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深夜裡,秋風已漸漸勁疾,震撼著窗檽。葉小釵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索性披衣下床,走到外面去吹吹風,醒醒腦。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心為什麼這樣亂,與蕭姑娘誤會冰釋,固然很好,但是他又感到胸口沉甸甸地,產生了極大的壓力。
葉小釵從未與母親之外的女性接觸過,也從不知情為何物,當初與蕭姑娘玩鬧,確實是不存有別的念頭,句句話都是不經思索便說。蕭竹盈擁有罕世的美貌,但是葉小釵並未見過多少女子,無從比較,也不知道蕭竹盈之美到什麼程度,稱讚她的話,都是出自真心,並不是刻意要討好她。
然而,自從一劍萬生不許自己與蕭竹盈太過接近時起,葉小釵整日心神不寧,見到蕭竹盈與一劍萬生說說笑笑,心裡總是苦澀不堪,這種心痛,與告別家人,又是不一樣的,他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只有日日夜夜,回想著兩人共處的時光,回憶雖然快樂,卻更酸楚。
他不懂得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心情,而越是回憶與蕭竹盈說的話,越來越覺得似乎是某種告白,意思是要和蕭竹盈廝守一世,除此之外,自己是不會快樂的。」「
但蕭竹盈說的話沒有錯,自己一生一世就是一劍萬生的小廝,如何與蕭竹盈廝守呢?除非是永遠當她的僕人,這樣就算是了嗎?心裡千萬遍地這樣告訴自己,但是也很清楚地知道:不是的,這只是逃避而已。
葉小釵一面知道無法與蕭竹盈廝守,一面又強迫自己認命,所以更加地不敢面對蕭竹盈,那一段時間的冷漠,也有幾分是出於自願,否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今天蕭竹盈對他又是哭又是罵,他才知道自己的冷淡,讓蕭竹盈有多傷心,也才知道自己在蕭竹盈心裡,份量有多重。他很高興蕭竹盈這樣在乎他,但是,他更茫然困惑,兩人可以快樂地相處多久,她當小姐,自己當個僕人,就一輩子這樣嘻嘻鬧鬧,無憂無慮?
這是不可能的,葉小釵知道兩情相悅的人,將來必要生活在一起,像自己的父母一樣,建立一個家,這才是結果,而蕭姑娘一定也是這樣想。
然而,自己有什麼本事給蕭竹盈一個家呢?欠一劍萬生的大恩,是他永遠無法報答完的,他注定終生是一劍萬生的僕人,而一劍萬生對蕭竹盈所持的心意,以前葉小釵看不出來,現在他卻已經懂了。
葉小釵越是想著,心就越亂,也越無法入睡。不知不覺,已走到兩人當初一起避雨的梅樹下,他呆呆地望著漸漸空虛的枝椏,心裡像失落了什麼。
落葉輕輕地飄過他身邊,葉小釵只覺得自己就像這一樹越落越稀少的葉子一樣,就這樣沒有意義地過完一生,什麼也不能掌握。
仰首見到冷冽冰清的明月,又是滿月了,葉小釵想起今年中秋,是第一個沒有跟父母一起渡過的中秋,那天他心情也很沉重,不知道父母親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在思念著自己?哪天可以向一劍萬生求假,回家看看父母也好。
胡思亂想之間,葉小釵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你在歎什麼氣?」一陣輕柔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葉小釵大吃一驚,蕭竹盈微笑著走了過來。
原來蕭竹盈也睡不著,想起葉小釵,心情便動盪著、紛亂著,只恨不得和葉小釵聊到天亮,把所有的想法都跟他說個沒完,但是她又不好意思三更半夜跑去敲葉小釵的門,只好苦悶地走到梅樹下,想發發呆就算了。想不到在此見到葉小釵一個人唉聲歎氣,她心裡不知有多高興。…,
她當然是認為:葉小釵也與自己心思一同,所以才會來這二人初表衷情之地發呆。蕭竹盈滿心苦悶都化為歡喜,雖然風緊夜寒,她也覺得這裡是天下間最美好的地方。
葉小釵見她出現在自己面前,又驚又喜,但是馬上想起自己剛剛所想的問題,心頭頓覺沉重,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蕭竹盈卻已經將披風解了下來,覆在葉小釵身上,道:
「你穿得這樣單薄,披上了它吧!」
葉小釵連忙推辭,道:「不,還是你披上,風露很重,你會著涼的……」
蕭竹盈笑道:「我是有備而來,這身衣服很暖,你別擔心我。」
葉小釵見她執意甚堅,只得披上她的披風,這件披風是以名貴的錦裘輕絮為之,十分暖和,還帶著一縷淡淡的香氣,不知是脂粉之香,還是蕭竹盈本身所散發出的幽香。
葉小釵臉色微紅,幸好是晚上,不致被蕭竹盈看出。蕭竹盈卻伸出手摸了摸葉小釵的臉一把,笑道:「嗯,你的臉不冰了,這披風很暖吧?我總擔心你衣裳單薄,就要冬天了,你一定很冷。明天你還要做事,萬一著涼,豈不是糟糕?」
