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江黑暗的江面在童顏未老人腳下飛速流逝,黃昏中那畸零的黑影,就是武林中猜忌的中心:死刑島。
慘淡的霞光,黑暗的島嶼,居高臨下的童顏未老人已經可以清楚地見到死刑島的嶙峋地勢,他腳下的鳥人屍首漸漸往下落,卻遠遠地似乎看見兩道影子,正迅速地交錯跳動著。
童顏未老人待要看清是什麼,鳥人已經慢慢落地,僵撲不動了。
童顏未老人暗想:那兩道影子十分顯目,動作敏捷,也許是人,但也可能是島上的什麼生物。只不過死刑島上,還會有什麼生物呢?他環顧了一眼週遭,就算是長年身處陰穢之地的他,也不由得心頭一警。
這樣荒涼淒慘之地,普通人是絕不可能生存的!那麼自己在半空中所見的兩道影子,又是什麼?難道……歐陽上智其實安然無恙?
童顏未老人小心翼翼地步上死刑島,慢慢地尋找著歐陽上智的蹤影。
鏘鐺幾聲,腳上還銬著鐵鏈的癡蟲往冷劍白狐身上撲去!」「
冷劍白狐及時醒覺,雙足以點便已往後滑出數丈,癡蟲手中的大刀已「喀」地一聲,重重地砍入他原先躲著的石床內,激濺起幾塊碎石。
冷劍白狐大驚,癡蟲已哇哇亂叫著,又舉刀往冷劍白狐撲去,冷劍白狐重傷尚未痊癒,極力閃躲著,一下子便躍出石洞,癡蟲緊追了出來,大叫一聲,看似笨重的身子竟一步就跨了數丈,一刀砍落,平貼著的掠過冷劍白狐的胸前。
冷劍白狐被嚇出一身冷汗,怒道:「你做什麼!」
癡蟲只是含糊地亂叫,癡呆的五官極為猙獰,大刀左右亂揮亂砍,把冷劍白狐一時之間逼得連連倒退,措手不及。
他不知道癡蟲為何突然發狂,更沒有想到:癡蟲是想吃他的肉。只因為癡蟲和歐陽上智都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冷劍白狐並沒有想到殺癡蟲以求自保,只顧著閃避他的攻擊,否則以冷劍白狐的身手,要殺癡蟲並非難事。
這便是童顏未老人在半空中見到的兩道影子,當時只顧著追殺和躲避的兩人,則根本沒有機會注意到天上的變化。
「住手!」歐陽上智的怒斥,令癡蟲停下了動作,呆呆地發出不悅的:「啊…」歎聲,冷劍白狐喘了口氣,知道自己安全了。
歐陽上智蠕動著爬出草叢中,叱道:「癡蟲,你不聽我的話麼?你再攻擊冷劍白狐,我就處罰你!」
癡蟲闊嘴一扁,似乎想哭,指著冷劍白狐,哇啦亂叫。
歐陽上智不耐煩地道:「好了!噤聲,有人到島上來了,你們先躲起來,別曝露行蹤。」
冷劍白狐身子一閃,便躍退至岩石的陰暗處,他要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如果要對歐陽上智不利,他也好做個照應。而癡蟲似乎早已習慣了躲避來人,垂著兩手,彎腰駝背地轉身離去,不知要躲在哪裡,但也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童顏未老人登上死刑島找了沒有多久,便聽見山陰方向有輕微的騷動聲,循聲以輕功躍至此地,東張西望了半天。他眼睛雖尖,不過此島周圍硫磺氣味厚重,熏得他雙眼難受至極,視力無法與平日相提並論,一時之間竟沒看見草叢掩蔽中的歐陽上智。
歐陽上智冷眼旁觀了一會兒,才蠕動著爬了出來,陰沉沉地說道:「童顏未老人,想不到你也來了。」…,
童顏未老人這才看清地上這一小團不人不鬼的怪物,他心裡不由得打了個突,縱然早已知道歐陽上智不是已死了,就是狼狽不堪,乍見到他的慘相,還是令人毛骨悚然。
而照世明燈竟會以如此毒辣的手段對付敵人,其居心之險惡,更是無法與他那溫雅的容貌聯想在一起,也使得童顏未老人更感照世明燈的深不可測。
童顏未老人道:「歐陽上智,別來無恙啊!」
歐陽上智懶得與他寒暄,冷冷地說道:「托你的福。你特地前往這個地方,是要來殺我的嗎?」
童顏未老人笑了起來:「哈哈哈,殺你?我像是一名趕盡殺絕的人嗎?歐陽上智?不審,我應該稱呼你別的名稱?你真的叫做歐陽上智嗎?」
歐陽上智微微抬眼:「你此言何意?」
「金羽蘭的一封血書,已經透露出了你的身份。」
此話一出,歐陽上智的眼中果然閃出奇異的神采,道:「金羽蘭?你沒有殺死她嗎?」
童顏未老人笑道:「我是殺死她了,但是你不該將她交給我處理,因為在她死前,已經透露出我想知道的事。這也就是當初你大敗於南革天,眾叛親離的主因!」
