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冬日裡一絲和煦的陽光照亮了瀟湘館,館內撒的酒水升起一縷酒氣,懶懶散散地飄向天空。
通宵買醉的司馬霆悠悠轉醒,睜開雙眼,入眼的是躺了一地的驍騎軍將士。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隨手又是搬開司馬戣搭在自己身上的一雙大腳,這才站了起來。一個縱身越過了滿屋的醉漢,輕飄飄地落在了門口,拉開房門便走了出去。
來到過廊,見到大廳之中,也是滿目的狼藉。只有影鋒一人渾身黑袍,卻是坐在了一張桌子邊,拿著酒樽慢慢在品。
司馬霆下意識地朝著衛鑠他們躲在的廂房看去,發現房門緊閉,裡面也沒有傳出來任何動靜,想必衛鑠他們早早便已經離去了吧?不禁感到悵然若失,造化弄人啊!
收了收心思,慢慢步到影鋒身旁坐下,自顧自給自己也倒了一樽酒水,與影鋒一起喝了起來。
影鋒看了看司馬霆,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是又沒有說出口。
司馬霆見到影鋒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開口問道:「影鋒,有什麼事情便說吧。這可不像你。」
影鋒沉吟片刻道:「殿下,若是影鋒有什麼說錯的地方。還請殿下恕罪。」
司馬霆搖頭笑道:「影鋒,什麼時候跟我這麼見外了?」
影鋒也是一笑,隨即又正色道:「殿下,準備怎麼安排瑤兒師妹?」
司馬霆啞然一笑,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事情還不夠亂的麼,怎麼這影鋒也要來插上一腳。不過,對林瑤兒他也實著感覺虧欠很多:「影鋒,我知道你與林瑤兒同在魔門長大,感情頗深。你放心,過短時間,我一定給林瑤兒一個名分。只是,這王子妃,怕是不可能的了。」
影鋒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楚王想要司馬霆迎娶清河公主的事情。公主下嫁,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屈居妾位。林瑤兒想要名正言順地跟著司馬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吱呀」一聲門響,只聽大廳的正門打開,幾個龜奴端著熱氣疼疼的暖爐進來了。眼下已是寒冬,外面天氣已經很冷了,瀟湘館內卻是暖烘烘的,自然是這無數暖爐的功勞了。
司馬霆揮手招來一個龜奴,丟過去一錠金子,道:「待得義王子他們醒來,就說我與影鋒先回去了。」
說罷與影鋒一同站起,便朝瀟湘館外走去。
龜奴滿眼金光地捧著那錠夠買好幾個他的金子,不住地朝著司馬霆的背影鞠躬道:「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司馬霆和影鋒走著走著,不禁就來到了半年前他們被襲殺的地方。牆壁上的箭枝雖然已經被拔去,只是那深深的箭孔,不禁讓他想起那令人心悸的后羿弓弦破空的聲響:「影鋒,還記得那晚嗎?」
影鋒也是後怕不已,在那般神器的偷襲之下,他沒有任何招架的機會:「怎麼會忘記。」
司馬霆「嘿」了一聲,喃喃道:「后羿弓……司馬宗……快要是你還債的時候了。」說罷不再停留,大步拐入了銅駝街。
兩人不多時便來到了楚王府,只見楚王瑋正巧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想必是剛剛早朝回來,兩人上前行禮道:「父王!」「影鋒參見楚王爺!」
楚王瑋下車來,面沉如水,看了他們一眼,淡淡「嗯」了一聲道:「老七,隨父王來,父王有話對你說。」
司馬霆望見楚王瑋的臉色很是難看,也不知道今天早朝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父王如此動怒。應了聲諾,對影鋒點頭示意,便跟著楚王瑋進去了楚王府。
