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從一開始氣氛就異常熱烈。
古人有著很強的思鄉情緒,在自我介紹的時候,絕大多數都會加一個哪裡人氏,以表露自己的家鄉。故土難捨,故土難離,說的也即是如此。
大廳中的一干文武都不是台灣本地人,他們都是跟隨鄭成功而來到台灣的,對於重返大陸有著異樣的執著。
只是清朝已經坐擁天下,擁兵近乎百萬,而他們只有三萬兵馬,實力懸殊太大,一個個都只能將思鄉之情,壓在心底。如今因為李翔的壯舉,讓他們看到了絲絲希望,心中的激動自不用多言,千言萬語皆在杯中。
李翔酒量有限,讓人輪番一敬,就覺得膀胱增大,憋著慌,有去放水的想法,在這當頭,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只能盡量的憋著,臉色有些難看。他覺得有人目光有異,抬頭正對上正前方的鄭聰。
鄭聰肥碩的身子就像一個大腹便便的彌勒佛,衝著他笑,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見他目光看來,舉杯示意。
李翔雖覺得他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但也沒有拒絕,遙遙的敬了一杯。
鄭聰笑道:「小殿下孤身闖京師,大智大勇,不遜當年李晉王。我還聽說小殿下槍法如神,百步之內,使槍如使弓,無有不中,真可算是槍中后羿,當世無雙。只是不知是否有幸,能夠見識一下神技。」
李翔眉頭微挑,不知這老狐狸存著什麼用心,隨口道:「只是彫蟲小技而已,不值得一題,是傳得誇張了。」
「你們東方人就是太愛說大話了……能夠在兩百五十步的距離精準的擊中目標。那不是什麼蟲小技,是大象大技……只有上帝才做得到。」
李翔的話音剛落,一方傳來了蹩腳繞耳的中文發音,卻是那位來至於斯圖亞特王朝的貝克利,只有深深瞭解火槍的人才知道火槍要保持准心是多麼不容易,更別說兩百五十步之外的距離。槍能夠做得到,人的眼睛也做不到。人眼並非鷹眼,能夠自動調節焦距,視力受著距離的限制。正常的人看百米外的事物基本上只能看清輪廓。距離越遠,越受影響。
貝克利聽說李翔在兩百五十步之外擊殺濟世,射傷鰲拜,大感震撼,以為是謠言,胡說八道。
先前李翔隨口說了句客套話,貝克利立刻不樂意了。因為文化的詫異,他並不知道這是一種常見的說話方式,覺得李翔小覷了火槍。他玩不來漢人的詞語,以為彫蟲小技的彫蟲是什麼蟲子。覺得彫蟲配小技,那大象這龐然大物就配大技了。
李翔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這大象大技的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看著一本正經的貝克利。道:「上帝做不到而人做到的事情多了,就比如這杯酒,上帝就沒有本事喝下去。兩百五十步確實在人的視線之外,但是人有腦子的……」他指了指腦袋道:「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望遠鏡,人透過他,能夠將遠處的東西看的清晰。借助它的功效。莫說是兩百五十步,就算是三百步都不在話下。」
其實不僅是貝克利,暗自懷疑的人並不少,尤其是通曉弓箭的,更是清楚眼力有限,不可能看清兩百步之外的東西,但此刻一聽解釋,個個都為之動容。李翔既然能夠解釋出原因,那足以表示一切都是真的。
「哦。賣糕的……」貝克利更是大叫了起來:「你成功了,難以相信。你真的做到了?這個想法我有過,但是怎麼也做不到,你難道是上帝?我不敢相信……」他離席大步上前來到李翔面前道:「跟我比一比,你贏了我,我就信你。」
李翔本不想搭理他,這傢伙跟自己不沾親不帶故的,胡亂懷疑,這技術雜耍,說耍就耍?但他見貝克利眼中閃著狂熱,心中卻為之一動,點頭道:「宴會結束,跟我回府,我們切磋一下。」
貝克利心滿意足的轉身打算歸位。
鄭智突道:「何必等到宴會結束,小殿下的神技我等還未見識過,不如就在這裡與貝克利教官比試一番,讓我們開開眼見?」
新起的東西往往都是吸引人眼球的,雖然火槍在台灣早已不是新奇的東西,但能夠熟練玩開的卻寥寥可數,也跟著起哄起來。
李翔瞇起了眼睛,總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古怪,鄭家兄弟好像在設計什麼,他用餘光往鄭聰、鄭明、鄭智他們那裡掃去,意外發現鄭聰滿頭大汗,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便在這時,百靈兒不住的搓著他的腰,低聲道:「答應他,答應他……贏了他,我就告訴你,我幹了什麼。」