歐陽上智默然轉過臉去,童顏未老人無法見到他此時的神情,心裡卻著實得意。
「歐陽上智,你難道不想知道金羽蘭透露了什麼樣的秘密?」
歐陽上智冷冷地說道:「我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哈哈哈……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堅持你是歐陽上智嗎?這對你而言,非常不利。」
歐陽上智無所謂地一笑,道:「在死刑島上,生與死,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你難道不想重回武林?」
「呵,你在說笑。有什麼人可以幫我脫離這個地獄,重返武林呢?」
「我。」童顏未老人一清二楚地說道。
「你?」歐陽上智懷疑地抬頭看著童顏未老人,臉上帶著怪異的神情。
「我可以帶你脫離此地,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歐陽上智似乎並不是很心急,連是什麼條件都沒聽,便淡然說道:「那還是算了吧,我寧願留在此地。」
童顏未老人有點不敢置信,再度環顧周圍,道:「哦?死刑島上如此險惡,你為何能活到今日,我感到非常好奇,你以什麼維生?」
歐陽上智冷冷說道:「你也在此地待上十天半月,不也就知道如何生存了?」
「哈哈……我想,必定有人接助你吧?」
歐陽上智無言,童顏未老人又道:「不過,你難道沒有察覺:鳥人族很久沒有來搔擾你了嗎?」
歐陽上智故作不解:「你說什麼?」
「不要跟我裝傻,是鳥人族讓你苟延殘喘,不是嗎?可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實,那就是:鳥人族已經全滅了。」
「什麼!?」歐陽上智震驚地轉回頭望著童顏未老人。
童顏未老人更加得意,道:「是什麼人滅了鳥人族,我心裡有數。重要的是:此後你的接濟已斷,你將會活活餓死在死刑島上!不如跟我我回轉中原,我不能保證你東山再起,只是你得先保住性命,才有別的可能,不是嗎?」
歐陽上智污穢得幾乎不辨五官的臉上,陷入了沉思,童顏未老人仍難以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照世明燈叫葉小釵斷你四肢,然後將你流放在此,他的用意,我想你也很清楚,他不是要救你,而是要你慘死在此地。你的屍體不會被武林中的人發現,也就無從發覺你的易容破綻了。」…,
歐陽上智含糊地應了一聲「嗯」,便不再說話。
童顏未老人續道:「數天前我遇見照世明燈,向他請教上死刑島的方法,他當然不肯對我吐露,他是擔心我來此救你。由此可見,沒殺你的人就是最希望你死的人。」
歐陽上智的聲音有些沙啞:「武林中誰不希望我死?又何止是照世明燈一個呢?」
童顏未老人道:「那是因為他們將你當成了歐陽上智。可是,你只不過是一個傀儡,並非歐陽世家顛覆武林的主謀,為何要替別人背黑鍋呢?」
歐陽上智長歎了一聲,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只要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歐陽上智。」
歐陽上智低首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先帶我們離開死刑島。」
童顏未老人一怔:「你們?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在此地?」
歐陽上智道:「都出來吧。」
冷劍白狐由掩身的岩石後走了出來,癡蟲叮叮噹噹的腳鏈聲也自遠而近,傳了過來,童顏未老人詫異地看著冷劍白狐,又看了看那高大得可怕的癡蟲。若是方纔他有什麼舉動,搞不好就得直接對上暗處的這兩個人!姑且不論癡蟲是否高強,光是冷劍白狐就夠難對付了。
銀弓戰二龍的兩箭,沒有取走他的生命,這多少有點出乎童顏未老人的意料之外。不過他最不能想通的是:這個歐陽上智為何留下冷劍白狐的生命,甚至醫治好他呢?是否真的如同鳥人族所明白說破的:冷劍白狐是歐陽上智之子?
