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超似乎知道憑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與水裡那角蟾蜍相抗衡,聰明的將漁線在旁邊巨石上繞繞幾圈,確保漁線不會從上面脫落後,才用木桿挑住另一端,慢慢舉到水面上方。
他的舉動在在老牛看來是那麼的幼稚,老牛眼中卻充滿強烈好奇,臉上寫的是不信任,問我道:「水裡的雲斑角蟾有車頭一般大,他們拿根漁線,就能釣它上來?」
莫先生笑道:「那不是普通的漁線,是一種新型複合材料做出來的高韌度纖維,名叫銀絲絡線,別看它細,釣幾百斤重的鯊魚都沒問題。」
銀絲絡線比普通漁線並沒有粗多少,說它承幾百斤的力,我有些不太相信,但莫先生說的真切,不像撒謊。我特意多看了莫先生幾眼,他神態略顯疲憊,雙手背在身後直直站著,一副見多識廣的學者姿態。突然覺得他有點像支吉梯瑪,支吉梯瑪是一個民族分支的老大,地位在那裡無人能匹敵,這莫先生也沒弱到哪兒去,他雖然神太謙卑,說話也比較和氣,更像是他們隊伍的累贅,卻是幾個漢子重點保護對象,只要一張口,幾個漢子就會為他做任何事,標準的一個大佬。最重要的是,他們兩人身上都透出一種我們捉摸不透的神秘。
水潭邊的大超舉著樹桿不停晃動,和我們以前釣青蛙時的樣子差不多,可他站在水邊已經有一陣子,估計手臂都酸麻了,水面卻沒有絲毫動靜,難道莫先生錯了?
老牛轉頭向我微微一笑,還偷偷眨下眼,似乎在告訴我:鐵炎,你就看著他們丟人吧。
「大超,你小心了!」熙柔一邊說著,一邊和另外幾個漢子各自掏出一個強光手電筒,逞扇形排開,圍在大超身後。
當電筒的光束從各個角度照上銅片,片刻後,本就錚亮的銅片立即活了過來,煥發著勃勃生機,閃現出如月金輝,半個巴掌都不到的殘缺銅片,竟然煥發出滿月的光彩。與鏡子對光簡單的反射從根本上不同,銅片像是將手電筒的強光全部吸收聚合,進行能量轉換,由內部發出的光。
眼前情景太不可思議,超出我們的理解,老牛掉了出來:「鐵炎,這是我那個普通的銅片嗎?它怎麼還有魔術效果……」老牛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到我跟他翻白眼。這混蛋,看到什麼東西好,就說是自己的,一點不跟我客氣。
金黃色的團輝在銀絲絡線上緩緩旋轉,真的如同金色的月亮,照的水面都是閃著鱗光的金黃。
這時,水面猛的蕩漾一下,大家高度集中的精神都是一震,大超舉著木桿的手似乎也更加用力,或許,這正是意外的開始:一道血色雲綢自水底射出,瞬間將那團金輝吞沒,大超用木桿挑著銅片,從木桿到銅片僅有一尺多距離,角蟾的舌頭自然將銅片和木桿一起捲了,大超的手不及鬆開,整個人跟著木桿著魔般的迅速度向水裡衝去。
幸虧地底儘是亂石,大超又是身不由己,根本無暇顧及,跑的時候腳下一滑,翻滾在地,才躲過一劫。
用語言來形容這一切需要很久,卻在瞬間完成,角蟾力大無比,速度也如風似電,否則之前的張賢也不會死那麼慘。大超倒地幾秒後,大家才反應過來,趕緊去把他攙扶回來,他嘴角往外流血,身體不住顫抖,別人跟他說半天話,都沒什麼反應。
剛才金鉤釣蟾的一幕太過刺激,尤其是那金鉤,就是我們的那個銅片,更讓我無盡遐想。老牛說那是遠古人意外撿來切磋琢磨出來的聖物,莫先生說它是高科技做出來的合金,兩人各有道理,我想的卻是它的用途與價值。
合金也好,銅片也罷,普通金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出那金黃色的團輝,偏偏這銅片就可以。它的形狀像是一個圓,而剛才只用了四分之一,如果湊齊,那該有多壯觀?如果它是一個圓,又該做什麼用?我在沉思,莫先生也愁眉緊鎖,似乎和我有一樣的疑惑,可惜大家只是陌路相逢,各有目的,無法促膝坦誠交流。