葉小釵一笑,道:「這麼晚了,你出來做什麼?」
蕭竹盈道:「賞月,你呢?」
「啊!是啊,我也是出來賞月。」
蕭竹盈撇撇嘴,道:「是嗎?那你為什麼在歎氣,說給我聽好嗎?」
「我……我在想念家人,所以……」
「想念家人?」
「嗯。秋風悲意,讓人回想起很多的事。」葉小釵輕歎了一聲,道,「來到此地之後,我才知道家的溫暖……」
「只是想念家人而已嗎?」
「嗯。」
蕭竹盈道:「你還有家人可以思念,我卻不知要想誰才好,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
葉小釵安慰道:「你不是什麼也沒有,等你的病好了之後,一定會想起你的家人和朋友的。」
蕭竹盈搖了一下頭,道:「那也罷了,其實,我覺得沒有家人讓我想,也許反而輕鬆吧!」
葉小釵微笑道:「話雖如此,但是思念、懷想,其實也是心之所寄,情之所安啊!」
蕭竹盈道:「嗯,其實,我早已體會出思念之味了……」
「哦?你思念的是誰呢?」葉小釵問。
蕭竹盈道:「你先回答我,你除了家人之外,有沒有想到別人?」
葉小釵一呆,道:「當然……會想的。」
「哦?那你會想誰呢?」蕭竹盈追問。
葉小釵明知他想問什麼,卻心情萬分凌亂,不想回答她,勉勉強強地說道:「這……很多啦,像我以前的朋友們,還有一劍萬生前輩、一刀萬殺前輩……」
蕭竹盈不耐煩了,道:「除了這些之外呢?」
「除了這些之外……?我,我誰也沒想過……」葉小釵口是心非地說道,急忙轉移話題,「蕭姑娘,那你呢?你會想誰?」
蕭竹盈道:「如果我說,我思念的人是你呢?」
葉小釵一怔,又顧左右而言它,道:「我們天天在見面,你當然會想到我,這是自然之事啊!」
蕭竹盈不快地嗔道:「那你為什麼說你不會想到我?是不是你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中?
葉小釵為難地說道:「這……不是的,而是……」
「我只問你,我們是不是朋友?」
「當然是。」…,
「是什麼樣的朋友?」
葉小釵怔了一會兒,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蕭竹盈卻已經握住葉小釵的手,道:「我先說好了,我是把你當成最好最好的朋友,沒有人可以取代,隨時隨地都在想著你,這樣的朋友,一輩子只會有一個,不會有第二個!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這樣你懂了嗎?」
葉小釵又故作不解,笑道:「我怎會死嘛!我們都還很年輕啊!」
蕭竹盈咬了咬唇,道:「我是說真的!我這塊心裡,若少了你,就什麼也沒有了,你懂嗎?」
葉小釵默默不語,蕭竹盈又道:「那你呢?在你心裡,我又是怎樣的?」
葉小釵沒想到她會講得這樣明白,心中不無感動感激,正想毫不保留地回答她,要開口,卻立刻想到了心中想過千百遍的問題:「我要如何與蕭姑娘在一起?她永遠是個小姐,我永遠是個僕人,我要如何與她過一生?」
這些問題,塞住了葉小釵的喉嚨,讓他無法說出自己的心聲,葉小釵張著口,卻只能辛苦地說道:「我……我也把蕭姑娘當成朋友,是……是……」
「是怎樣的朋友?最重要的,還是很普通的?」蕭竹盈玩笑地問。
「是……普通的朋友……」
蕭竹盈好不容易才確定自己所聽見的話,怔了半晌,呆呆地說不出話來,道:「是這樣的嗎……我明白了,謝謝你。」
她放開了葉小釵的手,轉身慢慢地走了回去。
葉小釵既愧又悔,不忍看她像失了魂的背影,狠下心不看她離去的樣子,卻又像彷彿心中被剜去了什麼。
葉小釵長長地歎了一大口氣,低著頭看被凍得枯寂的草,內心萬分沉重,低聲自言自語:「葉小釵啊葉小釵,你真是個沒有勇氣的懦夫!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就是不敢把心聲說出來?其實你對蕭姑娘……早就無法忘懷,但是你卻擔心東擔心西,都是逃避罷了!我應該去對蕭姑娘說出我的真心話,對!」
葉小釵一抬頭,又想到蕭竹盈的披風還在身上,那麼自己就有理由去找她,藉口還她披風了!一思及此,葉小釵心中一喜,便轉身要蕭竹盈的房間,至於見到人之後,講不講得出心中真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料他才一轉身,便見到蕭竹盈笑岑岑地站在他面前。
葉小釵怔呆住,蕭竹盈也只是雙手背在身後,微笑不語。
原來蕭竹盈聽了葉小釵冷淡的言語,整個人心都涼了,腦中一片空白,以為又是自己自作多情,正像失了魂一樣地要回房時,突然間心電一閃,想到葉小釵多慮的個性,他是個悶葫蘆,總是不知道在想什麼,絕不會把真正的感情外放。
或許,他心中有著什麼事,所以又言不由衷?總算是這一陣子以來,比較瞭解了一點葉小釵的作風,否則她也想不到這一層。一這樣想,蕭竹盈便又轉回身來,要逼問葉小釵,直到把他的心聲逼出來為止。
不料才一回來,就聽見葉小釵的自言自語,蕭竹盈大氣也不敢透,心卻跳得像要炸開了一般,整個腦子都在大叫:我果然沒看錯你,我果然沒看錯你!