如果是,這個假的歐陽上智留著歐陽上智的骨肉在身邊,非要有過人的勇氣和心機不可。
就算在如此落魄之際,這個歐陽上智還能留上這麼一手,不禁教童顏未老人對他刮目相看。看來就算是假的歐陽上智,也非簡單的角色。
童顏未老人乾笑了兩聲,道:「哦,冷劍白狐,原來你也在此地。」
冷劍白狐生性極冷,只是默然地立在歐陽上智背後,全身散發出的冷冽氣息教人不寒而慄。
童顏未老人看了一眼癡蟲,道:「這位是……?」
「癡蟲,他是我在這個地方唯一的朋友。」歐陽上智道,「如何?將我們三人都救出此島,你辦得到嗎?」
童顏未老人道:「可以,不過要給我三天的時間。」
「為何要三天?」
「你可知我如何越過罪惡江,來到此地?」
「願聞其詳。」
「鳥人已死,可是我能以行屍之法,讓鳥人族的屍體動起來。只不過我一次只能催動一名鳥人,而且若是等它們屍體開始有了腐化的跡象,我就無能為力了。」
歐陽上智道:「如果你一次只能催動一名鳥人的屍體,一名鳥人也無法負載四人,那豈不是空談?」
童顏未老人道:「你放心,我自有方法,靜心在此等我三天吧。」
童顏未老人告辭離去,歐陽上智仰首望去,果然不久之後便見到一個龐大的飛行影子,載著童顏未老人飛過天際。
童顏未老人的術法怪異,確實也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一方之主。
歐陽上智道:「你們都聽見了,只要再忍三天,就是我們自由的日子。」
冷劍白狐雖然不怎麼相信童顏未老人,但是這時也只能抱著這一絲希望。在死刑島只過了短短幾天,卻已經漫長得難以回憶了!…,
歐陽上智對癡蟲道:「只剩三天,癡蟲,這三天之內,你不許攻擊冷劍白狐,知道了嗎?」
癡蟲「啊、啊」叫著,點了點頭,他居然也曉得離開此島是件好事,頗令冷劍白狐訝異,這不是說明了癡蟲原先應該是生長在別的地方的嗎?如果是這樣,那麼又是誰把癡蟲帶到死刑島上,服侍歐陽上智呢?
冷劍白狐不禁多望了幾眼歐陽上智,就算曾經身為他的貼身護衛,自己也始終不瞭解他的實力和底線。
歐陽上智早已注意到冷劍白狐的注視,道:「冷劍白狐,有件任務交給你去辦。」
「你說吧。」冷劍白狐不帶感情地說道。
「你到死刑島東邊的高巖去,往陸地的方向看,回來之後,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雖不明白歐陽上智此舉的用意,冷劍白狐也沒有問,便往東邊而去。不問「為什麼」,是身為近侍的一種習慣,就算打算要殺他,冷劍白狐還是不由自主地依照以往的習慣與歐陽上智相處。
這似乎是最適合他們的相處方式。
冷劍白狐只去了不到半刻鐘,便回來了。
「東邊高巖上什麼也沒有。」
「沒望見陸地上的動靜?」
「一片漆黑。」
「是嗎?」歐陽上智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童顏未老人沒有騙我,鳥人族確實全滅了。」
「嗯?」冷劍白狐似有些不解。
歐陽上智主動回應他的困惑:「東邊高巖是鳥人族慣常棲息之地,可以直接眺望到他們在陸地上的巢穴。鳥人族膽小怯弱,絕不敢離開巢穴太遠。如果他們的巢穴沒有動靜,而又不在死刑島上,就必定被滅了,死了,呵呵……冷劍白狐,你應該也很高興吧?他們設計陷害你,如今有人替你報仇了。」
冷劍白狐冷冷地「哼」了一聲,不作回答。
他並不高興,反而心底更加沉重。
「天下間有兒子會殺親生父親,以報母仇嗎?」
鳥人長老所說的話,依然在他耳邊迴響著。鳥人族已滅,他不但少了可以追問的對象,連唯一掌握的線索都完全斷了。除非是……
除非是問眼前的這個人。
但是,冷劍白狐根本沒有勇氣當面追問!
耳邊只聽見歐陽上智充滿自信的聲音,說道:「童顏未老人要用什麼法子帶我們回陸地,我也想得出來,但是我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卻是他絕對想像不到的。」
冷劍白狐打了個冷顫,難道被放逐於死刑島的歐陽上智,還有後路?這個令人防不勝防的魔頭,真的與自己有不一樣的關係?
