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正規起義軍,早已在五菱東面集合。
軒轅夢出了村子,買了兩匹馬,立刻朝東方急趕而去。
不負她望,三萬軍隊整齊劃一,沒有絲毫混亂之象。
戚如花治軍還是蠻有一套的,比起自己這種半吊子來,她才是最佳的指揮將領。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戚如花必須留在軍寨,以防突發事件。
到了軍寨,掏出隨身攜帶的令牌,軍隊副將立刻出來迎接。
副將是一名個頭矮小,皮膚黝黑的女人,第一次見她的人或許都會心有不服,但只要見識過她的戰鬥力,就沒有誰再敢對其有任何質疑
女人殺起人來那叫個可怕,她一人單挑十人都沒有問題,簡直如李逵再世。戚如花把她派出,可見對五菱勢在必得的決心。
軒轅夢粗略問了問最近五菱那邊的動向,女人輕蔑道:「都是些酒囊飯袋,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無法自拔。」
軒轅夢卻還是不能放心,謹慎道:「再派人去探一探,我必須隨時瞭解地方的動態。」
女人雖然覺得沒必要,卻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手下的精英偵察隊,前往五菱。
兩人正要去主帳議事,這位副將看到跟在她身後的邵煜霆,立馬眉心一皺,耿直道:「孟姑娘,您是此次五菱之戰的主將,應該明白,不論是主將還是士兵,都不能帶家屬。」
家屬?她回頭看了眼邵煜霆,不明白這副將從哪看出,邵煜霆像她家屬的。
「他不是我的家屬,他是……我的秘書。」
「秘書?」那副將似乎不太理解。
她想了想,隨口道:「就是負責我一應衣食起居的……副手。」
負責一應衣食起居?那不就是小伺嘛。副將看向邵煜霆的目光,多多少少帶了些鄙薄。
軒轅夢心虛地回頭看了眼邵煜霆,原以為會看到一張鍋貼臉,沒想到他不但沒有生氣,臉上反而帶了些以往沒有的柔和。
怕是他傷得不僅是身體,還有腦袋。
有病吧!
她如是想道。
來到主帳,軒轅夢將手下三萬士兵,各自分成了十隊,按照之前在地圖上所標示的,命這十隊分別從詩歌不同的方向攻入。
又另外分出了一批五百人的前鋒小隊,這五百人是此次戰鬥的關鍵力量,為了保險起見,她決定親自挑選。
從敏捷度,警惕度,以及耐久度和勇猛度作為挑選標準,來選出最適合打前鋒的士兵。
要從三萬人中挑出五百人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軒轅夢在挑選到第一百個時,看了看天色,對那副將吩咐道:「派人通知五菱郡守,今夜子時,準時攻打五菱。」
駐守五菱的軍隊共十萬,在己方與對方實力懸殊巨大的情況下,她不得不犧牲一部分人。五菱郡守手下的那批起義軍,傷的傷殘的殘,已經無法作為主要戰鬥力繼續作戰,但他們卻不肯放棄五菱,誓要等待時機,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死得其所,也算是對得起這幫人的一腔熱血了。
待挑出五百人,準備晚上的作戰計劃時,一直默不出聲的邵煜霆終於開口:「原來一早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
她垂目盯著桌上的地圖,手拿炭筆在地圖上寫寫畫畫,聽了他的感歎,頭也不抬道:「你是不是後悔跟我一起跳下山崖了?」
「我邵煜霆做事,從不後悔!」帶著慍惱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帳。
生氣了?真是奇怪呢,以前無論如何都擺著一張冰塊臉,永遠沒有喜怒哀樂的人,最近好像經常生氣呢。
在地圖上勾下最後一筆,她抬頭,看向對面隱匿在背光陰影中的男子:「邵煜霆,我早就說過,我不會那麼容易死。」放下手中炭筆,朝他走去,俯身看著端坐在陰影中的人:「是我演得太逼真了,還是你關心則亂?」
兩人此刻都沉浸在陰影中,她看不清他,他看看不透她,只有彼此綿長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讓這微涼的秋夜變得有些躁動。
「你不該……」他低沉的聲音驀地響起。
「不該什麼?」她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不該介入天下之爭是嗎?」