葉小釵臉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都聽見了……?」
蕭竹盈點了點頭。
葉小釵連忙道:「我是亂說的,我在胡說八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蕭竹盈卻已走了上來,整個身體靠在葉小釵身上,仰首將唇印了上去。
葉小釵已經呆住了,不由自主地抱住蕭竹盈纖纖腰身,鼻中聞到她沁人的幽香,懷中擁著她柔軟的身體,竟不知身在何處,不知此是何時。
蕭竹盈與葉小釵擁吻之際,兩人都神志迷糊,恍若登仙,突然間葉小釵覺得懷中嬌軀像觸電般地一顫,蕭竹盈乍然推開了葉小釵,葉小釵正要問,蕭竹盈卻臉色奇異地望著葉小釵,那眼神像是突然間不認識葉小釵了一般,接著臉色變得煞白,驚呼了一聲,便往後仰倒,暈了過去。
葉小釵大吃一驚,及時扶抱住蕭竹盈往後倒去的身子,驚呼道:「蕭姑娘!蕭姑娘,你怎麼了?」
葉小釵的驚呼聲才一傳出,一道淡藍衣衫的的身影便已以極速的輕功竄至,正是一劍萬生。
原來今夜一劍萬生也無法入睡,在闖過雨台齊天塔之後,更是心神騷然,無法再冷靜自處,若是不對蕭竹盈說出一腔愛慕,真是生不如死。
一劍萬生本擬明天再對蕭竹盈傾訴真心,今晚卻無論如何是靜不下心了,在庭前徘徊流連,想東想西時,便聽見了輕微的騷動。他根基何等深厚,聲音傳來雖微他也馬上聽出是葉小釵在喊蕭竹盈,而聲音傳來之處,是遠遠後山荒僻之地,這還得了?馬上以最快的輕功趕至。
一到了現場,便見葉小釵抱著昏迷不醒的蕭竹盈,一劍萬生氣得眼前金星亂並,一衝而上,便奪過蕭竹盈,並重重地一耳光甩過葉小釵的臉,厲聲喝道:「你對蕭姑娘做了什麼!」
葉小釵一呆,一劍萬生已抱起蕭竹盈,道:「你回房去,要是蕭姑娘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還要問你!」
說畢,便快步抱著蕭竹盈往她房間而去。
葉小釵呆呆地望著一劍萬生抱走蕭竹盈,心情紛亂,不知所措地呆立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葉小釵望向地上,才發現披風不知何時已落在地上。他茫然拾起,想拿去交還蕭竹盈。
走至蕭竹盈房外,燈火通明,葉小釵立在窗下,不知是否要就這樣走進去?他知道一劍萬生見到蕭竹盈昏迷,不明究裡的情況下,一時心急,才會打了他一耳光,他不怪前輩。
但是,他現存也不是以前那個被動的葉小釵了,當蕭竹盈投入他懷裡的那一刻,他便已讓自己認定了:今後蕭竹盈的事情,他就不能不出面;蕭竹盈的事,就是他的事。因此,他一定要對一劍萬生說明白,如果他連這一件事都不敢說,那以後還有什麼責任擔當可言?也枉稱男人了。
最困難的就是如何開始,葉小釵正在窗下想著要怎麼說時,便聽見房間內傳出一刀萬殺的聲音,才知道這陣騷動也驚動了一刀萬殺。
只聽得一刀萬殺道:「你何必氣成這樣?蕭姑娘事吧?」
「沒事。」一劍萬生的聲音很低,像是怕驚醒蕭竹盈。
「沒事就好,她怎會突然間暈倒?你說……她和葉小釵在一起?」
一劍萬生的聲音竟氣得發抖,道:「哼!一定是葉小釵欺辱蕭姑娘,蕭姑娘受到驚嚇,才會昏倒!」
一刀萬殺怫然道:「不會的,葉小釵這孩子老實忠厚,你不可再怪罪他了。」
一劍萬生道:「我沒有錯怪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忠厚,內心奸詐者比比皆是。你說葉小釵老實,老實為什麼還老是在蕭姑娘身邊打轉?甚至,甚至……」…,
一劍萬生氣得難以啟齒,停了一會兒,才道:「總之,我絕對不讓葉小釵繼續留在此地!我一定要趕他走!」
葉小釵一聽,心頓時寒了,卻更明白:這不過是一劍萬生借權之便,所找的理由罷了。
一刀萬殺道:「但是血手魔魁那邊,你如何交代?」