一瞬間,冷劍白狐對這個自幼所面對的武林,感到陌生了起來。
未老人依照約定,在第三天便重新登上死刑島,與歐陽上智相見。
他所用的是最簡單卻也最有用的法子。他只能操縱一頭鳥人族的屍體,絕對無法負載三人,因此便在死刑島與陸地之間,牽以巨纜,親自帶著三個竹簍,以行屍之法乘坐鳥人再度回到島上,讓歐陽上智、冷劍白狐、癡蟲三人乘坐竹簍過罪惡江。
以童顏未老人隱密的作風,必定是秘密準備所需之物。這三天便是暗中趕製出足以橫越整個罪惡江的巨纜。
三個竹簍都在巨纜上掛牢之後,歐陽上智等人正要一一坐上,童顏未老人卻發話了:
「慢著。」…,
歐陽上智道:「還有何事?」
童顏未老人道:「我以內功先送癡蟲到對岸,然後是冷劍白狐,最後才是你歐陽上智。」
歐陽上智似覺有趣,微笑著望向童顏未老人:「以你的功力,一次便足以將我們三人一同送至岸上,為何要分三次?」
童顏未老人不答,反問道:「你不肯嗎?」
歐陽上智也不回答他,泰然道:「喔,我瞭解了,你要我先進去,你的手下就可以拎住我,以免我們三人一同渡岸,便立刻逃走。你在對岸的手下,根本不足以困住冷劍白狐和癡蟲,是也不是?」
童顏未老人陰沉地說道:「你這麼有把握,何不試試看?雨台齊天塔並非浪得虛名。」
「可是你的行為,與你說這句話的自信,並不相符。」歐陽上智依然自若地說。
童顏未老人似有些狼狽,冷冷地哼了一聲,道:「你要這麼說也可以。」
歐陽上智笑了起來:「呵呵呵……未老人,你的疑心病太重了,反而混亂了你的判斷。」
明知歐陽上智的話最好別聽,童顏未老人還是為之起疑,冷著臉道:「此言何意?」
歐陽上智道:「你數天前說過,鳥人族都被殺了,可見早已有人知道聯絡死刑島與陸地的方式。你想會是誰呢?照世明燈?還是素還真、談無慾?甚至連你我都還不知道的陰謀者?」
這確實是童顏未老人惴惴不安的一點,歐陽上智又道:「你有把握:今日你接我回中原之事,沒有人知道嗎?」
童顏未老人眼中閃過一線寒光,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或許照世明燈、素還真之輩,早就在陸地上等著不勞而獲了!一想到這一點,童顏未老人緊張了起來。
童顏未老人道:「哼!照世明燈若敢守株待兔,此後他將成為雨台齊天塔的必殺對象!」
歐陽上智哈哈大笑:「哈哈哈……未老人,你若有把握殺死照世明燈,還需要如此迂迴地迎我回去?你接我回中原的用意,不就是為了瞭解他的底細?」
這句話中所含指的意義簡直再明白也不過了!童顏未老人要掌握的是「真上智」的底細,而最有可能是真正歐陽上智之人,便是照世明燈。
童顏未老人吸了一口氣,道:「那麼你說該如何防止他人守株待兔?」
歐陽上智道:「我勸你還是同時將我、冷劍白狐、癡蟲一同送到對岸。我勸你這樣做的用意,不是為了幫你,是為了救我自己。萬一照世明燈守在對岸,他一見到我,這次絕對不會手下留情,我四肢已斷,他接下來要斷的就是我的人頭了。如果冷劍白狐在我身邊,多少可以先擋下照世明燈一陣,對我而言,他是唯一能保我性命之人。」
童顏未老人道:「哼!若是你們三人馬上殺死我的手下,自行逃逸呢?」
歐陽上智笑道:「我為何要逃?中原到處是要我命的人,只有在雨台齊天塔,我才能活命,照世明燈不死,我就可以在你那兒多活一天,我還能逃到哪兒去?」
「你的意思是,照世明燈……」
歐陽上智微笑了一下,道:「不管他是誰,你也不希望他危及你的基業,不是嗎?」
童顏未老人沉思片刻,歐陽上智說得沒錯,他現在四肢皆斷,處處是要他命的人,他是無處可逃的,在找出真上智之前,童顏未老人一定會保住這只暗棋,他只有在童顏未老人的保護下才可活命,自己真的不必擔心他逃走。」…,
童顏未老人下定了決心:「好,我同時送你們三人到對岸。」
童顏未老人氣運雙掌,柔勁一吐,便將三人所乘坐的竹簍推得直飛了出去。
竹簍筆直地順著纜繩滑去,有如逆風破浪,無礙地飛越了數里之廣的罪惡江。坐於竹簍中的冷劍白狐不由心下駭然,平素以妖法隱晦真本事的童顏未老人,內力竟有如此造詣!這是自己絕難企及的。
童顏未老人一待三個竹簍都滑出眼界,才面帶冷笑,極快地巡視了一遍死刑島。他相信:若是這個島上有任何機關,絕對瞞不過他的眼睛!
經過了一盞茶時分,童顏未老人以天眼遍觀了整個死刑島,除了一些最克難的原始用具之外,根本找不出任何可疑的東西。
那麼,癡蟲是如何登上死刑島、並且生存下去的?
冷劍白狐的重傷又是如何被醫治痊癒的?
這個假的歐陽上智,看來確實不下於真的歐陽上智。
童顏未老人確定不會再有所獲之後,便重新作法行屍,再度登上鳥人,飛回陸地。
然而,當他登上對岸之時,一見到岸上的情景,卻登時大為震驚,自半空中一躍而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岸的手下們,已經全部橫屍當場了!
