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摩雲子眼睛一瞇,看準敵人的來勢,橫劍壓身,使了個縮梗藏頭式,身子整個放低了一半,將敵人的虛招與實招一併躲開.
辛令抖出來的劍花貼著摩雲子的頭頂刺了過去,劍氣抖擻成團,光華奪目。
一招用老的瞬間,往往是一名武人最難以變招的時候,這時候是反擊的絕佳時機。摩雲子單眼中凶光大盛,揮劍使了招海底撈月,整個人也順勢站了起來。
這一劍掀起了一道氣勢凌人的劍氣,猶如驚濤拍岸一般,從地上席捲而起!
劍氣唰唰唰四下飛散,在地上劃出數道手指深的痕跡。這裡的地面全都由特殊石料打造,一塊塊石頭就跟鐵板相似,能在這些石板上劃下凹痕,可見這一劍威力之猛!
可是再猛烈的攻擊,也得能命中敵人才行。
在劍氣掀起的剎那,辛令早已抽身側著躲開,沒有受到半點傷害。他以施展快劍著稱,身法當然也不會慢。他避開這一劍,立即變換招式,將蒼松劍法中的下一招施展開來,這招名為「老叔逢春」,可用於處於被動時施展。只見他抖開劍花,週身上下劍氣斜飛,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攻擊籠罩了方圓一丈的面積。
摩雲子算準這一招的漏洞,從中魚躍跳出,翻著跟斗落在地上。
辛令抖擻手中的劍,緊追不捨,一劍襲向摩雲子的後背。想要施展快劍,首要的前提就是將劍法練得爛熟於胸,並在戰鬥中嚴格按照劍法套路出招,只有這樣才能得心應手,出招快速!
摩雲子感覺背後惡風不善,使了招「孔雀開屏」,將辛令殺過來的劍給盪開了,而後順勢轉身,與辛令纏鬥在一處。
辛令一招發出,緊接著又是一招,以連密的進攻殺向摩雲子,一招快過一招,一招猛過一招,一步步發揮出了自身的實力。
摩雲子凝神招架,靠著祖曬劍法的一條條公式拆解辛令的招式,堪堪保全了自身,不過打得很是凶險。往往他剛剛擋住左面的劍,劍又從右面殺過來了,擋住上面的劍,劍又從下面攻上來了,不給他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辛令的劍氣始終籠罩著他,只要反應稍微慢上一點,就會導致重傷落敗。
辛令越打越兇猛,將蒼松劍法中的精妙劍招悉數抖了出來,手中的劍舞成了一條白色匹練,整個人淹沒在白光裡,幾乎消失不見。他出招的速度漸漸壓過了摩雲子的計算速度,將摩雲子逼向了看台的角落。
摩雲子暗叫不好,陡然增強了自身的五感,將五感放到了最大,這才提高了一定的反應能力,跟上了辛令的速度,不至落敗。他能夠看破辛令的一些招式,可是速度跟不上辛令,縱然看破了,也無法及時加以破解。
這兩人好似下山虎遇見了上山虎,鬥了個旗鼓相當。
看台上的人們見兩人鬥得如此激烈,感覺大飽眼福,有人還忍不住喝起了彩。
這場打頭陣的比武,總算是沒讓大家失望。
兩名打擂者在擂台上拆解了三十餘招,仍然未分勝敗。
總體上看,辛令的攻勢十分凌厲迅猛,一直壓制著摩雲子,佔在了上風,似乎獲勝只是個時間問題。
摩雲子見勢不妙,暗自咬牙,心中暗想道:「本以為第一場能夠輕鬆取勝,沒想到遇上了這麼一塊硬鐵板,如果我敗在了他的手上,得不到子初劍不說,還得受到天下人恥笑。尤其是那個趙正,更是會笑掉大牙。不行,我就算動用一點特殊手段也得將這個叫辛令的擊敗,否則還有何顏面活在世上。」
念及此處,摩雲子虛晃一招跳出圈外,落定腳跟之後,輕快地來了幾個後空翻,翻到了擂台角落,與位於中心處的辛令拉開距離。
「哪裡逃!」辛令爆喝一聲,抖擻劍身,搶身追上。
「我才沒有逃,而是要將另外一個自己放出來。」摩雲子冷哼了一聲,右眼的顏色微微改變,眼圈冒出了紅絲,「昔在包犧氏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作九九之術以合六爻之變。」他低聲念叨著這些記載於祖曬劍法中的口訣,激發了自身的一個特殊能力,將自己逼入了瘋癲狀態。
祖曬劍法太過深奧,摩雲子難以掌握,在練劍過程中走火入魔過多次,以至於心神受到影響,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病,變得瘋瘋癲癲,見人就殺。他沒辦法制止自己發瘋,卻能夠利用口誦口訣以及錯行內力的方式,逼迫自己發瘋!