「哈哈哈……」一劍萬生笑了起來,憤然道,「他的性命是我所救,我並不要他報答,是他硬要把兒子交給我們,哼!他膝下只有一子,真的是只為了報恩就送來為僕嗎?我看不是如此單純,只是礙於情面,不便拒絕,現在勢已至此,我明天就叫血手魔魁把葉小釵帶回去!」
葉小釵聽了,氣得眼前一花,暗想道:你妒我與蕭姑娘情意相投,所以一定要趕我走,這一點我能體會,可是你何必辱及吾父?
一劍萬生度以常理,倒不是故意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料對了血手魔魁所持居心。葉小釵心地光明,以為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樣光明坦蕩,沒想到父親確實是有所寄望的。
葉小釵忍不住推開窗戶,道:「不必去請我父親來,等蕭姑娘醒來,我自己可以離開!」
一劍萬生冷笑一聲,道:「何必等到蕭姑娘醒呢?現在你就可以離開!」
「我有話要對蕭姑娘說……」
「我不准!」一劍萬生衣袖一揮,閉上了窗戶。
不料葉小釵居然又「碰」地一聲,將窗戶大力打開。
一劍萬生本以為葉小釵是個唯唯諾諾的僕役,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抗,陰惻惻地說道:「你很大膽,到外面說,別吵醒了蕭姑娘!」
說著,以輕功縱出房外,葉小釵發足追去,追著一劍萬生的背影,直到刀軒劍廬黃花居之外的曠野,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一劍萬生已昂然站在星空下,背上寶劍的流蘇隨風輕蕩。
一劍萬生停在此地,要葉小釵離開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幾乎是葉小釵一停下來,背對著他的一劍萬生便冷冷地說道:
「我不許你與蕭姑娘見面,你現在馬上可以離開了。」
「只要蕭姑娘親口說她不想見我,我就離開。」
「何必要蕭姑娘親口來說?我代替她說就可以了。」
「你憑什麼?」
「憑她的命是我所救。」
葉小釵為之啞口,一會兒才道:「我不明白為何你總是不許我和蕭姑娘見面說話!」
一劍萬生冷然道:「因為你不配!」
「交友不分貧富貴賤,雖然我出身平凡,但是我是真心和蕭姑娘……」
一劍萬生笑了起來:「哈哈哈……你夠資格嗎?你是我的奴僕,而蕭姑娘是我的貴客,你充其量是她的僕人而已,何必自抬身價?」
葉小釵愣住了,從一開始,他便努力地跟一劍萬生講道理,本以為一劍萬生只是見到蕭竹盈昏迷而太過心急,所以才對自己說出如此決絕的話,但是越聽一劍萬生所言,竟越不成理了,竟是一心要貶低葉小釵,而以地位論人了。
葉小釵的心冷了,緩緩搖頭,道:「枉費,枉費你是一名前輩,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葉小釵不再和他說,轉身便往內走。
一劍萬生惱怒地叫住他:「站住!你要去哪裡?」
「去看看蕭姑娘醒了沒有。」
「如果你敢走出五步以上,休怪吾劍無情!」
葉小釵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竟不理會,往前走去。…,
一劍萬生這時已經什麼也不管了,心中暗數葉小釵的步數,準備在第六步時就出劍,一劍了結了這個心腹大患。
殺葉小釵,對他而言,是何等輕易之事。
就在葉小釵要跨出致命的一步之時,蕭竹盈的聲音已尖銳地傳出,喊道:「一劍萬生前輩!」
一聽見這聲呼喚,一劍萬生心中一動,已蓄勢待發的劍頓時又靜止在背後。
蕭竹盈奔了出來,擋在他與葉小釵中間,一劍萬生見她頭髮微亂,想必是一醒過來奔出來的,忙道:「你就這樣跑出來了,外面很冷,你快進房休息。」
「不必了。」蕭竹盈面對著一劍萬生,手藏在背後對著葉小釵招了一下。
葉小釵會意,走了上前,蕭竹盈便緊緊地握住葉小釵的手。葉小釵心中一暖,便也緊緊地回握。他再也不要放開,就算要為她吃苦,要受盡責備與挑戰,他也要緊緊地握住這隻手,有一天自己會像一劍萬生一樣偉大,能讓蕭竹盈自豪選對了人!
