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西陽門。
無數中衛左右軍的將士隱隱綽綽地出現在西陽門兩邊的城牆上,披堅執銳,監視著屯兵城外的楚軍。
昨夜,他們忽然聽到皇城司馬門方面殺聲震天響起,他們知道那是楚軍進攻皇城的聲響。眾將士都不約而同地抓起兵器衝出營帳,不過接到的卻是回轉營房,嚴禁隨意走動的命令。
說句心裡話,雖然現在他們將刀劍對準了皇城,但在他們心中卻是對此深有牴觸。對於他們這些普通士卒來講,皇權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聽到將領沒有下令讓他們攻擊皇城的意思,都是鬆了口氣,三三兩兩地回轉營房。
不過他們心裡清楚得很,就算沒有他們加入戰鬥,單憑三萬楚軍的戰鬥力,天明之前,皇城必定被攻破!楚軍雖然僅僅出手過一兩次,可是那恐怖的破壞力是他們永遠不會忘記的。
可是他們卻是怎麼都想不到,楚軍竟然莫名其妙地撤軍了,而且一撤就是撤出了洛陽,把偌大的洛陽城直接丟給了賈後。緊接著他們的主將忽然就消失不見了,而原本是副將的趙王倫搖身一變成了主將,下令他們全軍出動,一路追著楚軍來到西陽門,接手了西陽門的防務。
就這樣,一夜過去,也不知道到底在皇城中發生了什麼,本來一路凱歌,勢不可抗的楚軍眨眼間就熄了火。而他們也是突然就從楚軍的盟軍變成了對手,倒戈對上了楚軍。形勢似乎一下子就來了個大反轉,勝利的天枰無限制地朝著賈後倒去,據說宿衛六軍的將領已經全部都向賈後宣誓效忠了。
不過,這一切都跟他們這些普通將士沒有什麼關係,他們要做的只是聽從將領的命令,準備好他們手中的利刃,隨時衝向令旗所指的方向!可是,顯而易見的是,他們打心底裡不願意對上楚軍這樣的虎狼之師,既然他們的人數比楚軍多少好幾倍!
忽然城外的楚軍營寨之中衝出來一支騎兵,帶著滾滾塵煙,朝著西陽門方向狂奔過來,守在城牆上的禁軍將士們立刻異常緊張起來,刺耳的警報聲也是驟然響起,無數禁軍將士神色匆忙地衝上城頭,準備應對楚軍的有可能的攻城舉動。
不過楚軍騎兵卻是沒有絲毫想要攻城的企圖,只是奔到西陽門外一百丈便勒馬不前。槍戟朝地,散發出一股刺破蒼穹的殺氣。
只有一名楚軍驍將,縱馬而出,直衝西陽門!
陽光灑在他嶄新的戰甲上,反射出一道道金光。猩紅的披風隨風飄揚,映襯著胯下一匹火紅的駿馬,手中提著一根散發著寒光的長戟。紅火駿馬轉眼間便是衝到了西陽門下,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嘯!
馬中汗血,人中子都!
正是司馬霆是也!
司馬霆橫戟指向城頭,大聲喝道:「叫董猛給本王子滾出來!」
身穿一襲鮮艷極品宦官服的董猛慢悠悠地出現在城頭,笑著朝城外的司馬霆微微一拱手,戲虐道:「霆王子殿下,奴才在這裡,不知道有何吩咐?」
司馬霆從懷裡拿出一份蓋著皇后信印的信函,晃了晃,喊道:「董猛,這信是你派人送來的嗎?」
董猛笑著點點頭,道:「正是。」
司馬霆重重哼了一聲,怒吼道:「那還不快把我母后與兩位郡主請出來!」說罷指間用力一揮手,運勁將信函甩上了城頭。
董猛微笑著接住信函,卻感到信函上一股寒氣直刺而來,剎那間便是劃開了他的手掌,留下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疤。
董猛笑容漸漸退去,再也沒有了方纔的從容之感,他沒有想到司馬霆這隨意一甩竟然具有如此威力,自己一時大意,卻是中了招!
董猛冷聲道:「霆王子殿下,識時務者為俊傑。還請霆王子殿下客氣些!」
司馬霆仰頭一聲狂笑,喝道:「董猛啊董猛!你不過只是賈後身邊的一條狗!有什麼資格讓本王子給你面子?!還不快按你主子的話,把本殿下的母后與兩位王姐放出城來!哈哈!」
董猛臉上抽搐,幾度想要發作,卻還是一口氣嚥了回去,手一揮,命令手下打開城門。
「吱呀——」隨著一陣機括聲,西陽門被禁軍將士慢慢推開。司馬霆橫戟立馬,望著一輛馬車緩緩從城門內駛了出來,原本張狂的臉上忽然溫柔了下來,眼中不知不覺之中,也是泛起了淚光。
司馬霆將長戟往地上一戳,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馬車前,單膝跪地,沉聲道:「兒臣司馬霆恭迎母后!」
馬車的車簾被拉開了,裡面端坐著一名貴婦與兩名正值妙齡的貌美女子。貴婦早已經滿眼含淚,慈愛地望著司馬霆,輕聲道:「老七,快起來。你父王還有兩位哥哥都還好吧?」
司馬霆低頭含糊地應了聲好,強忍著淚水,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他的心中充滿了區瑞與悲傷之情,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母后的話。
司馬霆勉強展露出一個微笑,道:「母后,五姐六姐。你們受驚了。三哥還在軍營中等著我們呢。走,我們先去軍營之中。」
楚王五郡主與六郡主這些天真的是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這種情緒更是在昨夜四姐被拖走之時達到了最高峰,若非有楚王妃在身邊時不時地安撫兩人,只怕兩人早就發瘋了。現在終於虎口脫險,兩人都是激動得流下淚來,對著司馬霆連連點頭。
司馬霆看得心酸,他知道一直嬌生慣養的兩位姐姐,這次一定是遭受了極大的打擊。霍然轉過身去,翻身上馬,護衛著馬車向遠處的楚軍軍營行去。
楚軍馬蹄聲隆隆,加入了護衛的行列,一齊滾滾西去,透著一股悲涼氣氛。
司馬霆回身望了一眼處在楚軍團團護衛中的馬車,腦海中一一閃過死去的父王、二哥、四姐,還有那個不知道怎麼了的大哥的身影,不由黯然神傷……司馬霆雖然不願相信大哥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但事實擺在眼前,還是令他默默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權利,都是為了權利!
為了這樣東西,楚王府已經失去太多了,本來幸福安寧的楚王府,現在卻死的死,走的走。轉眼間分崩離析……
司馬霆仰望著天空,在心裡輕聲問道:「父王,也許你錯了。也許我們都錯了。為了權利,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這一刻,司馬霆好像率軍回轉荊州,忘記仇恨,忘記一切,好好地生活下去。他好懷念以前在荊州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候楚王府內人人的笑容都是那麼的令人懷念。
可是,這已經只是一個殘破的夢了……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只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敵人全部倒下,或者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