一旦發瘋之後,摩雲子會失去理智,但是計算能力會大幅提高,在敵人出招的剎那便計算出幾種乃至十幾種應對方式。計算能力提高了,實力自然也就相應提高了。
辛令的劍轉瞬及至,劍尖一分為三,三分為九,刺向了摩雲子的上半身。這招叫做「松針紛落」,是蒼松劍法中一個有名的殺招,威力很強,也十分難練,辛令下了很久的苦功才學會。
「自時厥後,漢北平侯張蒼、大司農中丞耿壽昌皆以善算命世!」摩雲子陡然拔高嗓音,喊出了一番沒頭沒腦的話,與此同時,瞪大了猩紅色的眼睛,刺劍飛身,一頭扎進了辛令抖出的劍花之中!
按理講,面對這樣密集的攻勢,本該抽身躲避才對。可發瘋後的摩雲子經過計算得出,辛令這招的最大破綻正好位於劍花的中心處,只有冒著火中取栗的風險,才能將辛令擊敗。
換成平時的摩雲子絕不會這樣奮不顧身,可他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擊殺眼前的人,已將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辛令見摩雲子跳入了劍花之中,還一劍刺向了自己的破綻,不由得微微變色。他本該中途變招,可是他已經養成了一招連著一招的出招習慣,有這種變招的念頭,身體卻無法及時反應過來。
就在辛令驚愕遲疑的剎那,摩雲子毫不猶豫地刺出了手中的劍,直奔辛令的胸口。
冷鋒劍上的劍氣大盛,形成了尖錐形狀,狠狠貫入了辛令抖出來的劍氣中空處,將周圍的劍氣都給震散了。
摩雲子發紅的右眼,以及猶如寒星般的劍尖在辛令的眼中迅速放大。
「噗!」
辛令胸口中劍,整個人順勢彈飛,在半空中撒出點點血花,最終落在了三丈之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這一下挨得不輕,胸口被刺得皮開肉綻,胸前的衣服都變成了碎片,沾滿了血水,散落在地。
辛令受了這樣重的傷,再加上倒地不起,黯然落敗。
比武講究點到即止,可像這樣激烈的戰鬥,就算失手將敵人刺成重傷,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並不會遭到別人的指責。這世上能夠真正做到收發自如,隨心所欲的武人可並不多。
看台上的眾人們紛紛站起,關心起了辛令的傷勢,這種關心到不一定是好心,更多的只是好奇而已。
好在辛令的身子骨夠結實,沒有傷及要害,不至於當場死掉。鑄劍山莊為這場擂台賽聘請了許多的名醫,打擂者只要留有三寸氣在,就能保住小命。
鐵玄風跟身邊的南方四叟耳語了幾句,站了起來,飛身跳到了擂台上,宣佈道:「第一場比武,摩雲子勝!」
這一嗓子宣判了結果,按理講這場比武也就結束了,可是摩雲子現在處於瘋癲狀態,已經失去了理智,仍然紅著眼睛想要殺人。他見辛令躺在地上,嘴裡念著口訣,一個箭步跳了過去,瞄準了辛令的腦袋,揮劍下刺。
這一劍若是刺實了,辛令當場就得斃命!