待得兩人在書房坐定,司馬霆不禁開口問道:「父王,不知今天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父王如此生氣?」
楚王瑋猛地一錘案幾,勃然大怒道:「今天朝會,也不知道汝南王衛瓘發了什麼失心瘋,竟然聯名上奏要罷去父王輔政大臣一職,改封鎮南將軍,領軍南下回去荊州。除了元老系人馬,那幾個投靠了賈南風的朝臣竟然也站出來附和!」
司馬霆聽了一驚,疑惑道:「父王,難道說,汝南王亮他們跟賈後聯手了?」
楚王瑋恨恨地點點頭:「這半年多來,賈後雖然三番五次想要在朝堂上擴張她的影響力,無耐我們楚系與元老系兩派牢牢掌握住了朝政,父王與衛瓘又是對賈後一直沒有好臉色,是以,賈後勢力一直沒能向宮外伸張。可是沒想到的是,眼見我們楚系漸漸佔了上風,衛瓘他們竟然向賈後妥協了!」
司馬霆皺皺眉頭,道:「父王,即便如此,若是父王執意不走,他們也無計可施啊!」
楚王瑋哼了一聲,道:「你知道父王為什麼要留范兒和你母妃在襄陽城嗎?」
司馬霆想了想道:「楚國事務需要大哥打理。並且,若是大哥在荊州,還可以與父王在洛陽城遙相呼應,讓宵小之輩不敢妄動。」
楚王瑋嗯了一聲,道:「這只是其一。」
司馬霆略一思考道:「請父王指教。」
楚王瑋歎了一聲道:「父王留范兒和你母妃在襄陽城,還有一個目的是,萬一我們在洛陽出事了。有范兒和你母妃在楚國主持大局,憑藉著楚國的十數萬大軍,他們也能保得平安。」
司馬霆驚訝道:「父王,我們現在在洛陽能出什麼事情?難道有人有能力對付得了我們楚王府嗎?」
楚王瑋正色道:「子都,記住!要居安思危!楊駿當年在洛陽城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比我們現在還要風光。可結果怎麼樣了?皇上一道密旨,父王領著楚軍入京,連同禁軍一起,一夜之間便將楊駿連根拔起了,殺了個片甲不留。」
司馬霆皺眉道:「可是,我們楚王府不比那楊駿沒有掌控住禁軍。相反現在在洛陽我們掌握的禁軍超過十萬,更有三萬楚軍。若是有人想動我們,拿什麼動?」
楚王瑋哼了一聲道:「如果賈後動用宮中宿衛軍在宮中對父王下手呢?」
司馬霆一驚,若是賈後在宮中對父王下手,那這十數萬禁軍簡直就是形同虛設!根本救不到人!
楚王瑋沉聲道:「子都。賈後握著皇上這張王牌和宮中宿衛軍,對我們朝中兩大派系把持朝政已經很是不滿了。父王這次讓你迎娶清河公主,本來也是有意借此緩和一下與賈後之間的矛盾。可誰知道汝南王他們更狠,直接跟賈後聯手!看來以前是孤小看他們了。」
司馬霆沉思道:「父王,難道賈後真的敢在宮中對您下手?」
楚王瑋沉聲道:「以前,她絕對不敢!兩大派系掌握了十幾萬禁軍,賈後無論對哪一方下手,都會給另一方廢掉她的口舌。哼哼,但是現在的話,有著汝南王與衛瓘在,只要在宮中拿下了父王,中衛左右軍加上中護軍配合宮中宿衛軍死守皇城……」
司馬霆這下真的心驚肉跳了。七萬人馬守皇城,他們還一時之間還真的不太可能攻進去。他們指揮禁軍攻皇城,若是不能速戰速決,只怕皇上一道聖旨下來,禁軍很可能會嘩變,而他們將都死無葬身之地!
司馬霆沉思許久,道:「父王,難道形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楚王瑋道:「若是父王願意走,自然一切都迎刃而解。但如果父王不走,那便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司馬霆看了楚王瑋一眼,心裡很清楚楚王瑋是不可能走的。如此以來,只能跟元老系分個你死我活了!他心裡不禁浮現起昨夜衛鑠的身影,不由輕歎一聲,造化弄人啊!
司馬霆搖了搖頭,沉吟片刻後望著楚王瑋沉聲道:「父王,賈後此人陰險狡詐,反覆無常。雖說與汝南王他們聯手了,但是我們如果許以重利,不怕她不倒戈相向。」
楚王瑋沉思良久,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子都,明天隨父王一起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