那三個竹簍,不用說早已是空空蕩蕩的,散置在沙礫上,似對他發出潮笑一般。
童顏未老人大怒,喝道:「可惱!歐陽上智,你逃得了嗎?」
童顏未老人以最快的輕功追著腳印,飛奔出數十里,腳印在半路便消隱不見,根本不知道歐陽上智逃往何方了!
童顏未老人從未遇過如此挫敗,他根本不敢相信!童顏未老人再度奔回岸邊,以氣功打翻每具屍體,無一例外,都是一劍斃命,他們果然是死於冷劍白狐之手!
歐陽上智就這樣溜了,而且還是自己送他逃走的!失去了手腳的歐陽上智,竟能如此玩弄自己於股掌之上!童顏未老人依然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歐陽上智的智謀,令童顏未老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自己絕非他的對手!童顏未老人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看來真的只有求助於盟友,才有可能封殺逃出去的歐陽上智。不管有幾分合作的誠意,不與南霸天合作的話,根本是沒有勝算的。童顏未老人當機立斷,先一一將手下的屍體都化去之後,便趕往南霸天。
事實上,歐陽上智會下令冷劍白狐殺了所有的人,也是出乎冷劍白狐的意料。在死刑島上他對童顏未老人所說的那段話,不但說服了童顏未老人,就連冷劍白狐也信以為真。
因此,當歐陽上智簡直地說:「不留活口。」之時,冷劍白狐亦為之一愣。
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執行了命令,冷劍過處,無一生還。
這是從前身為貼身護衛的下意識反應嗎?冷劍白狐知道不是,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還會毫不遲疑地執行歐陽上智的命令。
癡蟲背起歐陽上智,三人在歐陽上智的命令下,迅速離開罪惡江畔,不知奔行了多久,終於來到荒村的一間破廟。
癡蟲將歐陽上智放在積滿了灰塵的蒲團上,歐陽上智環顧了一下週遭,道:
「這片荒廢的破廟,可以暫時作為我的棲身之地。」
此語多少有點令冷劍白狐意外,在殺了雨台齊天塔的手下之後,這一路之中,他還暗自揣測著歐陽上智或許有秘密的基地,才敢作此大膽的脫逃,想不到會選了這個地方落腳。…,
在中原完全沒有暗棋的情況下,歐陽上智這一步未免走得太險了。
歐陽上智道:「冷劍白狐,你可以離去了。」
冷劍白狐心頭微微地一震,並不作聲。
歐陽上智道:「未來我的處境十分危險,離開死刑島,雖然有了一線生機,卻處處殺機。我欺騙了童顏未老人,違背信約,你若在我身邊,也會被我拖累的,你走吧!」
冷劍白狐道:「我也是要殺你的人之一。」
歐陽上智笑了一下,道:「你還說這種話,真是太幼稚了!你若要殺我,早就殺了。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是你不應被感情所左右。」
冷劍白狐幾乎站身不住,歐陽上智這坦白得不能再坦白的話,令他更難以離開。
在歐陽上智眼中,他察覺了冷劍白狐竟輕微地發著抖,也不禁為之訝異,他沒想到冷劍白狐其實是一個感情這麼脆弱的人。或許正是如此,他才格外以冰冷的態度偽裝著自我吧?
在歐陽上智身為武林至尊的時候,有太多的人聲稱捨命保護他、為他萬死不辭,這些他都見多了、聽慣了,根本就從來都不相信這種誓言。可是,如今冷劍白狐拚命掩藏著的依戀,卻真正令他的心為之一熱。
歐陽上智的聲音溫柔了許多:「你離開吧!說實話,你目前的能力,尚無法保護我,將來若是我還有命,我們必會相逢的。」
冷劍白狐冷冷地問:「如果你死了呢?」
「若是我有了不測,我會命癡蟲給你一封密函,這封密函上會告訴你你的身世之謎。」
冷劍白狐道:「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世。」
「哦?你知道你的身世?說來聽聽。」
「我的父親是接天道,母親是被你所殺的談笑眉。」
歐陽上智淡然道:「你的母親是被我所殺的,這點我已經承認了。但是你的父親不是接天道。」
冷劍白狐吸了一口氣,道:「那麼我的父親是誰?」
歐陽上智溫和地注視著他,道:「現在你不必知道他是誰。」
「我要馬上知道!」冷劍白狐放大了聲音,心中吶喊著:為什麼你就是不說?為什麼你不肯對我承認?