「慢著!你已經勝了,為什麼還要對他下殺手?」鐵玄風一瞪老眼,動了溫怒,腳尖在地面一碾,身體移形換位,移動到了摩雲子面前。他伸出一對鐵箍般的手指,又快又準地夾在了摩雲子手中的劍上,將這柄劍牢牢固定住,保住了躺在血泊中的辛令。
摩雲子目露凶光,失去理智,將鐵玄風也當成了敵人,不斷催動內力,一**灌注在劍身上,想要將鐵玄風也給殺死。可憑他的實力,豈會是鐵玄風的對手,一股股內力催動出去,猶如泥牛入海,全都消失無蹤。
「你小子瘋了麼,竟然還想跟老朽動手。」鐵玄風怒氣更盛,兩指稍一用力,用一股暗勁將摩雲子的手給震脫了。
摩雲子向後蹬蹬蹬倒退了十幾步才停下,虎口整個開裂,內臟也受到了衝擊,嘔出了一大口血。他吃了苦頭,可卻仍然沒有恢復理智,伸出雙指代替劍,朝著鐵玄風再度攻上,並施展出祖曬劍法中的殺招「算無遺策」,這看似簡單的一招中,蘊含了許許多多的後招跟變化。
鐵玄風看出摩雲子的狀態很不對勁,再加上他身為莊主,不可能屈尊跟一名小輩動手,只得搶步上前,用點穴手法將摩雲子給點暈了。摩雲子這一招再怎麼精妙,也不可能是鐵玄風的對手。
「摩雲子這個愣頭青剛才殺得興起,竟然還想跟老朽動手,真是令人可發一笑。不過老朽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他計較,這一戰仍然算他獲勝。為了不耽擱擂台賽,我們繼續進行下一場比武。」鐵玄風朗聲大喊,將剛才的變故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沒有深究下去。跟摩雲子一個人比起來,還是整個子初劍爭奪擂更加重要一些。
第一場比武塵埃落定,一些精通醫術的武人紛紛跳上台,將兩名打擂者各自抬下去救治。辛令是泰山派的門人,許多泰山派的人圍攏到他身邊,對他關懷備至。再看摩雲子身邊可就冷清多了,除了兩名大夫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陪伴。
數名身懷功夫的莊丁跳上擂台,用最快的速度將地上的血跡給清理掉,並用抹布將水擦乾,不留一點痕跡。
鐵玄風宣讀名單,喚另外兩名打擂者上台,進行第二場比武。
這場比武的人選是規矩劍客?楚田以及塞外寒光?蘇赫巴魯,這兩人的實力同樣不相伯仲,相差並不多。
朱管事將兩名打擂者領上台,然後躬身退下,兩名打擂者縱身一躍,輕輕鬆鬆地跳上了擂台。楚田跳躍時用的是「旱地拔蔥」的手法,雙腳緊緊併攏,縱身跳上擂台,沒有任何助跳動作。而蘇赫巴魯是跨步跳上去的,落地時十分沉重,發出了一聲悶響,可見此人的武功走的是剛猛路線。
鐵玄風一揮小紅旗,宣佈比武開始,而後跳回了東看台。
楚田還跟往常一樣,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頭髮整齊梳理好,左右對稱,衣服鞋襪也是一樣,全都工工整整。他亮出了規矩劍法中的起手式,將劍豎在胸前,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兩隻腳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腳跟貼著腳緣,形成了「丄」字形。
對面的蘇赫巴魯穿得也十分有特色,身上披著一件狼皮披風,赤著一對精壯的胳膊,腰間繫著褲帶,褲子鬆鬆垮垮,腳下蹬著一雙黑色長靴,靴子尖向上翹著。他人長得也特殊,跟大炎國人的樣貌截然不同,生得濃眉大眼,一頭卷髮,眼窩深陷,鼻翼寬大,顯得十分粗野。他手中的劍倒是跟他很般配,十分寬大厚重,長約五尺,厚有一掌左右,劍柄也出奇的長,可供雙手抓握。這柄巨劍不像是闖蕩江湖用的,倒像是征戰沙場用的。
「請賜教。」楚田脆喝了一聲,抖擻劍尖,劍尖輕顫不止,顯得精神十足。
「讓你們大炎人也知道知道塞外人的厲害,看招!」蘇赫巴魯吼了一聲,猶如虎嘯山林一般。由於他生長於塞外,口音十分特殊,舌頭有些打卷。他縱身撲了上去,揮起巨劍便斬,劍鋒上帶起一圈劍氣,呼呼颳風。他走得果然是剛猛路線,剛一出手便展現出開天闢地的威勢。
楚田不得不避其鋒芒,一縱身高高跳起,將半圓形的凌厲劍氣躲開,而後順勢下落,刺劍去點蘇赫巴魯的手背。
蘇赫巴魯沒有變招,而是繼續順勢揮劍,將劍揮了整整一圈,畫出一道圓形劍氣。他這招攻擊的範圍很大,劍氣已經飛溢到了兩丈之外。
