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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盟議(下) 文 / 菁華浮夢

    屋內氣氛稍時有些微妙。

    我隱約明白聖依爾舉行這場會談的目的了,雖不知她用何種手段說服人魚長老與我這個誠意不足的精靈來客聯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兩族結盟的契機在於烏迪瑪爾的勢力已浮出檯面,且對人魚一族構成了重大威脅。

    攸關族群存亡、興衰走向,人魚一族自不容怠慢。聖依爾許將目光投向我,看重的是我背後關於烏迪瑪爾的情報,可事實上,我知道的不比她多多少。相反,人魚百年來努力,瞭解烏迪瑪爾只會比才接觸一兩天的我深入。

    於錯誤的時機,錯誤的估判形勢,還希冀錯了人,這是我和聖依爾之間一點小小的窘況。當然這種微事傷大雅,不足以破壞兩族締盟的大勢。而就此事上,我曾拋磚引玉,借人族之名妄從海貝紫身上獲取些烏迪瑪爾的信息。這個外疏而內秀的小妮子雖絕口不談,但對人族卻絲毫不掩仇恨之情。

    我從中瞭解到人魚孜孜不倦學習百年才遲遲通曉大陸語,純淨、易脫水的體質也讓人魚法長期涉足內陸,只能在淺灘一帶活動。對人族這個既神秘又恨之深切的敵人,人魚的信息來源多半是通過拘捕海上作業船隻進行逼供,或是潛伏在附近村落道聽途說居多,閉塞而盲從。

    而在人魚社會普遍流行的、與人族相關的俗諺中不乏誇大之辭,亦多是些具有威脅調調的主觀臆想,還有就是以訛傳訛。

    譬如,當我提及人族武力時,海貝紫會凝重的長吁口氣(海水,然後繃著臉煞有介事的說:『人族凶狠殘忍,他們操縱著不亞於深海夜叉的大型猛獸(船攻擊我們,大呼小叫的捉拿我們!他們近了、近了!數長矛、大擲向海裡,猛獸怒嘯著橫撞過來,掀激起巨大海嘯排向空中!我們驚恐的四散游開,但是我們中了圈套,我們有族人受傷了!然而我們又很鎮定,我們背負著對人族比的憎恨還擊!我們的海語者操控起食人魚群、波濤水柱還擊!我們勝了!我們成功戰勝了那頭浮游在海上的猛獸!弱點是下腹,它吐著泡沫永遠沉進了海裡。落水的人族失去了戰鬥力,我們將他們拖至深海溺死,讓偉大的海神制裁他們……』

    海貝紫說至激動處手舞足蹈、聲情並茂,我在一旁應著,心裡默默汗顏。然依聖依爾的謹慎睿智,她對人族的認知應不會如此膚淺。

    在我初臨水晶宮時,海貝紫一句『女皇陛下很久前,就不准王族留住水晶宮了』讓我頗為在意。根據已知信息前後推斷,海貝紫所謂的『很久前』是指人魚剛復甦那幾年光景。

    當時聖依爾便將王族驅出水晶宮,證明她已覺察異樣;海貝紫百年惆悵,終未得果,說明聖依爾並沒有將異變的細枝末節原原委委告之族人,而是選擇韜光養晦,獨自承擔。

    那暗中,聖依爾對人族究竟瞭解多少呢?她是通曉且說不知,故將話題引向人族?還是果真模稜兩可,藉故緩衝事先計較好又淆亂的商討大計?可論是何,這場會談的主導權現今都落在我手裡。

    抖抖尖耳,我在心思通透的一瞬望向聖依爾,後者美目盈盈也在凝眸於我,似問『意何許』?我微斂眸子,復秋泓一對,回之『意在此。』

    媚波流轉,聖依爾朱唇輕啟的一剎,我搶先:「人族雖勢大,但於當下緊迫局面而言微不足道,精靈一族自問尚有餘力應對,人魚女皇不必分心勞神於此,還是讓我們磋商一下如何抵禦烏迪瑪爾吧。」