但是他說不出口,只能定定地望著歐陽上智,神情冰冷,但眼中佈滿了紅絲。
歐陽上智道:「你現在不應知道太多無益的事,你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的未來。你的封喉劍法已經落伍了,現在武林中比你高強的人,層出不窮,不要說照世明燈、素還真、童顏未老人這些一方霸主,就連一個劍客葉小釵都比你高強。在武林中,不隨時進步,是無法保身立足的。你應該盡快尋找名師,加強你的實力。」
冷劍白狐為之啞口無言,歐陽上智關愛地望著他,道:「你可以去找半駝廢。」
「找他做什麼?」
歐陽上智道:「他會把你調教得更勝葉小釵,只要你說是我叫你去的,他就會答應了。」
冷劍白狐一怔,讓半駝廢知道歐陽上智重返武林,難道沒關係嗎?他們兩個看似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人之間,有什麼樣的掛勾?」
歐陽上智道:「不要猶豫,去吧!」
冷劍白狐聽出歐陽上智的口氣殷切,只好將心一橫,低聲道:「你的命是我的!保重!」
說完,便一閃而出,以極速的輕功離開了這間破廟。
他沒有回頭,雖然他極想回頭。…,
被歐陽上智所引動的感情,令他困惑,也令他一片茫然,不如先執行他的命令,走一步算一步了。
然而就在冷劍白狐找到半駝廢之前,危機已經先找上了半駝廢。
「想不到你也會三泰陰指。」
他頭上的斗笠寬簷,幾乎完全遮住了臉,只露出瘦削的下顎,一身樸素的布衣,背後背著大竹簍,簍中還裝著幾個已經乾枯的人頭,這個人對半駝廢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不過當麻煩上身時,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一聽見對方直接說出代表歐陽世家的「三泰陰指」,半駝廢更是心頭緊張了起來。
在金石山上,被迫運功之時,半駝廢其實根本不敢把手指伸出來。
因為他的三指指甲已經變成金色了!
但是他不是歐陽上智。
許久以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三泰陰指的秘笈,還很高興地以為可以掌握歐陽上智的武功,練過之後,每運功三個指甲就會變成金色,當時他也不以為意。沒想到孔識藏會要以這一點指認歐陽上智。
當時半駝廢本來要出聲反對這個方式,可是在那個場合下,他如果率先提出反對,自己就成了最有可能是歐陽上智的嫌疑人。
因此他只好硬著頭皮,當眾運功。眼看著非要伸出手不可,正在想著脫身之法時,千手毒王竟適時出現,殺死孔識藏。半駝廢著實鬆了口氣,這樣自己就不必伸出手指了。
不過由於眾人(除了談無慾以外)都不提驗指之事,半駝廢懷疑其他幾人也跟自己一樣,偷偷練過三泰陰指!也許也和自己一樣,在孔識藏說出之後,才猛然發覺:從前偷練三泰陰指,就是出於歐陽上智的刻意安排,導致金石山之會根本徒勞無功,反而差點被真正的歐陽上智反將一軍,人人自危。
如果是這樣,那麼歐陽上智實在是太可怕了。
面前這個背著竹簍的漢子不露半點情緒的舉止上,半駝廢感覺得出他是個高手,暗中提高了警覺,道:
「朋友,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收首仇修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含意太深,聽不懂!」
仇修休道:「是你蒙面以三泰陰指殺了鳥人。」
半駝廢一怔,鳥人被殺?這是什麼意思?
半駝廢反問道:「既是蒙面,你如何認為是我?」
收首仇修休道:「因為你的駝背掩飾不了。」
半駝廢冷笑道:「哼,天下間駝子無數,何以只有我呢?」
「天下間駝子無數,會三泰陰指之人卻只有一個!」
話音未落,仇修休手中巨箝便倏地刺去!
半駝廢及時閃身避過,腳步側滑,橫出數步,仇修休的箝子又往他頸邊揮至,不管半駝廢如何閃避,箝子銳利的鋒緣都在他頸邊揮來畫去,罩著半駝廢的頭側,令他驚心。
半駝廢閃過幾招險招,驚道:「這是收首三式!你是歐陽世家的一份子?」
仇修休的收首三式所過之處,對手無不應聲斷頭,但是此時居然奈何不了半駝廢,仇修休也有些心浮氣躁,喝道:「好眼力!再接招吧!」
仇修休手中箝子去勢驟變,往下一沉,緊接著颼颼三招,同時攻往半駝廢的上、中、下三盤,竟是化箝為劍,令半駝廢簡直猝不及防。
半駝廢連忙猱身閃過,手中鐵槌鏘鏘鏘擋去三式劍招,尚未來得及還手,霜慘慘的劍式又已直取中宮,逼得半駝廢連忙倒地滾開,有些狼狽。…,
半駝廢一躍而起,便迅速滑開數十丈,收首仇修休雙足一點,欲再欺身上前攻殺。
半駝廢道:「你這是無形劍式中的無形五絕劍?」
此語一出,收首仇修休去勢一頓,臉上神情有些怔忡不定,顯然他沒想到半駝廢會說得出這個名字!
