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站住,一驚之下反而清醒了,但也更加恐懼了,那分明是個人的樣子,比我們的影子都更加真實。
「誰?」我條件反射般的叫了出來,叫過之後又笑自己有點兒傻,這麼詭異的洞裡突然多出個人影,還能是誰,不是索命冤魂,就是受了詛咒的守墓幽靈。
記得看過一個非常冷的笑話:有個人夜半喝醉回家,走到半路突然內急,就走到路邊兒解決,卻突然聽到一陣斧鑿之聲,順著聲音走過去,看到一個人正拿著斧鑿在鑿一座墓碑,正所謂酒壯英雄膽,醉酒的人不但不害怕,反而張嘴問道:「你半夜不睡覺,在這墓碑上面敲什麼?」不想,那人張嘴就蹦出來一句:「那些混蛋竟然把我名字刻錯了,我來改改!」
我剛才用身體壓碎了一個陶罐,陶罐裡裝的是古人的屍骨,是那具屍骨的死後住的房子。我現在就怕對面那黑影張嘴來一句:哪個混蛋把我的房子砸壞了,趕快給我修修!
我扛著老牛,走也走不快,跑也跑不掉,正在想著怎麼辦呢,黑影竟然向我們走了過來,耳邊也傳來一陣沙啞而難聽的聲音,那聲音非常熟悉,難道是……天元?
我真的不敢相信來的人就是天元,他臉上的腫脹沒好多少,說話依然是那破銅爛鐵的聲音,我先是驚喜,然後又失望起來,天元似乎也意識到我們並不有進行順暢的溝通,也不再多說什麼,手一抬,把一根繩子遞到我面前。
我看的有些呆,不知道他在哪兒弄的這繩子,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見我迷惑不解,天元臉上一陣焦急,稍稍扯了下,然後走到旁邊兒幫我扶著老牛,示意我拉著繩子走!天,難道這根繩子是從洞口外面拉進來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天元就是我們的救星了!
我激動拖著老牛,扯著繩子往外走,在我的眼裡,這已經不是一根普通的繩子,它的前面將是康莊大道,更是引導我們走向新生之門的上帝之手。心裡的感覺複雜的很,扯重了怕斷,扯輕了又怕扯歪走錯路,總之很是無所適從。
走了幾步,我發現一個讓我感到惶恐的問題:從天元手裡接過的繩子越來越模糊,又走幾步竟然消失了!我的心顫抖了一下,難道一切都是幻覺?可我的手用力握的時候,明明感覺繩子就在手裡,儘管我想到是洞壁上石精搞的鬼,心裡還是很虛。看的見,摸不著無體有形的東西我經歷過許多,比如鏡花水月什麼的,早已習慣。現在遇上摸的著、看不見有體無形的東西,心裡著實很不安,手上的感覺告訴我明明裡是抓著東西,卻死活看不見,我甚至都懷疑究竟有沒有抓著繩子。
在我們向前走的時候,那黑色影子又出現了,這次不再是兩個,而是三個,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他們拖著走,心裡很不是個滋味,最後乾脆把眼睛閉上,拉著繩子慢慢走。
驀然,覺得繩子像是絆到了什麼東西上,我的身體一頓,立時把眼睛睜開:洞壁的邊緣,石精長出一尺多長,突兀幽冷,參差精亮,讓看一眼便覺心驚,躲之唯恐不及,下面斜擺著幾個半人高的黑色陶罐,有幾個還斜倒在地上,難道繩子被它們拌住了?我輕輕抖動著,想把繩子抬起來,卻感覺繩子不是碰到左邊就是碰到右邊兒,像是從罐子裡扯過來的。
我先是迷惑一下,便即恍然:又是古人精妙的利用石精見光反射的道理跟我們開的玩笑,記得我和老牛走的時候,似乎也經過這裡,卻沒看出這裡的破綻,既然繩子從那邊伸出來,就只有一種可能,這裡就是洞口。
饒是如此,我也不敢絲毫大意,這洞裡亦真亦幻,時而有形無體,時而有體無形,眼前看到的這情景不知道是從哪兒反射過來的,如果老牛剛剛撞到的是這麼長的石精,現在恐怕已經在西天聽如來佛祖講經了。
繩子是天元帶過來的,我轉頭想看看他的表情,希望他能給我個確切的答案,沒想到他的眼睛竟然是閉著,看來他已經明白洞裡的玄妙之處,倒是我和老牛兩個經常自以為很聰明的人看不穿。
我終究還是沒能像天元那樣閉著眼睛,而是用腳試探著走,真與幻的交織造成視覺的嚴重錯位,眼睜睜看著自己差點兒跟那些尖銳犀利的石精撞上,心裡猶如面對刀山火海般緊張,但是當振作起勇氣,向前一衝的霎那,迷茫、錯亂頓時消失,完全進入另一片世界。
還是我剛才看著鬼宿積屍地的洞口,一支手電斜陳地上散著微弱光芒,繩子繫在一大塊兒岩石上,已經被我拉成筆直,行禮、背包等散亂在地。
