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後,楚王瑋與太保衛瓘肩並肩,一齊踏出了太極殿,身後跟著一大群各自的派系的朝臣們。
楚王瑋看了一眼跟在衛瓘身後的衛璪,忽然哈哈一笑道:「衛太保,令孫衛璪年少有為,小小年紀便已經是中護軍大將軍了,都與孤一同執掌禁軍了。」
楚王瑋雖然與衛瓘等在太極殿怒目相向,吵得不可開交。但是下了朝堂,兩人卻還是和和氣氣的,至少表面上的這點功夫是要做到位的。
衛瓘暗罵一聲,衛璪雖然名義上與你一同是執掌禁軍。但是誰都清楚,衛璪手下能調動的也只有中護軍一支人馬。若不是今天老夫死命相抵,只怕連中護軍都是調不動了。而你楚王瑋兼著北軍中侯,卻是手下禁軍超過十萬,怎麼可能相提並論?!
不過麼,自己這孫兒衛璪自己也是極為滿意了,雖說不似家中其他人一樣都是從文,但也是在禁軍中混得風生水起,早就得了個禁軍戰神的美譽了。如此想著,衛瓘陰沉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微笑,道:「楚王過獎了。說起年少有為啊,還要屬霆王子才是。霆王子在氐羌一戰中大放光彩,連老夫聽說以後,也是忍不住轟然叫好啊!」
司馬霆聽著兩人笑著臉,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交談著,跟在楚王瑋身後便是步下了太極殿的百十步階梯。忽然望見右邊一頂轎子正慢慢地向這邊過來,定眼一看,上面坐著的竟然是清河公主!
司馬霆見之大驚,面無人色地低下了人,藏到了楚王瑋的身後,心中暗暗叫苦,怎麼好巧不巧,偏偏就遇上了清河公主呢?!不會她早就躲在一旁,看著朝會結束,便算好時機,來個巧遇吧?
「咦?」只聽太保衛瓘發出一聲輕咦聲,隨即扭頭看了看躲在楚王瑋身後的司馬霆,曖昧一笑道:「這不是清河公主嗎?」
楚王瑋聽得衛瓘的調侃聲,也是扭頭看向司馬霆,只見其躲在自己身後不敢抬頭,心中不禁大怒,一甩衣袖,重重地哼了一聲。
「落!」那邊清河公主似乎也是發現了這邊走下來了一眾朝臣,當即落下了轎子,只見一個宮女跑到他們面前恭敬道:「見過楚王爺、衛太保以及諸位大臣。公主說,還請諸位大人先過去。」
楚王瑋與衛瓘停下了腳步,相視一笑,都道:「還是由公主殿下先過去吧。」
「這……」宮女似乎有些為難,又跑回清河公主的轎子旁請示。
隨後,便見到清河公主從轎子山步了下來,走到楚王瑋等人面前,微微福了一禮,道:「見過楚王爺、衛太保及諸位大人。」一雙幽怨的眼睛卻是直直地盯著躲在楚王瑋身後的司馬霆。
楚王瑋等人都是連忙回禮:「參見公主殿下!」
清河公主木然地點點頭,卻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司馬霆。
楚王瑋見了微微皺眉,只得輕咳一聲,道:「公主殿下,還是殿下先過去吧。」
清河公主聽到楚王瑋跟自己說話了,只得把目光從司馬霆的身上收回,落在了楚王瑋身上,搖搖頭道:「楚王爺等為國操勞,自然應該由大臣們先過去。」說著輕移蓮步,站到了一旁。
楚王瑋只怕出什麼亂子,這次卻是沒有再謙讓,道了聲謝,便是從清河身邊過去了。司馬霆跟在楚王瑋身後,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過清河,一副心虛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清河公主站在一旁,望著夾雜在朝臣中的司馬霆,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這個冤家,怎麼這般狠心!自己聽說今日他會入宮,便費盡心思過來見她一見,誰知道他竟然都不抬頭看自己一眼!如此這般,還不如嫁了那宇文鮮卑的王子宇文丘不勤!
