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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夢死是一種酒,一種特殊的酒,喝了這種酒的人能暫時忘掉一切煩惱。這是一種真正能讓人喝醉的酒,不管你是幾重天的武人,只要喝下了這種酒,都是會醉的。
據傳這種酒裡加了罌粟,又傳這種酒是穿腸毒藥。
不管怎樣,這種酒都是嚴禁在市面上銷售的,這是皇帝老子下的旨意,上行下效,管得很嚴。
想要喝到這種酒很難,可難不住花想容,這世上能難得住她的事情已經不多了。
在市面上是買不到醉生夢死的,可有一個地方能買到。
這個地方叫鬼市,顧名思義,是魑魅魍魎聚集的集市。
魑魅魍魎自然是比喻,其實指的是那些混黑道的人,比如說小偷、強盜、淫*賊、騙子、殺手、逃犯等等。
花想容不是混黑道的,她也不是魑魅魍魎,可她想喝醉生夢死,所以只能屈尊前往鬼市。朝廷不讓賣的東西,那裡應有盡有。
鬼市很難找,很難找,並沒有固定的位置。鬼市會不定期在不確定的位置召開,持續時間也很短,往往只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就會解散,頂多在地上留下一些腳印。每次鬼市召開之前,就是有人在黑道上放出消息,在魑魅魍魎中口耳相傳。
不想參加鬼市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鬼市在哪,想要參加鬼市的人,通過各種途徑,總能打聽到鬼市的位置。
這就是鬼市,神出鬼沒的鬼市。
今晚就是鬼市召開的日子。召開地點安排在南贍省綾羅鎮的一條街道上。這裡的絲綢很出名。距離天下馳名的鑄劍山莊沒多遠。
召開的時間是子時。那時候人睡得最香最沉,正適合魑魅魍魎們活動。
花想容趕了個大早,在亥時就已來到了約定好的街上,此時街上靜悄悄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只要鬼市還沒召開,街上就什麼都不會有的。
花想容得找個好地方等待鬼市召開,她四下張望,選中了街邊的一棟小樓。那裡可以居高下望,也可以憑欄遠眺,實在是個看夜景的好地方。小樓距離她很遠,可她一步就跳了上去,穩穩落在了窗沿上。她一探手,用內力震開了裡面的窗栓,開窗而入。
屋裡是個臥室,有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酣,從被子隆起的輪廓來看應該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富商。
花想容不想驚醒屋子的主人。更不想屋子的主人打攪她。她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找準男人的穴道,用力點了過去。男人睡得更香了,明天日曬三竿也不會醒來。
窗外的月亮很美,花想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窗邊,還從屋裡翻出了一壺美酒自斟自飲。
人們常用閉月羞花來形容美女,可實際上人再美也比不過月亮。
至少月亮的美是永恆的,不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逝去。
富商家裡的酒很好喝,遠比醉生夢死好喝,可喝這種酒是不會醉的。不會醉的酒喝來何用。
花想容只喝了幾口,便將酒壺對準了窗外,統統都倒掉了,接著一鬆手,任由酒壺落在下面的地上,碎成很多很多片。碎裂的聲音驚動了鎮上的狗,好多狗爭相吠叫,過了一會兒才消停。
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到了子時。
夜變得更黑了,哪怕失眠的人也都已經睡著。
開辦鬼市的人是很準時的,街道的東面出現幾個人,街道的西面也出現幾個人。一個人的背上背著二十五張桌子,桌子摞在一起,比樓還要高。一個人的背上背著六十七把椅子,椅子摞得更高,似乎踩著就能抓到天上的月亮。有人舉著繡有鬼市二字的大旗,有人扛著碩大的布袋子,有人拎著沉重的木箱,有人抓著十幾個小燈籠,總之每個人手上都有點東西。
這些人走到了街道中央,將手上的東西放下來。
扛旗的人將竹竿做成的旗插入了磚地裡,只是一下就插了足足三尺深,就好像地上不是磚石,而是豆腐。
抓著燈籠的人將燈籠一一懸掛起來,將鬼市照亮。
背桌子的人後背一聳,背上的桌子全都落在了街道上,隔著一定距離擺好,不僅擺得整整齊齊,而且桌子腿落地時毫無聲息。
背著椅子的人也將椅子甩了過去,椅子也落得穩穩當當,一點也不輸給擺桌子的人。
箱子、袋子等等東西紛紛擺上了桌子,還有的練起了地攤,使得街上一下子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只是喝口水的功夫,鬼市就已經形成了。