與天元把憔悴的老牛放到地上,處理了他的傷口,又餵了幾口水之後,我已經疲憊不堪。天元自始至終像個啞巴一樣,一句話不說,我知道是他舌頭受傷的原因,有幾次我都非常想想問他是怎麼跑出來,又怎麼找到我們的,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他嘴裡只能發出那刺耳的聲音,即便想說,我也聽不明白,所以就乾脆不問。
我斜靠在洞壁上,計劃著下一步的行動,我們身上都有傷,冒險衝出去的話簡直就是給吸血蝙蝠嘴裡送,可一直躲在這洞裡也不行,空氣混濁又陰暗,重要的是我們帶的乾糧也撐不了多久。想著想著,腦子裡慢慢模糊起來,眼瞼也打起架,有點兒沉沉欲睡的感覺,而就在這時,耳邊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我陡然驚醒過來,再沒有絲毫睡意,眼睛一刻不敢眨的望著洞那邊,不知道是人是鬼。
「鐵炎、牛哥、天元,你們在嗎?」呼聲有些沙啞艱澀,像是用了很大力氣卻又喊不出來的結果,不過,我還是一下聽出來是李永生的聲音。這小子原來也還活著,我趕忙應了一聲,心裡也閃過一絲歡喜,在這種鬼地方,受傷已經是必然,但是只要不折人手,士氣沒有分崩離析,以我們的實力,等完全休息調整好,從這裡出去應該沒有問題。
沒過多久,李永生果然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看著他蹣跚扶著牆壁晃過來,就知道他傷的也不會太輕,我連忙起身向他迎去,將他攙到我們旁邊兒:「你小子跑哪兒去了,害我一直在擔心你,剛剛發生了什麼?」不等我把話說完,「光當!」一聲,雪亮的光芒在他腳下帶出一閃,又蹦了一下,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拉孜藏刀?」我脫口而出,可還沒想明白藏刀怎麼會跑到李永生手裡,也沒來的及為藏刀的失而復得高興,李永生就如同失重般的一頭向地上栽去。「哎!」我驚叫著趕緊拉住,也不知道我自己也太虛弱了,還是他太重了,兩個人竟然一起摔到地上。
天元跑過來連拉帶扯把我們扶起來,此時的李永生牙關緊閉,不省人事,身上全是血,臉上青腫一大片,還有幾道血痕,看起來還挺深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抓的,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
天元把拉孜藏刀撿起來遞到我手裡,重新看到藏刀像是失散的老朋友歸來一樣,感覺十分親切。
儘管我也很睏了,但還是堅持讓天元先休息一會兒,自己則把靠在老牛身邊兒的三八大蓋兒拿過來,從背包裡翻出子彈填裝進去,子彈已經只剩四五十發,我心酸道:「就這點兒子彈,還不夠給吸血蝙蝠王撓癢癢呢!」不過轉念遙想當年我們偉大的黨就是白手起家,靠小米加步槍奪了天下,心裡的陰霾立即一掃而光。
忙完所有能做的,發現天元竟然還沒睡,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老牛,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驚訝,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我也呆了,老牛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撕裂的褲腿上面又有幾個血光閃爍的圓球,肯定是在洞裡就爬在我們身上的逼煞。
這東西本來很小,如果不是它們吸了血漲起來,很難發現,我趕快把它們從老牛身上弄下來。從包裡把帶著的燒酒倒到一根毛巾上,在老牛身上擦拭,擦到有傷口的地方,老牛的身體就猛的抽搐一下,擦到老牛胸前的時候,覺得他左肋那裡鼓鼓的,像是綁了一根棍子,還以為他的肋骨斷了,自己給自己接上又綁了起來,等撩開他的衣服看時,才發現那裡精光四溢,紅白光交替,十分顯眼,竟然是靈犀法杖。
在鬼宿積屍地的時候,我一直沒弄明白一直飄著的紅線到底是什麼,現在看到靈犀法杖散發的紅光,有點兒恍然大悟,肯定是法杖露出來的時候,被洞裡的石精多次反射,我們看到的時候就成一條會飄來飄去的紅線了。這孫子竟然把靈犀法杖綁在身上,也只有他才想的出來,以前說誰吝嗇,說他把錢穿在肋骨上,一直無緣得見,今天終於開了眼界。
我想試著把靈犀法杖拿出來,重新給他包紮一下傷口,不想手剛碰到靈犀法杖,老牛的手便閃電般的將我的手扣住,把我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