楚田的劍尖調整方向,緊追著蘇赫巴魯的手背,在上面輕點了一下,點出一道小小的傷口。他藉著這一點之力,整個人向後彈開,遠離了蘇赫巴魯揮出的大範圍劍氣。
蘇赫巴魯招式用老,停止旋轉,站穩腳跟。他揮出來的劍氣也隨之漸漸消散。他瞥眼看了下長著黑毛的右手背,發現上面多了一道傷口,血肉下面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骨頭上帶著明顯的劃痕……
這條傷口看似不重,可也傷及了手背上的筋骨,會對蘇赫巴魯造成相當大的影響。
蘇赫巴魯舔了一下手背,將血水吸入了嘴裡,臉上露出猙獰之色,大吼一聲,舉劍朝著楚田再度攻上。他衝上前,將手中的劍筆直揮下,斬出一道豎直的劍氣。
楚田並不與之硬碰硬,依舊採取靈巧迂迴的策略,使了招「始終如一」,側過了身子,將蘇赫巴魯發出的劍氣閃過。這招閃中帶攻,他避開劍氣後,當即腳下踏步,雙腿交叉向前,向下刺出劍尖,點出一道敏銳的劍氣,正刺在蘇赫巴魯的腳面上。
這一劍刺得同樣不重,只是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而已。
蘇赫巴魯惱羞成怒,瞪紅了雙眼,使出了全力,將手中的巨劍揮得大開大合,虎虎生風。
楚田緊守門戶,步步為營,依舊採用救走戰術,專等蘇赫巴魯露出破綻的時候才下手,幾乎每次出劍,都能在蘇赫巴魯熊一樣的身體上留下一道傷口。
一道傷口不算什麼,兩道傷口不算什麼,可是積累得多了,可就要人命了。
蘇赫巴魯連出猛招,累得呼呼直喘,再加上滿身都是傷口,漸漸露出了頹勢,就好像掉了牙齒的猛獸。
換成其他的武人面對這種情況時,往往會採取乘勝追擊的策略,加大手中的攻勢。可楚田姓子十分沉穩,仍然保持著原來的步調,不緊不慢地出招削弱著蘇赫巴魯,就像是削面一樣,在蘇赫巴魯身上左削一下右削一下。
且不論楚田的劍法如何,光是他這份沉穩應戰的態度就十分值得肯定,看台上眾多看客不由得暗自挑起了大拇指。
斗了六十餘招之後,蘇赫巴魯徹底不行了,出招速度變得慢了很多,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楚田看時候到了,陡然加快了速度,閃身穿越了蘇赫巴魯的防禦,繞到了後方,轉身將劍架在了蘇赫巴魯的粗脖子上。
「承讓了。」楚田含笑道。
「你比我有本事。」蘇赫巴魯悶聲承認,手中的巨劍垂了下來。
「塞外的劍法確有獨到之處,此戰讓我受益匪淺。」楚田緩緩收回了手中的劍。
「你們大炎國的人就是喜歡瞎客氣,你比我厲害多了,受什麼益,匪什麼淺。」蘇赫巴魯並不領情,撇了撇嘴,將巨劍重新背在背上,「我回到塞外再苦練幾年,等我練好了本事,以後再來找你算賬。若是以後贏不了你,我蘇赫巴魯不算塞外的好漢。」
「呵呵,我也希望有朝一曰能跟你再會。」楚田笑道。
鐵玄風跳到了台上,誇讚了楚田幾句,當眾宣佈楚田獲勝。
蘇赫巴魯灰溜溜地跳下台,向著東面的台後走去,數名大夫圍攏上來,為他包紮傷口,塗抹金瘡藥。
第二輪比武結束,莊丁開始清理擂台上的血跡。
朱管事側過頭,衝著身邊坐著的一排打擂者笑道:「趙正,鐵銀花,第三場比武的人選是你們兩人,請隨我下台吧。」
趙正一聽自己被點名了,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打起了精神,深吸了一口氣,從椅子上長身而起。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了自己,不過這樣也好,早點打完早點安心。
另一邊的鐵銀花也站了起來,並將放在腳邊的巨大劍匣提了起來,背在了身後。他扭頭看了趙正一眼,目光中充滿挑釁與敵意。他們兩人並無過節,可一旦登上擂台,不是仇人也成仇人了。
趙正直面鐵銀花的目光,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還微微笑了一下,衝著前方一擺手道:「鐵少俠,請吧!鑄劍山莊的鑄劍本領馳名天下,聽說劍法也同樣不弱於人,今天我正好領教一下,開開眼界。」
「我會讓你開眼界的,你就瞧好吧。」鐵銀花哼了一聲,背著沉重的劍匣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