鬼市中賣什麼的都有,有兵器,有暗器,有消息,有違禁品,甚至還有大活人。活人是美女,昏睡的美女,被人橫著擺在桌上,等著出價高的客人抱走。
剛才還靜悄悄的街道,此時已經變得熱鬧非凡。
花想容從窗口跳了下去,正落在鬼市的西邊入口。街道上其餘地方,也陸續出現了人影,有人是翻牆跳下的,有人是從街口直接走過來的,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是逛鬼市的人。
近處的商販開始吆喝,向著過往的客人兜售自己的貨物。
嘈雜的聲響驚動了兩邊的居民,有人打開窗戶放眼觀看,可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以為自己仍在做夢。這些人想不通街上為什麼會忽然冒出一個熱鬧的夜市,除了做夢之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了。
還有膽小的人認為街上那些人真的是鬼,嚇得連忙關上窗戶,躲入溫暖的被窩裡。
不管怎麼想,始終沒人敢壯著膽子走出屋,前去參加鬼市。
花想容並不喜歡鬼市,覺得這裡是污濁之地。她來此只想買到醉生夢死。她的目標很明確。所以走得很快。也不去理會那些大聲吆喝的商販。她直接走到了一個專門賣酒的攤位,這裡擺著大大小小若干個酒罈子,上面貼著各種標籤。其中有一罈子酒上面貼著醉生夢死四字。
「多少錢?」花想容將手按在了深褐色的小酒罈子上面。
賣酒的人是個臉上貼了狗皮膏藥的老男人,生著雷公嘴,嘴裡滿是黃牙,而且少了兩顆,實在教人不敢恭維。他先是掃了眼花想容,接著答道:「醉生夢死。一萬兩銀子一壇。」
「我買了。」花想容很乾脆,付了錢,拿了酒轉身就走。她走了兩步,將封泥打開,灌了一大口。她喝得很急,她也實在需要忘卻一些煩惱。可是酒水下肚,她卻皺起了眉頭,一點也不高興。
花想容轉身走了回來,一張嘴,將剛喝下去的酒水吐了商販一臉。淡淡道:「這酒是假的,給我拿真的出來。」
商販生氣了。換成誰都會生氣的,可他沒有貿然動手,儘管周圍的商販都是他的朋友。他壓著怒氣,陪著笑臉問道:「你怎麼知道酒是假的?」
「這種酒我喝過十幾罈子,是瞞不了我的。」
「醉生夢死分為很多種,你以前喝過的是一種,我賣給你的是另外一種。」
「死法也有很多種,你是不是也想親身嘗試一種?」
「閣下是誰,口氣竟然這麼大,難道就不把我們這些跟鬼打交道的人放在眼裡麼。」商販撇撇嘴,怪眼一翻,沒好氣地看著花想容。
「雲想衣裳花想容。」
賣酒商販的臉色微變,扭頭望向了身邊一位商販,那個人見多識廣,幾乎能認出江湖上所有的成名人物。對方點了點頭,意思是說花想容所言非虛。賣酒商販臉色變得更差了,可是臉上的笑容卻更濃了。
「原來是花前輩大駕光臨小店,失敬,失敬,您且息雷霆之怒,小人這就給您拿一罈子真的醉生夢死出來。」商販將手伸入斜挎著的一個大布袋,從中取出了一小罈子沒有標籤的酒,將其雙手奉上。
花想容接過酒罈子,撕開封泥,提鼻子聞了一下,確認這是真的醉生夢死。她美美地喝了一口,起身離去,再也懶得理會企圖騙人的商販。
商販看著花想容不修邊幅的背影,擦了把冷汗。鬼市專門招待魑魅魍魎,花想容混在裡面,簡直就是一個活閻羅。
花想容喝著醉生夢死,很快就有點醉了,腳步有些踉蹌。她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個僻靜之處好好大醉一場。
前面有個告示欄,上面貼著許多張人頭像,這些都是獵頭令,誰殺了這上面的人就可以過來領賞。鬼市除了賣東西之外,也做這種黑心生意。
夜風吹過,告示欄上的人頭像隨之抖動,其中有一張人頭像吸引了花想容的目光,因為她認得畫像中的人。
花想容放下喝掉了五分之一的酒罈子,探手將告示欄上那張眼熟的畫像摘了下來,仔細端詳了幾眼,並看了下畫像上標明的名字。
畫像上畫著的人是一名俊朗的青年,下面標著趙正的名字。
花想容是認得趙正的,知道趙正是徒弟的義弟,還曾經救過趙正的小命。
告示欄旁邊站著一個標槍般英挺的黑衣男人,他專門負責發佈這些獵頭令,當花想容取下人頭像的時候,他就一直電眼盯著花想容看。
「為什麼有人要他的腦袋。」花想容抖了抖人頭像,向黑衣男人問道。
「因為他是子初劍爭奪擂的打擂者之一,不光是他,所有的打擂者都在獵頭令上面。在子初劍爭奪擂結束之前,這些獵頭令是不會撤銷的。」黑衣男人答道。
花想容還是第一次聽說什麼子初劍爭奪擂,她在江湖上四處亂逛,過的是稀里糊塗的日子。她又問了很多問題,黑衣男人耐著性子回答。她這才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有人要殺她愛徒的義弟,她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鑄劍山莊在哪邊?」花想容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邊。」黑衣人一指。
「多謝。」花想容話音剛落,人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