    說這話時,我想我的尖耳一定在抖啊抖。

    聖依爾聞之一怔,明媚的笑聲便在小屋內盪開:「這點你和她不像,說話總愛繞彎子。」語中一頓,聖依爾瞥向我,亦嗔亦怨,「兩族既已締盟約,輔以星為盟、月起誓,神聖通達浩海(人魚一族古老盟誓前綴,盟友舉步維艱之際,我族豈能坐視不理,必當戮力同心、鼎立相助。只是我族久居深海,對大陸諸族認知難免有所落差,精靈公主不介意可請告之一二?」

    莫明的感動,我眼神柔下來。人魚一族就是這樣,她們博愛、純粹,擁有猶勝於精靈的戒心與猜忌,然而一旦通過重重嚴苛考驗得到人魚認同,她們便視你若同族,傾注所有熱情,竭心盡力的幫助你。我或許應該收起對外界時時刻刻的偽裝與戒備,這樣人魚一族……會成為我唯一可信賴的盟友。

    並不孤獨。

    「人族……人族貪婪而多yu,那是弱小的人族衍續並生存必備的天性之一。」我抿嘴抑制著心潮泛起的絲絲溫暖,一時癡囈,「人族jing學習,擅創造,適應性極強,是下界最聰明的種族。壽命雖短,卻幾乎濃縮了所有已知種族的智慧結晶。」

    我盡量將措辭壓縮的言簡意賅,力求讓聖依爾盡瞭解人族。因為前世為人而對人族太過熟悉,反倒有種處可講的忙亂,另外妄言一個種族,本身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一件事。

    看看聖依爾,後者明眸幽幽,很認真的在聽,我舒緩了下心神,續說:「論人魚、精靈、龍族、還是矮人、暗魔、獸人,亦或歷史長河中出現過的其他種族,我們或多或少都依賴於與生俱來的天賦,適應性單一,真正後天所學之物甚少。反觀人族平庸奇,一生歷世最短,但人族有比天賦為強大的東西——天資,那來源於深層面靈魂的深處,這讓人族具有窮盡的潛力,陷入絕境時任何奇跡都有可能引發。」

    「起初人族是沒有尊嚴的,他們崇拜強者、依附強者、學習強者,造就了最原始的奴性。人族不斷的效仿、學習、融會,將屬於他族獨特的優勢,加以改進轉變成自己的東西。當人族壯大,就會踩著過往的依附對像往上爬,這是人族的發展、人族的野心。當人族從壯大轉為興盛,不在為食物、水源、地盤而發愁,就會欺凌和侵佔比他弱小的種族,這是人族的貪婪、人族的慾望。當人族由興盛轉為強盛,就會產生階級、產生統治、產生尊卑,這是人族社會根xing始然,人族的尊嚴、人族的優越。當強盛的人族最終超越其他種族,不再有天敵時,昔日的盟友就成了利益瓜分的敵人,他們爭鬥、撕殺,由統一走向分裂,再由分裂回歸一統,分分合合,週而復始,這是人族的自私,人族的劣xing。然而切莫因此小看人族,當他們預見危機,利害一致,尤其為生存而戰時,就會爆發出令神都難以置信的力量,那時的人族就是敵的。為什麼會如此?縱觀歷史格局,興盛也好,衰敗也罷,人族吞噬他族,壯大已身,一直在生生不已的發展,從一個繁榮過度到另一個繁榮,人族本身即是下界的縮影,而我們不過是適時出現在下界某一歷史階段,法隨歷史跨度的變遷而存活、繁盛一時的族群罷了。」

    我用『真知之眼』貫穿襖可蘭大陸恢弘的歷史典章,從宏觀角度娓娓道來。忽兒想到珍綺妮莉絲,那個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縱情歡笑的女孩兒。矛盾就這樣扎根在心裡,我不知為何會想到她,或許她是我蛻變成白精靈後在人類國度唯一的留戀,又或許僅僅是那抹笑顏觸動了我內心深處渴盼的東西,總之我想到了她,而她代表人族?

