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天灰濛濛。洛陽城北方數百里外的一個小村莊內,黑濛濛的一片,只有村莊正中央大宅之中的幾間屋子裡透出了昏暗的燈光。月光灑落在村口直通大宅的小道上,照亮了一個夜行之人,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已經失蹤的高力士!高力士身穿一身錦袍,儼然像是一個家境殷實的富商,只是眸光間偶爾閃動的寒光,昭顯著高力士的危險。
高力士從村口一直走到村莊之中的一間大院外,推開院門走了進去,直入屋內。屋中的木桌上一盞油燈微亮,火光搖搖曳曳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湮滅。趙王倫、鴻忍和郭象分坐木桌三方,火光映在臉上,顯得幾人的面目都是有些猙獰。
自從當夜他們從洛陽城的亂軍之中慌亂出逃之後,無意之中闖入了這個幽靜的小村莊,趙王倫自然不是什麼善良之輩,當即便是命令幾人將村莊中所有人屠盡,暫且在村莊裡住了下來。
趙王倫對著高力士招了招手,示意高力士坐下。高力士朝趙王倫拱了拱手,便在靠門口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趙王倫待高力士坐下後,緩緩道道:「力士,現在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高力士沉聲道:「趙王爺,屬下今天出去打探了一下,司馬范已經掌控了洛陽城,現在全天下都傳得沸沸揚揚的,說趙王爺臨出洛陽城前謀害了皇上還有一眾天潢貴胄。」
趙王倫憤怒地在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怒道:「哼!這一切肯定都是司馬范搗的鬼!殺了人,卻把罪名扣到了孤的頭上!司馬范那小子想玩什麼花樣,孤還不清楚!嘿!一個黃毛小子,就敢打起來天下至尊的主意來,孤看他比他老子還要猖狂十倍!」
高力士三人面對著趙王倫的咆哮聲都是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接嘴,生怕惹惱了趙王倫了。待得趙王倫的怒火終於稍稍平息了少許,高力士這才嚥了嚥口水,繼續道:「趙王倫。還有個消息就是,司馬霆從函谷關出兵了。先鋒騎兵大概兩日之後便會抵達洛陽城下!」
趙王倫一愣,隨即忽然大大大笑起來,不住叫好道:「好啊!好!好!好!這下可是有好戲看了!楚王瑋的兩個兒子可是又碰頭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兄弟這一次交手誰勝誰負!誰生誰死!」
高力士陪笑一聲,接口笑道:「趙王爺,這一次可不是兩兄弟了。楚王府的老三司馬義也是楚軍領軍之人。老三老七對壘老大。嘿嘿……」
趙王倫聽後更是興奮地大聲笑道:「妙啊!妙!哈哈!」只聽趙王倫振奮道:「力士,剛才孤與鴻忍、郭象商量了一番,我們決定便啟程北上,前往并州西河國。嗯……明天便走!西河國有雄兵三萬,我們從西河王手上『借』走這三萬大軍,便可以捲土重來!哼。司馬霆屯兵函谷關內,等孤與司馬范打了個兩敗俱傷才出來撿便宜。我們也有樣學樣,等他們在洛陽城殺個你死我活之後,再領兵南下,奪回洛陽!」
高力士沉吟片刻,猶豫道:「明日就動身?皇帝受了驚嚇,可是病得不輕啊。遠去并州,一路上車馬顛簸他受到了嗎?」
趙王倫冷哼一聲道:「鴻忍方才剛剛給那個廢物運動將全身經絡梳理了一遍,現在已經舒舒服服地睡著了。司馬范既然已經一口咬定皇帝已死,那麼我們帶著他也沒什麼用了。嘿,早知道還不如讓他在宮中自刎了了事,害得我們一路上還得分那麼心思照顧他。明天一早我們就走,別管那個廢物了。讓他死在這窮鄉僻嶺自生自滅便是了!」
高力士無奈一歎,也是明白現在司馬范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了,那皇帝也就變得毫無價值了。就算皇帝是真的,可是在這個唯利是圖的世間,還有多少人會去擁戴先皇正統?!趙王倫沒有落井下石殺掉司馬衷都算是對得起他了。
洛陽城,太極殿上。一身紫色錦袍的司馬范帶著趙得勝等一大群身穿鮮亮鎧甲的荊州軍將領大步行走在空曠的大殿之中。大殿中四處迴盪著眾人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司馬范在金階下停住了腳步,抬頭仰望著金階之上那張沉重的、金光四溢的皇帝寶座,眼中滿是激動之情。司馬霆深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了心情,嘴角擎起一絲微笑,抬腳邁上了金階,來到皇座前,臉上滿是沉醉之色。