就在葉小釵胸口發熱,感激不已之時,蕭竹盈全然不顧一劍萬生發青的臉色,轉過頭來對著葉小釵微微一笑,又對一劍萬生道:「我不必回房裡去,因為我要和葉小釵一起離開這裡。」
「我不許!」一劍萬生怒吼了一聲,連忙收斂起怒容,只怕驚駭到她,溫色道,「你……你的病尚未復元,應好好調養……」
蕭竹盈望著一劍萬生,清清楚楚地說道:「不必了,我的病全好了,我知道我是雲路天宮的少宮主,我的父親是流星君蕭三瑞,他已經死了,是戰死在南霸天,對不對?」
一劍萬生煞時整個人呆立著,不敢相信蕭竹盈所說的話。依童顏未老人之言,要讓她恢復,唯有依靠陽氣貫通,難道……難道她已與葉小釵陰陽交流?
一劍萬生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講出的話聲顫抖著,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你……你為何會恢復記憶……?」
蕭竹盈脈脈地望了葉小釵一眼,俏臉微紅,笑而不語。
一劍萬生見狀,更加地天旋地轉,衝了上前,一把抓住蕭竹盈的雙肩,面色猙獰地厲聲問道:「你,你與葉小釵是什麼關係?」
蕭竹盈從未見過他如此可怕的樣子,更加不服,鐵了心將頭一揚,道:「說是朋友也可以,說是夫妻也可以!」
一劍萬生已經快站身不住了,還是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口不擇言道:「難道……難道你們已經行過周公之禮?」
葉小釵一時不懂此話之意,蕭竹盈卻臉整個紅了起來,不管有沒有,她身為一個閨女,怎好回答前輩這個問題?蕭竹盈又羞又怒,道:「隨你怎麼想!」
這句話一出口,就像是親自承認了一般,一劍萬生胸口猶如炸開了什麼,大吼一聲,背後寶劍應聲而出,決意殺了葉小釵!寶劍疾空揮去,在葉小釵右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葉小釵臉上一陣劇痛,劍已飛回一劍萬生面前,一劍萬生正要再發劍氣一劍刺死葉小釵,蕭竹盈已擋在葉小釵面前,大聲道:「你要殺葉小釵,就連我一起殺了!」
「好!」一劍萬生怒吼,飛劍居然向蕭竹盈刺去!
蕭竹盈閉起雙目,仍昂首挺胸站在葉小釵前方,雙手護著葉小釵,飛劍停在蕭竹盈頸前,微微退了幾寸。…,
一劍萬生心如刀割,看看蕭竹盈閉目就死,那平靜美麗的面孔,若是能多看一刻也好,這一劍刺下去,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那麼自己還有必要活在世上嗎?費盡心思,又是為了什麼?
一劍萬生想不到自己一生之中,終於有想得到之人,想得到的感情,但竟是這樣的局面。自己修行一生,練就絕藝,到頭來竟半點用處也沒有,到底上天還有沒有道理?一劍萬生一腔悲憤、震怒、心碎、痛楚,通通在瞬間爆發,終於忍受不住,挾著渾厚內力的長嘯聲,破空而出!