    我怪異的在心裡、在兩者之間劃上等號,又嗤笑的否定。有意義嗎?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我與人族敵對的立場,我是下意識躲避,還是惟恐不亂的在強壓責任下勒出的傷口上來那麼一下?自己都沒有答案。

    「如此算來,人族是人魚、是精靈必須跨越的障礙~」聖依爾沉而媚的聲線驚醒了緘默深思的我,只見她臂袖高抬,垂下的月白綃紗幾乎遮去了半張容顏,齊整額簾下,一雙頎長剪瞳如清輝熠熠的寒冰寶石,散發著強大氣場和凜凜冷意。

    我抬眸看了眼一下由陽chun三月轉為臘月嚴冬的聖依爾,順勢的猜測讓我極想確認一些東西:「冒昧問之,貴族與人族可是百年世仇?」

    我這樣問還是有所保留的,雖說三日前的交涉,聖依爾針對人族的一番言論托詞的比重較大,也不排除漫長的一個世紀,真與人族有什麼水火不容的過節亦說不定。

    滌透人心的眼波晃了下,長期身為女皇養就的威嚴漸漸斂去,聖依爾優雅的反腕抵起下頷,掃向我:「誠如方纔所言,我族受控跡象與精靈公主相仿,我族確實……嗯~」語調上揚,聖依爾拖起一個長長的否定音,「烏迪瑪爾確實向我族灌輸了仇恨人族的種子,但深海、內陸相隔雲泥,我族並不想率先招惹素往來的人族,直至多年後,人族船隻向深海靠攏,大肆捕撈魚群,頻頻污穢大海,我族忍可忍而反擊,可人族實力……」

    「可人族實力弱小,事後也沒有俟機報復。」流波一轉,我替聖依爾說完了接下來的話。

    聖依爾淺笑吟吟,動人的神情分明在說『正是』。

    「好了,這正是問題所在。」果如猜測,我故意賣了個關子,表情嚴肅下來,彼此心如明鏡的話也趁機說開,「人族今昔統馭南北大陸,已是下界之主。讓我們就此觀點為深度的剖析一下。起先我就一直懷疑,烏迪瑪爾使用『深藍之心』喚醒貴族其中定有隱情。我猜想,人族作為烏迪瑪爾後裔,卻信奉滅其族的正統神祇,這種『反叛』是烏迪瑪爾憎恨人族的源頭。可依烏迪瑪爾通天徹地之能懲罰人族輕而易舉,為何煞費苦心的動輒貴族?回溯淵源,史前第二次衝擊致使下界生物大滅絕,與烏迪瑪爾相關聯的『深藍之心』混入貴族遺骸一併沉睡,萬年後又一併復甦,由此推斷,烏迪瑪爾除去『深藍之心』未必就能控制貴族。」

    後一句,我盯著聖依爾的眼睛一字字說。興許沒料到一直旁敲側擊的我突然變得如此直接,聖依爾麗顏幾變,最終定格在質疑上,輕笑開口:「依精靈公主之言,諸多疑點全在『深藍之心』?」

    「人魚女皇應該不否定我的到來使沉寂的『深藍之心』起了變化,也讓人魚女皇對『深藍之心』有了多瞭解,不是嗎?」我別有深意的微微一笑,接著道,「這只是一種較為可能的假設。如果著眼於大局,烏迪瑪爾轄制貴族對付人族,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烏迪瑪爾尚未完全覺醒,力量不足以審判稱霸大陸的人族;要麼,烏迪瑪爾的重心不在此,必須保留力量對付為強大的敵人。而這兩種可能,我傾向後者。」