玉菩心,花風雲。
歐陽世家裡,極早以前就被殺的人物!
歐陽上智當年詐死隱遁於地下,他的女兒望雲樓主歐陽琳為了報仇,努力地經營望雲樓,她只有一個兒子,那便是花風雲。
花風雲劍法高超,瀟灑風流,當年,他的一句:「琴聲停,性命也停。」可謂驚動武林萬教,無人不為之色變。
但是花風雲卻死於冷劍白狐之手。
當時眾人只知道冷劍白狐是聽命行事,為了替霹靂門取得花風雲身上的「操縱生死之手」,做為製造威力高強的武器紫霹靂的工具。
但是當歐陽上智的身份浮出檯面,紫霹靂也成為歐陽上智最有力的貼身護衛之後,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歐陽上智精心的佈局。最可驚的是:他竟放任冷劍白狐殺了他的親外孫。
之後望雲樓雖毀於仇家之手,一片瓦礫荒墟之中,卻打不到歐陽琳屍體。也許在望雲樓被炸之時,她也隨之碎為齏灰,屍骨不全。可是,她是歐陽世家的人,便沒有人可以肯定地認定她死了。
眼前這個人,竟精通早已失傳的無形五絕劍,半駝廢很難不立刻聯想到他的身份!
而由仇修休神情大變看來,他絕對與花風雲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可是花風雲是個英俊自喜的浪子,與仇修休平凡的相貌、穩重的舉止大不相同。
「你與玉菩心花風雲是什麼關係?」半駝廢問道。
此話一出,半駝廢便又陡地發現: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不一樣!
一道冷冷的真氣,如絲如雲,正悄悄向自己逼進。
而在這道真氣背後,則是宏大的真氣。
這股宏大的真氣竟壓不過那絲微縷的陰柔內力,令半駝廢大感訝異。
這兩個只傳真氣、不見形體之人的逼近,不知是敵是友,眼前是半駝廢以一敵三的場面,半駝廢一咬牙,硬著頭皮接招。
半駝廢正打算先發制人,天地驟然暗了下來,尚未來得及反應,霜冷陰邪的掌力已至!半駝廢連忙運功相抗,但是另一道劍氣來得更快!
轟地一聲,陰柔掌氣打在半駝廢身上同時,半駝廢已快如閃電地刺出了一道劍氣,同時右肩一陣劇痛,他竟然中劍了!
半駝廢發出的劍氣也同時凌厲地射中了對方!
只聽一聲尖銳的長嘯,聲震千里!
半駝廢氣沉丹田,護住心脈,以免被這嘯聲震得失神喪志。可是令他驚心的是那發出陰柔掌氣之人,竟絲毫不受影響地向他逼進。
仇修休突然叫道:「你離開吧!你不應該再涉武林!」
在仇修休殷切關心的聲音中,半駝廢眼前出現了一道白衣身影,一見到那人,半駝廢倒吸了一口冷氣。面前一身雪白的女子,臉上也纏著層層厚紗,只畫著簡陋的五官,十分可怕。
仇修休一躍上前,正要逼近那女子,女子的身影微晃,不知怎麼閃過仇修休的,竟然直逼半駝廢!
半駝廢怒喝道:「邪術!」
他的體內真氣運走,純陽真氣登時盈滿週遭,逼退了那女子一步。…,
她略一遲疑,半駝廢便搶身攻上!
此時,另一道白影來得更快!
只見一道霜氣橫過,仇修休不及認清,手中巨箝以劍招迎了上去,封住對方來勢,兩劍相格,鏘地一聲清響,震退了仇修休。
仇修休被震得右臂酸麻,幾乎抬不起手來。
「世上無人能看清我冷劍白狐的冷劍,是如何出鞘入鞘的,連你也不例外。」
那人冷冷地說道,立在半駝廢身邊。
冷劍白狐為何會在此時出現?而且還為半駝廢擋下了仇修休的攻勢?這自然是半駝廢想不到的。
但是局勢仍不明朗。
仇修休學的是花風雲的無形五絕劍,不是冷劍白狐的對手。
無臉無容的女子一身陰柔真氣,也難以抵擋半駝廢的純陽正氣。
可是,還有暗處的那名劍者!他雖中半駝廢一劍,但半駝廢也中了他的劍法,半駝廢現在右肩已被重傷,血正順著手臂淋淋滴落,再不趕快養傷,勢必將造成大患。
仇修休一見到冷劍白狐,便知道難以取勝,白衣女子微微發著抖,似乎極為激動,白衣女子終於頹然吐出一聲長歎,飄然離去。
仇修休連忙緊追上前,冷劍白狐望向半駝廢,眼中似在詢問他為何不追?