李翔還是好奇心戰勝一切,起身道:「既然大家都有這個興致,那我也就不掃興了。」
鄭經見李翔答應下來,雙手一拍道:「來人,去練兵場將靶子取來,點燈,讓我們好好的欣賞一下兩位神槍手的較技。」
他說著當先走出了大廳。
一干文武也魚貫而出,李翔嘴角抽了抽,那股尿意又來了,用力的搖了搖頭,跟著後面,餘光發現鄭聰並沒有跟著站起,他依舊坐著手指不住的揉著太陽穴,鄭家的幾位兄弟圍著他,好像出了什麼問題。
鄭聰衝他一笑道:「太胖了,有時會有些頭暈,老毛病了,沒事……你們都出去把,我坐會兒就好!」他最後一句是跟身旁的幾位兄弟說的。
李翔也懶得關心鄭聰這類爛人,出了大廳。
前院已經點起了十多盞燈,火紅紅的,將前院照的如同白晝。
李翔趁機放水,回來後不久,下人搬來了兩個靶子,靶子並非是常見的用來射箭的箭靶,而是人形標靶,是西方訓練火槍時用的。
貝克利指點台灣火槍隊的射擊技術,將西方訓練火槍的技巧帶了過來。
貝克利手中的燧發槍的樣式與李翔的一般無二,但輪外形要更勝一籌,他的槍托槍身用的是上等木料,還精心雕琢著花紋,華麗而大氣。而李翔的燧發槍是尋常士兵用的,樸實無華,沒有任何的修飾。
在李翔的禮讓下,貝克利先上前一步,在離人形標靶一百二十步的時候,端起了燧發槍。
李翔在一旁看著,貝克利姿勢正確,瞄準的手法到位,而且有著自己的一套屬於自己的射擊習慣標準,若非經過千萬次的訓練,做不到如此。
「砰!」隨著貝克利括機的扣動,子彈毫無阻礙的穿過人形標靶,在人形標靶的胸口挨近心臟處留下了一個彈痕。
貝克利收槍道:「火槍比不上弓箭精準,但只要打在雙臂除外的上半身任何一處,他就會受到撒旦的召見。」
一眾文武見紛紛驚歎,人形標靶木製有手掌厚,燧發槍輕而易舉的穿透標靶,實在驚人。
李翔鼓起了手掌,如果標靶是敵人,貝克利已經取走了一人的性命。
貝克利道:「輪到你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翔的身上,他的槍法除了陳近南、百靈兒、桂仲明其他人都沒有見識過,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那樣神奇。
李翔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塊拳頭般大小的圓形鵝卵石,那是他小解後路過後院魚塘順手拿來的,信步來到人形標靶前,將鵝卵石輕輕的放在標靶的頭頂。
四周文武看了登時目瞪口呆,雖說李翔沒有表示要射鵝卵石,但這樣子是明擺著的。一個個議論紛紛,雜聲不絕。
鵝卵石固然有拳頭大小,但站在一百二十步之外,不易於是一顆毫不起眼的葡萄。
鄭經也嚇到了,出聲道:「翔兒……」
李翔自信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同樣是一百二十步,他以自己的射擊習慣舉槍瞄準,這時一陣強風刮來。
便當院內諸人以為要等強風過後才會開槍,但隨著震耳一響,李翔竟在有強風乾預的情況下扣動了括機,他們的腦子思緒還沒有轉過來,那顆鵝卵石因為受到了猛烈的撞擊向四方爆炸開來。
靜!
一片寂靜!
因為這一槍,前院裡的空氣似乎在瞬間真空,傳不出任何聲音。
鄭經、鄭氏兄弟,還有台灣的文臣武將,腦中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兩個字「神技!」
「太、太……太,震撼了!」鄭經都不知如何形容這一槍,最後只能用了「震撼」二字。
李翔的這一槍震懾住了校場上的所有文武,對於火槍,台灣的大多數文武都有一定的瞭解,一來明朝的火器發達,軍中火器盛行,二來鄭成功的軍隊長期與荷蘭人交戰,又與西方通商,與火器盛行的英國、法國都有往來,站在技術的最前端,對於火槍有著深刻的認識。當然也包括火槍存在的不足,可是李翔不但完全無視這些不足,還能在強風之下,保持如此恐怖的精準,這已經超脫他們認識的範圍了。
貝克利也傻眼了,他出身於英國貴族,自幼喜歡便開始把玩火槍,精準的技術下,不知擊斃了多少敵對的荷蘭人,稱雄一時,但現在才發現自己真的還差遠了。
便在這時,大廳內突然傳來了一陣尖叫,一個衣襟被撕裂開的侍女衝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