    「噢?此話怎講?」聖依爾輕擺著不知何時探出矮桌的七彩尾鰭,顯得很有興致。

    我沉默了下,不答反問:「近期固有結界現出裂縫,人魚女皇可曾耳聞?」道出口時我已作好了解釋的準備,因為我不確信對方是否能聽懂,萬年前的遠古時期下界到底有沒有固有結界。

    出乎意料的聖依爾竟啄首回應:「我以為是人族……嗯~烏迪瑪爾所為。可有異?」聖依爾一面搖頭笑語,一面倦怠的撫了下額頭。

    我心中暗凜,這種口誤兩次三番出現在精明的聖依爾身上是不正常的。這座人魚宮……眼角覷向門外,深切感受到這片雄宏而淒清的水下宮殿,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這是自己在有抗拒之後,忽然多出的一種外在感覺,希望不是主觀意識裡的心理作用。

    「不,是另外一股強大而神秘的力量。」我抿著唇,很堅決的否決,「我能感受到,它與我的力量產生共鳴。」

    為了增加信服感,某種意義來講我是說了真話的,只是隱去了誰都不能提起的『永恆之源』。

    聖依爾華麗的尾鰭瞬間乍起又落下,看向我的目光登時有些複雜:「那股力量源自神族?」

    原來人魚稱正統神祇為神族,差點忘記人魚是敵視正統神祇的。

    「不,不會的。」心裡和嘴上雙重否定,與『永恆之源』同源的純粹力量怎會源自神族?一瞬又落寞的曲蜷起尖耳,「精靈一族是被神拋棄的種族,很早就斷絕了我們與神域的聯繫。」

    「哼!現今大鬧下界的天使惡魔嗎?」聖依爾恢復了威嚴的女皇聲線。

    這都知曉?我微覺驚詫,看來烏迪瑪爾並沒有過多干預人魚一族,只抹除了關於自己的記憶,篡改了人族。

    「就目前形勢而論,天使惡魔勢均力敵,正準備展開『神魔大戰』。」我盡量將勢力劃分的很清,以免人魚攙腳進來,惡化本就岌岌可危的下界局勢。

    「這群神族的狗僕又來為患下界!」聖依爾偏頭側目,纖細的指節因太過用力而握得慘白,似勾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轉息又優雅從容如故,彷彿剛才那一閃的片段只是錯覺。「如今這下界可沒有它們想要的東西,力量有失補,定叫它們有來回,只怕不久後將有神族降臨,嗯~如果可以,對上烏迪瑪爾再好不過。」

    是指『同源永恆之源』麼,那些原先散落在遠古大陸的散溢能量。不過看情景,人魚並不知曉諸神有『永恆的沉睡』的詬病。

    再次有感於人魚一族對曾為神之後裔的精靈一族的信任,我將話題重拉回正軌:「固有結界封閉了神域所有進入下界的通道,天使惡魔放任不管最好,倒是可以考慮讓烏迪瑪爾與那股神秘力量對撞……」

    我道出了憋悶已久的真實想法,然聖依爾早有計較的眼神,讓我的談話法繼續下去。難道她還認定那股神秘力量就是神祇之力?並已開始籌謀?換位思考,如果我聽到這樣yu說不說、藏頭露尾的話,興許會和她有同樣的想法。可我沒法明言關於『永恆之源』的事,有些甚至連我自己都理順不清。

    關鍵聖依爾並沒有拆穿我的顧及,可能認為我擔心有損同盟之好,才刻意迴避精靈一族與『神族』相關的事吧。如此……也好,我默默審時了下利害,發覺一直讓這個誤會延續下去影響不大,於一些敏感問題解決起來還十分便利,索性來個不加辯解。還有,論如何都要觀一觀『深藍之心』的,我感覺諸多秘密就在那裡,猶在眼前。

    微斂著眸子入神思索,聖依爾搖曳的身姿已款款移來,他幾分親切的拉起我,彷彿觀透我心思般輕聲叮嚀:「現在,讓我們去看看烏迪瑪爾遺留在人魚宮的『深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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