這聲長嘯雄渾龐大,震得山嶽皆驚,天地震動,蕭竹盈與葉小駐釵均被震得全身奇經八脈無一不血氣翻湧,骨骸欲碎,嚇得四手緊握,兩人依偎得更緊了。
一劍萬生狂笑了起來:「哈哈哈……我一劍萬生,居然比不上一個奴顏卑膝之徒!我恨!我恨,上天對我一劍萬生太不公平!哈哈哈……」
蕭竹盈和葉小釵仍緊緊地並肩而立,望著一劍萬生。
一劍萬生知道除了硬奪之外,已無它策,強忍著內心的激盪,鎮定了下來,道:「葉小釵,我不殺你。」
蕭竹盈一喜,一劍萬生又道:「現在我殺了你,世人將說我一劍萬生以前輩之身,殺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凡夫俗子。我勝之不武,你也死得不服。現在你聽清楚:我給你兩年的時間,這兩年你去拜師學藝,兩年後,你有膽量就到飛鳴山、風雨坪找我!我們一決高下!」
葉小釵緊握住拳頭,這是一個機會,渺茫的機會。
一劍萬生已冷靜了下來,恢復他那高雅的風采,昂著頭道:「如果我輸了,蕭姑娘欠我的恩情從此勾銷;如果你敗了,你就再也不得騷擾蕭姑娘。怎樣?你有勇氣將蕭姑娘欠我的恩情,和蕭姑娘給你的感情與我一搏嗎?」
葉小釵道:「我接受!」
一劍萬生大笑道:「很好!蕭姑娘,我奉勸你一句話,不要放太多感情在葉小釵身上,否則你會嘗到失去愛人的痛苦!」
蕭竹盈知道一劍萬生這樣的條件,根本是另找理由殺葉小釵,對他更是萬分不齒。
一劍萬生揚名天下的根基,至少上百年,葉小釵再聰明,也不可能在兩年之內打敗一劍萬生。蕭竹盈暗想:若是帶葉小釵回雲路天宮,以父親從前的人望交際,也許可以延請到許多武林高手,共研出速成之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教葉小釵絕世武功。即使兩年內不可能打得敗一劍萬生,但在這麼多高手前輩保護之下,事情也還有轉圜餘地。
這樣想,便如服下了一顆定心丸,扶著葉小釵,道:「葉小釵,我們走吧!」
「慢著!葉小釵可以走,你必須留在此地。」
蕭竹盈怒道:「為什麼?」
「我怕葉小釵跟你遠走高飛之後,整天沉溺在美色當中,忘了進修!」
葉小釵氣得憤然甩開蕭竹盈的手,對一劍萬生說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蕭竹盈也道:「你這樣的話太侮辱人了,葉小釵不是這樣的人!」
一劍萬生怒笑道:「我說他是這樣的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否則何必急著帶著你離開?」
葉小釵的自尊心怎受得了這樣的貶抑,對蕭竹盈道:「蕭姑娘,你不要怕,兩年後我一定來接你!」
蕭竹盈大急,握住葉小釵的手,搖著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道:「你……你別……」…,
葉小釵抻手拭去她的眼淚,道:「相信我,再見!」
說完,決然放下了蕭竹盈的雙手,轉身往山下疾奔,頭也不回了。
蕭竹盈連忙要追趕,卻被一劍萬生縱身擋住,道:「勝負未分之前,你不許離開此地!」
蕭竹盈怒目而瞪,道:「讓我送他一程,你連這樣都怕嗎?難道你真的輸不起?」
一劍萬生愣了一下,蕭竹盈已用力推開了他,追著葉小釵的足跡而去。
一劍萬生望著那美麗的背影,一股由衷的落寞之情,有如傾洩的江海一般,硬撐的堅強也無法維持下去,他低下了高傲的頭,深深地吐出了失敗者的喟歎。
「我早已說過,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一刀萬殺一直在冷眼旁觀,此時才走了出來。
當一劍萬生與葉小釵約到外面說話時,他已知道會有如此發展,對道友除了失望之外,卻更多的同情。
一劍萬生低聲道:「如果你放棄得了你的萬勝天冠,那麼我也能放棄蕭姑娘,但是,這於你我,皆是不可能的。」
一刀萬殺也長歎了一聲,道:「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一劍萬生仰首道:「殺!」
「什麼?」
「我會跟在葉小釵身後,若是任何人收葉小釵為徒,就要先通過我的飛劍!」
一刀萬殺變色道:「你這未免太過份了!你這是將你的憤怒遷移他人,多殺無辜!」
一劍萬生冷笑道:「為什麼不說我是要找一個真正的對手呢?如果葉小釵所找的師父,無法抵擋我的飛劍,那麼葉小釵跟著他練一百年,也無法勝過我,我是避免葉小釵浪費時間。」
「可是這是在斷絕葉小釵的生路啊!」
一劍萬生道:「是他親口答應我的挑戰,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一刀萬殺只好默然,他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就讓一劍萬生背後的劍,爭取他自己的人生吧!
