都落在床頭木板上,觸動了不起眼的機關。
就聽嘎崩三響,屋中地上分別有三塊大方磚陷了下去,露出了黑漆漆的地道,也不知通向何處。地上那一攤瓜子皮正好位於其中一個陷落處,悉數落了下去,不見蹤影。
陸掌櫃搭了把手,將兩具屍體推入了另外兩個黑坑,還對裡面招呼了兩句,吩咐人好好檢查兩人的身體。
屋裡一下子清靜了許多,只剩下兩灘血跡沒有擦洗。
「娘子,那趙正竟然會途徑至此,看來天意要讓子初劍落入你我二人手中。我們兩個好好謀劃謀劃,看看該怎麼把這柄劍弄到手。」陸掌櫃笑道。
「還能怎麼弄,先殺後搶也就是了。」婦人又磕起了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