望著越走越遠的司馬霆,清河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大喊一聲:「楚王請留步!」說著快步追了上去。
司馬霆原先感覺到一雙幽怨的目光火辣辣地灼燒著自己的後背,已經是好不難受了。現在咋一聽到清河公主叫住父王,想必一定是衝著自己來的,不由地心中叫苦不迭。
楚王瑋聽到清河公主叫住自己,只得停住了腳步,見到清河公主快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笑著問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嗎?」
清河公主看著面前一片文武大臣都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臉一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太保衛瓘看著好笑,哈哈一笑,朝著楚王瑋道:「既然公主殿下找楚王爺有事,那我等便先行一步了。」說著帶著元老系的人便離開了。
楚系之中見到清河公主追了上來,哪個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現在見到衛太保領著人走了,也是紛紛向楚王告退,不多時,此處便是只留下了楚王瑋、周處以及司馬霆兩兄弟了。
司馬霆眼珠一轉,呵呵一笑,也向楚王瑋行禮道:「父王!兒臣也先走一步了。」說著拉起二哥司馬戣便要逃去。
清河公主見到司馬霆想溜,心中一急,便是脫口而出:「楚王爺,本宮想跟霆王子殿下說說話。」
司馬霆聽了後,剛邁出去的卻是生生止住,滿臉苦笑。
楚王瑋瞥了一眼司馬霆,對著清河公主和顏悅色道:「既然公主有命……」隨即一板臉,沉聲道:「那老七!你便留下與公主……嗯,說說話!」說完便帶著周處與司馬戣揚長而去。
司馬霆望著二哥跟在楚王后面,邊走邊回頭嘿嘿對著他傻笑,感到一陣無可奈何。
緩緩轉過身,朝著清河公主一拱手道:「參見公主殿下!」
清河望著司馬霆執禮甚恭,心中又是一酸,幽幽道:「霆王子殿下請起。」
司馬霆抬起頭,望著這個半年前容光煥發,如今形容顯得有些憔悴的清河,輕歎了一聲道:「謝殿下。」
清河望著司馬霆,輕聲道:「王子殿下可以陪我走一走嗎?」
「這個,恐怕不方便吧?」司馬霆本想拒絕,可看到清河公主眼眶中瞬間堆滿了淚水,即將奪眶而出時,立馬改口道:「但是公主有命,怎敢不從啊!」
清河被司馬霆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嬌聲道:「你這個傢伙,就會欺負我。」
司馬霆聽後呵呵乾笑兩聲,卻是不知道作何答覆。
清河輕歎一聲,道:「走吧。」
「喏……」司馬霆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陪著清河在公主逛了起來。
清河公主歪著頭,盯著司馬霆英俊的臉龐,忽然道:「宇文鮮卑王子為了我向父皇提親了。不過我拒絕了。」
司馬霆看了一眼清河公主,心虛應道:「哦……」
清河公主展顏笑開了花,深深吸了口氣,朝著天空道:「我不要嫁給什麼宇文鮮卑王子,我還要等著某人兩年半後來娶我呢。」
司馬霆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那時候隨口一說,這清河公主還記得。心中暗叫不妙之餘,竟也是有些洋洋得意,看吧看吧!這個如花似玉,人人搶著要的清河公主卻是一顆芳心繫在本王子身上。
不過,司馬霆卻還是不願意接受清河公主的情義,只因為那天宮宴那洛神女般的身影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令他時常夜間想起,輾轉難眠。
望著清河公主那堅定的眼神,突然覺得自己如此騙這個單純的公主,是多麼的卑鄙無恥!萬一清河公主真的等他三年怎麼辦?
哎……長痛,不如短痛!
司馬霆站住了腳步,鄭重地望著清河公主,柔聲道:「公主殿下。臣有一事相求……」
清河公主見到司馬霆願意主動跟自己說話,心中甚是歡喜,連忙大包大攬道:「你說吧,只要是你說的,我一定會答應你。」
司馬霆深深地看了一眼清河那滿是喜悅的眼睛,突然間感覺說不出口決絕的狠話,可想到若是真的因為自己一句敷衍的話,耽誤了清河公主三年青春,又該如何是好?!
想到此處,司馬霆心一橫,沉聲道:「臣想說公主殿下是誤會了。當時,臣年少無知,說什麼三年之約,只是敷衍之詞,並沒有想過公主竟是信以為真。臣在此向公主殿下致歉。」
說著單膝跪地,又繼續道:「公主殿下國色天香,如花似玉,想必有不少青年才俊為公主傾倒,以後一定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的,何苦念著司馬霆呢?司馬霆只是茫茫滄海中的一顆不起眼的水珠,實在不敢奢望……我想求殿下的是,讓殿下忘了司馬霆……」說罷一頓首,站起身來,也不再看清河公主,轉身大步向宮外走去。
清河怎麼也沒想到司馬霆要說的竟然是……一顆心剎那間支離破碎。美麗的臉上也是掛滿了淚水,望著司馬霆越來越遠的背影,身子一軟,竟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