司馬范伸出右手,輕輕撫摸著皇座錚亮的手把,彷彿就像觸摸著美麗少女彈指可破的滑嫩肌膚,使他的身子不住地開始顫抖了起來……忽然,司馬范霍然轉身,一拂衣袖,緩緩在皇座上坐下。
金階下趙得勝望見這一幕,立刻單膝下跪,大聲喝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荊州一眾將領也是反應過來,跟著趙得勝一起跪下大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司馬范聽得是如浴春風般爽快,不禁讚許地看了趙得勝一眼,左手平台,笑道:「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眾將領剛一起身,趙得勝便是有模有樣地向中間邁了一步,大聲道:「啟稟皇上。臣有本奏!」
司馬范啞然失笑,只感覺這趙得勝轉變得可真是快啊。看來為了討自己歡心,可是沒少練習。不然他一個楚國將領,連洛陽城都沒有來過,怎麼可能知道這些禮儀?不過司馬范也不點破,只是笑道:「趙將軍請講。」
趙得勝清咳一聲,拱手道:「皇上!洛陽城經過這些天的清洗。趙王倫的殘餘勢力都已經被全部清除乾淨。將士們現在正在日夜加固城牆。可是先前我軍攻城時城牆被破壞得太過嚴重,而且司馬霆大軍的先頭部隊兩萬騎兵兩日後便會抵達洛陽城外。時間過於緊迫,只怕到時候很難抵擋住大型攻城器械的撞擊。」
司馬范皺了皺眉頭,低聲道:老七來的還真是快啊。我進洛陽城這才過去五天時間,他便是快要到洛陽城了。真是不給大哥一點喘息的機會!
司馬范想了想,沉聲道:「無妨。你們只需加緊加固城防便是。老七來的這麼急,一定不會帶不了什麼大型攻城器械。只要城牆能夠擋住弩床的重箭便是。」
趙得勝略一思索,點頭道:「若只是弩床的話,那倒是無妨。」頓了頓,趙得勝又道:「還有皇上。禁軍那些人該如何處理?當夜投降我們的禁軍有五萬多人,屬下派了兩萬人在看守禁軍。現在倒也無妨,若是司馬霆大軍一到,我軍本來苦戰四個月,已經陣亡了三萬多兄弟。現在又要分出兩萬人馬看守禁軍,那麼可只剩下不足三萬人守城了。洛陽城這麼長的城牆,兩萬人可是守不過來。而且,城中糧食急缺,雖然這幾天來,我軍從四面八方抽調了大量糧草入京,可是相對於百萬人口之巨的洛陽城來講,無異於杯水車薪。」
趙得勝說著說著,便是忘記了司馬范的皇帝身份,又開始以下自居了。好在司馬范被趙得勝的問題弄得頭大無比,也沒有察覺到。司馬范將身子後仰,靠在皇座椅背上。
現在輪到他守洛陽城,他總算是能體會到趙王倫的難處了。這些禁軍殺又殺不得,殺了只怕立刻會激起洛陽民變,縱使他手中有鐵甲雄獅,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這種事情,無異於將洛陽城拱手讓給司馬霆。若是讓禁軍拿起兵器,為他守城,他又是不放心,前幾日才殺得面紅耳赤的,萬一禁軍臨陣倒戈,他連哭的地方都沒有!還有那糧食,也是棘手至極!
司馬范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反問道:「趙將軍有何良策?」
趙得勝沉聲道:「對於禁軍,屬下倒是有個法子。不如就將禁軍將領集體看押,而把禁軍普通將士遣散歸家。這樣一來既不用我軍派人看守,禁軍沒有了兵甲,沒有了頭領也難以為禍。」
司馬范沉思片刻後,道:「就這麼辦吧!那糧草問題呢?」
趙得勝苦笑一聲,道:「這個屬下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司馬范微微閉上了眼睛,腦海裡靈光一閃,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糧草問題,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時候朕自然就辦法。你們都下去辦事吧。」
趙得勝疑惑地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司馬范,實在想不出來司馬范有什麼辦法在大軍圍城的情況下解決一百多萬人的肚子,可是看司馬范的臉色,分明又是胸有成竹。趙得勝猶豫片刻,還是拱手應諾,帶著一眾將領向太極殿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