正想著,老牛用胳膊肘輕輕碰著我道:「鐵炎,你看水裡!」
角蟾飄在水面上,如同一座青黑色的小山,身上雲斑纏繞,佈滿荊刺,肚子裡有一團金黃,應該是它吞下去的銅片,沒有光的支撐,那團金黃黯淡許多。從外形上看,雲斑角蟾的身體有些變形,肚子裡發出來的不再是平常聽到的「咕咕」聲,而是極度痛苦的嘶叫,偶爾無力的在水面翻個滾,翻過來的肚皮腫的像個皮球。
不知道什麼時候,空氣中已經飄起一股腥臭的味道,味道越來越濃,聞到後口乾舌燥,幾欲作嘔,應該是角蟾身體裡散發出來的。莫先生的話得到驗證,我們也知道了銅片的神奇之處,只是它還在角蟾的肚子裡。
忍著難受,閉了氣走過去收銀絲絡線。原本以為還要費力把角蟾拉上岸,剖開它的肚子,才能把銅片取出來,意外的是根本沒有這麼麻煩,輕輕一拉銀絲絡線,就將銅片從雲斑角蟾的嘴里拉了出來,並且沒感覺有什麼阻力,角蟾的體內似乎化成了汁。
銅片上面被包裹了青黑色粘粘的液體,空氣中臭味太濃,我都不知道銅片是不是也臭不可聞。
這地方再不能呆,熙柔他們收拾東西已經離開,我們也早被臭味熏的頭暈眼花,趕緊走人。都是有脾氣的人,這一天一夜相處又很不好,我們受夠了氣,估計他們也煩我們,大家沒有說一句道別的話,僅有莫先生回頭跟我們笑了一下。
無奈的是,我們處的地方是山谷,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沒有出口,就一條蜿蜒不平的路,他們已經走在前面,我們只能晃晃悠悠的走兩步,停兩步,盡量跟他們落開距離,希望以後不要再遇上他們。
「鐵炎,你知道,其實我這人是很崇尚科學的,自小就曾立志當個科學家!」走著走著,老牛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所言何事,便學著他的腔調,悠悠道:「老牛,你知道,其實我這人是很直爽的,自小就是這樣,所以,一聽到別人跟我拐彎抹角的說話,我就會忍不住的罵一聲:你他娘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老牛似乎非常不樂意,陰著臉向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科學一旦被以不正當的方式展現出來,就被稱為巫術了!」
真正的知識與真正的權利一樣,永遠只被少數人掌握,古往今來都是這樣。預言、通靈的神婆、巫師和各種教會之所以會被人們所信仰崇拜,必定有其足以迷惑、吸引人的地方,或許他們才是真正的利用了知識和頭腦,用鮮為人知的知識造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神鬼之象,讓人以為他們真有與神溝通的能力,從而為其癡迷、瘋狂。
我鼓著掌向老牛道:「哎呀,牛兄,你這話可謂對生活的高度認識,對社會的精細觀察,字字珠璣,真知灼見哪,小弟對你佩服、佩服,你指的是這銅片嗎?來你再看看,能否給兄弟一個完美解釋!」走了幾里路,還是能聞到角蟾死時那噁心的臭味,就知道是沾在銅片上的粘液在作怪,銅片還掛在銀絲絡線上,這線我沒打算還給他們,他們走的時候也沒要,我就把它盤了一下,提在手裡,此時順手遞給老牛。
老牛自然沒看出門道,又嫌它臭,就順手把它扔到旁邊聚集的一汪清水裡涮,希望能洗掉上面角蟾的粘液,等提上來的時候,銅片果然恢復了一點亮光,但是剛才還透亮的水卻變得腥綠,我愣愣看著這水,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