葉小釵一氣之下,奔出了刀軒劍廬黃花居,在半路便停了下來,慢慢地走著,低著頭想:
「我和一劍萬生前輩訂下了決戰之期,兩年後的今日,我一定要他刮目相看!但是……但是我該怎樣做才好呢?」
葉小釵仰起頭來,月已西沉,天上一大片陰黑如漆,一點星光也沒有,他只覺得由身體冷到骨子裡,這漆黑而絕望的森林中,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沒有任何援助。
他想到了父母親,自己要去拜師,一定要先對父母稟明,問父親意見,免得父親擔心。
葉小釵正要往家的方向奔去,便聽見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來,正是蕭竹盈。葉小釵停步等她,見到蕭竹盈跑的臉紅氣喘,頭髮散亂的樣子,又是不忍,又是難過,他將蕭竹盈散下的髮絲掠上耳鬢,輕道:「你怎麼追來了?」
蕭竹盈眼中淚水盈然,輕輕一笑,眼淚淌了下來,柔聲道:「你這個傻小子,為什麼要答應一劍萬生那樣的條件?」
「你放心,我一定會學好武功,蕭姑娘,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蕭竹盈「嚶」地一聲,投入葉小釵的懷裡,淚水不停地滑落,顫聲道:「你放心,兩年後,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人,我跟定了你!除非你不要我,否則,誰也得不到我!」
葉小釵緊抱著她,伸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內心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講不出來。…,
蕭竹盈仰起頭來,望著葉小釵臉上的血污,憐惜地伸出手去輕撫著他的臉,道:「你看,你的傷口又流血了,那裡有個山洞,進去,我幫你擦擦。」
葉小釵點了點頭,與蕭竹盈握著手走進山洞中,蕭竹盈讓葉小釵坐在石上,取出懷中繡帕,要去擦他臉上傷口的血污,干的血漬卻擦不下來,蕭竹盈心中憐惜、悲苦,他臉上傷痕甚深,必是痛徹了心肺,蕭竹盈忍不住又落下了淚。
葉小釵一直默默地望著淚人兒般的蕭竹盈,他說不出話來,蕭竹盈為了他這樣地心碎欲絕,這份深情,是他永遠也回報不完的。蕭竹盈的手帕上沾了溫溫的淚水,便容易擦淨葉小釵臉上干去的血漬,好不容易將傷口擦乾淨了,蕭竹盈才取出懷中的金創藥,小心地擦在葉小釵臉上。葉小釵只覺傷口麻麻涼涼的,心知已經無礙了。
「這藥你帶在身上。」蕭竹盈將整罐藥都收進葉小釵懷裡,低著頭懷著葉小釵的手,默然不語,一會兒才望著那方已染滿了血的手帕,輕道:「你看,這上面有我的眼淚,你的血,融合在一起,就像我們倆一樣,永遠也分不開、解不開……」
葉小釵忍不住緊緊抱住蕭竹盈,只希望蕭竹盈不要被這樣沉重的悲傷給壓垮了,但是自己除了兩年後的約定之外,現在卻什麼也沒辦法幫她。
蕭竹盈反倒堅強起來,道:「小釵,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對不對?你說對不對?」
葉小釵點著頭,道:「對,我一定可以打敗一劍萬生。」
但是話一出口,葉小釵又知道不可能,不禁心神大亂,連眼前的蕭竹盈也好像要消失了一般,不禁將她抱得更緊,生怕她真的不見了,而自己只是在發夢。
蕭竹盈被他抱得透不過氣來,抬起手臂抱著葉小釵的頸子,再度將唇靠了上來。葉小釵已無顧忌,便回擁著蕭竹盈,放任感情地吻著她。
蕭竹盈神志迷糊,全身痠軟,恨不得整個人融進葉小釵體內,呼吸急促地輕道:「小釵,小釵……帶我走,我們不要再回這裡了……」
葉小釵也已意亂情迷,含糊地問道:「去哪裡?」
「去雲路天宮,那是我的家,我們……就這樣生活在一起,誰也別想拆散我們……」
葉小釵正是心情激動萬分之時,突然間想起一劍萬生冷酷的話語:「我擔心葉小釵沉迷在美色之中,忘了進修!」「我說他是這樣的人,他就是這樣的人!」這兩句話一在腦中響起,頓時有如一盆冷水,兜頭淋醒了葉小釵,葉小釵瞬間清醒過來,放開了蕭竹盈,道:「不行!我不能這麼做!」
他的懷抱一放開,蕭竹盈頓失所依,氣苦地說道:「為什麼不能?你在怕什麼?難道你不要和我在一起嗎?」
面對她一連串的質問,葉小釵也沉重無比,道:「不是的,但是,我若是和你遠走高飛,豈不是正如一劍萬生前輩所言,只是個廢人?我絕不是這種人!」
蕭竹盈忍不住大哭,罵道:「你……你太沒有良心了!這是你和他自己約定下來的,你們有問我的意見嗎?我不要當你們的賭注,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管別人怎麼說!」