另一個人先開了口:「呵呵呵……半駝廢,你確實是個罕見的高手!」
那聲音真氣宏大,貫耳欲聾,想必就是方才暗中出手之人。
半駝廢冷冷地問道:「閣下暗箭傷人,為何不敢露面一談呢?」
「哈哈哈……你能擋我的單鋒劍招,夠資格見我!」
轟然巨震,一株高於天齊的巨大枯木落在半駝廢的草茅之前,整間草茅幾乎要被震垮,那竟是威震北域的指天樹。
指天樹自從在前往金石山的路上被那白衣女子攻擊之後,便花了許多心血尋覓她的蹤影,誓雪此仇。白衣女子攻擊半駝廢之時,指天樹便欲做蟬後之雀,暗傷女子。想不到半駝廢的劍氣來得無形無影,竟掃中他的功體,若非隨時以真氣護身,想必已被半駝廢這一招難以抵擋的劍招所傷,肚破腸流了。
指天樹一落地,金光撤去,立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個高瘦的老者,一身褐地繡紋錦衣,灰白的長髮垂在腦後,頭戴金冠,端的是威儀儼然。
他是傳說中的百里飛首,百里飛首道:
「半駝廢,你的武功令我大開眼界!為何你不追殺那名女子?」
半駝廢道:「我與她無冤無仇。」
百里飛首道:「無冤無仇?呵,看來她專殺無冤無仇之人。」
以半駝廢的聰明,立刻想通了:「你是她的手下敗將?」
百里飛首一聽,臉現青氣,隨即忍了住,冷峻地說道:「誰是誰的手下敗將,還很難說!你與她又是誰勝誰負?」
半駝廢淡淡地說道:「勝利者已經離開了,我不想追究。」
百里飛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自承失敗,真是軟弱的廢人。」
「我本來就是老殘廢。你有何貴幹,說完了就請吧!」
百里飛首極度不屑地笑道:「哼,我以為教導出刀狂劍癡葉小釵的人,會是什麼了不起的角色,今日一見,垃圾一個!還有什麼好說?告辭!」
百里飛首身形一閃,已然消失不見。這眨眼之間消隱萬里的輕功,著實名不虛傳。但是半駝廢見怪不怪,眼中連一點驚佩之色都沒有。…,
「你呢?你找我有什麼事?」對冷劍白狐說話時,向來孤僻至極的半駝廢,聲音竟較為和靄。
冷劍白狐道:「我來拜你為師。」
半駝廢打量了他幾眼,道:「你的封喉劍法獨步一時,為何還要向我學習?我沒什麼可以教你。」
冷劍白狐道:「是歐陽上智指點我來的。」
半駝廢心中一震,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淡然反問道:「歐陽上智?他離開死刑島了?」
冷劍白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半駝廢道:「我聽說你們之間有殺母之仇,為何他會指點你來拜師?」
冷劍抓的物依然不語,半駝廢知他的性情和自己一樣冷淡,同樣的也一諾千金,如果他不想洩漏歐陽上智的半點下落,那麼任憑半駝廢怎麼問都沒有用的。半駝廢也不為難於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要你來拜我為師,也得他親口對我要求。這點禮數應不為過吧?」
冷劍白狐道:「這是不可能的。」
「那麼我也不可能收你為徒。」
冷劍白狐聽了,道:「告辭。」便轉身要走。
半駝廢卻叫住了他:「留步!冷劍白狐,你何不問問歐陽上智的意思呢?也許他願意見我一面。」
冷劍白狐腳下不停,緩緩離開。他想到的是:自己若去找歐陽上智傳達半駝廢的話,半駝廢可能會跟蹤自己,從而找到歐陽上智的藏身之地。他已經打算放棄了。
半駝廢一閃便擋在冷劍白狐面前,道:「你怕我跟蹤你嗎?呵!我半駝廢豈是這樣的人?你想放棄拜我為師,不就辜負了歐陽上智的期望?你自己慢慢想吧!」
說完,身子往旁一側,讓冷劍白狐離去。
冷劍白狐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道:「好。」
望著冷劍白狐離去的背影,半駝廢心中思潮翻湧。他所想的事端極多,那名以箝為劍之人,指稱他殺了鳥人,半駝廢對於什麼是鳥人根本就沒有半點印象,他為鳥人報仇,是何意義?而又是誰刻意裝成駝子、蒙面以三泰陰指殺死鳥人,嫁禍給他?
難道,這也是歐陽上智的陰謀?
在歐陽上智縝密的謀略中,自己所佔的是什麼樣的地位?
除此之外,更佔據了他大部分思緒的問題是:
冷劍白狐,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刀狂劍癡葉小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