葉小釵握著她的肩,一面吻著她的臉,一面道:「我不是把你當賭注,我絕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知恩不報枉人為,你家、我家,都欠了一劍萬生前輩山高海深的恩情,我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忘恩負義。既然他說只要我勝過他,所有恩情就一筆勾銷,那我除了如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竹盈,你我要走,也要走得乾乾淨淨,不能成為不信不義的小人。」…,
葉小釵所言,句句深明大義,蕭竹盈根本無法反駁,對他雖然加重了幾分敬意,卻更加惶然,知道葉小釵是絕對不會聽從自己的意思了,只好哭道:「這時你還講道理!他這樣不講理,你講理,會吃虧的!我又該怎麼辦?他武功這樣高強,我爹都輸他一大截,你怎麼可能兩年之內……嗚……」
葉小釵心裡酸楚,哽咽地說道:「竹盈,是我誤了你……」
「不,沒有,你沒有。」蕭竹盈泣不成聲,還是知道一點道理,勉強收淚道,「我知道我沒看錯你,小釵,只怪老天不成全我們,若是兩年之後,我們的命運到了盡頭,那我也心甘情願。」
葉小釵勉強一笑,道:「不要這樣絕望,你要對我有信心。」
蕭竹盈點了點頭,「嗯」地應了一聲,又緊抱住葉小釵,道:「我說過了,我是你的妻子,我的命可以還一劍萬生,但是我的身子,絕不會是他的!」
聽了此言,葉小釵不由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蕭竹盈已將唇貼了上來,化解那干苦的口舌。葉小釵腦中空白,彷彿身在雲端般,蕭竹盈柔嫩溫暖的身體,就像雲一樣,包圍著他,在馥郁的體香與熱情中,他什麼都分辨不清了。
後世有《臨江仙》一曲,縱敘此夜之情,詞曰:
豈恨無端腸已斷,不應更怨衷情。羅衫輕解觸溫瓊,玉香**意,冷夜破瓜盟。
從此相思縈懷處,還君珠淚如傾。忍聽後約事無憑,此生都已矣,何況在他生!
葉小釵與蕭竹盈俱是初嘗**,神**蕩,不知今夕何夕,再也不願與對方分手,只恨不得時光就此停住,天地就此消失。
然而,漸漸射進山洞的陽光照醒了他們,竟已天色大明了。葉小釵與蕭竹盈攜著手默默地走出了山洞,心情都沉重得說不出話來。葉小釵終於放開了蕭竹盈的手,輕道:「兩年後再見了。」
蕭竹盈雙眼紅腫,此時又落下了淚,微笑道:「不管結果是怎樣,兩年後你一定要回來,是生是死,我都沒有第二句話了。」
她只打定了一個主意,兩年後的決鬥,葉小釵敗了,她就死在一劍萬生面前,了卻這一段恩怨,也勝過相思相恨。
葉小釵點了一下頭,便要離去。
蕭竹盈忍不住又叫住他:「小釵!」
葉小釵怎走得開?一停步,蕭竹盈便撲了上來,抱著他痛哭失聲,許久許久,蕭竹盈才止住了淚,仰起頭來望著葉小釵微微一笑,取出慣用的金羽小箭,道:「我在武林中的名號是玉頸金羽,這是雲路天宮的叔叔們,在我小時候給我起的,亂叫著好玩兒,只因我慣用金羽毛當暗器。就是這個,你帶在身上,就當是我在你身邊陪著你。」
葉小釵珍惜地細看著,金羽根根柔軟,當中的小箭以黃金鑄造,精緻工巧,貴氣非常。葉小釵道:「但是你沒了防身的武器,可怎麼辦?」
蕭竹盈一面拭淚一面笑道:「呆子,這樣的東西我還怕少了?你只要不忘了我,我還珍惜這個?」
葉小釵喃喃道:「我怎會忘了你?不會的,我不會的……」
「嗯,我已經什麼都交給了你,你千萬要隨時贏得我,我……天天在夢裡都要跟你見面的……」
蕭竹盈的聲音低不可聞,葉小釵緊咬著唇,心痛欲裂,好不容易狠下心來,放開了她的手,道:「我走了!」便轉頭大步地離開。
背後,蕭竹盈心碎地喊他,葉小釵不敢再回頭,不敢停下來再看她一眼,否則,這柔情千縷,又將會綁住他的雙腳,他又走不了,好不容易下的決心會崩潰。他知道,就算給他再多的時間,都是短如電光一瞬,永遠不夠。只好當機立斷,將心化為鐵石,去追尋兩人的永遠。
葉小釵就這樣走了,蕭竹盈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拚命眨著雙眼,不讓淚水模糊了視線,努力地說服自己:過兩年就可以見到他,從今天起,數過七百三十個日子,就會見到葉小釵光明正大地走回來,抱住自己,再也不要分開。
然而,她怎麼料得到:她再也看不到葉小釵,將來,她依然只能看見葉小釵的背影,依然是那樣果決地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