他沉默不言,她靜了會兒,繼續道:「弱肉強食,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我不去爭,不代表別人會因此而放過我。我只有兩個選擇,一種是在原地等著其他猛獸來咬斷我的喉嚨,一種是磨利自己的爪子,露出自己的獠牙,努力的與那些想吃掉自己的猛獸較量,即便傷痕纍纍,也要獲得最終的勝利。」
說完這句話後,兩人誰都沒再開口,她依舊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從他路線紊亂的呼吸可以聽出,他的內心,已然不再平靜。
許久後,才傳來他略顯艱澀的嗓音,「萬一……輸了呢?」
「沒有萬一!」她斬釘截鐵,「我從來不會質疑自己,不是因為自信,而是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麼跟隨我的那些手下,那些士兵,還有那麼多愛我的人,他們該如何相信我?」
她聽到他長長的一聲歎,卻不再發文,只淡淡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他明白什麼了?從自己落魄被他所救的那時起,她這一生要走的路就已經注定了。
他其實根本就不瞭解自己,她怕死,怕失敗,怕再如兩年前那般失去一切。
人只有真正感受過絕望,才知道生是多麼可貴的一件事。
她在他眼裡,早就算不得高尚了。從前挑斷他手腳筋的雖不是自己,但若是為了利益,如今的她,也會做出同樣殘忍的事來。
「今晚你留在這裡,不論勝敗,你都不要去五菱找我。」她直起身子,嬌媚的容顏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中似一朵半開的水蓮:「當然,你也可以離開,我與你之間雖然有些無數的恩恩怨怨,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軒轅笑湉永遠都是你邵煜霆的女兒。」
她也不知為什麼會對他說這些,或許是受了那天晚上他所說那些話的影響吧。
交代好了一切,看看天色,差不多該準備攻城了。
不知今晚是否會一切順利,但她必須抱著必勝的心態。
剛走出大帳,身後卻突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頭看去,一身青衣的男子,就站在離她不足兩步的距離處。
她還以為他又要說些冠冕堂皇之語來叱責自己,沒想到他竟然開口道:「你說過你不會死,記住你的話。」
她愣了好半晌,才呆呆回了一句:「當然。」
他不再多說,反正朝大帳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帳簾前,她才恍然回神。
最近每個人都有些反常,搞得她也跟著一起反常。
贗月如此,邵煜霆也如此。
……
五菱城。
數丈高的城牆上,有些士兵在聊天,有些在打瞌睡,有些在賭骰子,總之,做什麼的都有,就是沒有認認真真守城的。
也難怪,守了半個多月,原以為會有大軍攻城,結果屁都沒看見一個。
依他們看,那些民間的起義軍根本就不成氣候,看到這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早就被嚇得屁滾尿流回家種地去了,五菱哪裡還需要再守?
有人譏笑道:「那五菱郡守也太不自量力了,就她也想跟朝廷對抗?我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另個一人接上道:「這世上不自量力之,豈止五菱郡守一人,還有個叫孟南柯的,她們都是相當皇帝想瘋了吧?」
「就她們也想當皇帝?笑話!」
「所以才說是自不量力啊。」
「哈哈哈,是得意忘形的雜種吧!」
「只怕她們還沒死心呢,做夢都想過把皇帝癮,小心點,說不定她們今晚就會殺進來。」一陣哄笑。
「好啊,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兩個老子殺一雙,就怕他們不敢來,就上來了,也是哭爹喊娘求老子饒她們一命,哈哈哈哈……呃。」猖狂的笑聲,以最後一個痛苦的尾聲宣告結束。
被殺死的士兵,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便軟軟地倒了下去。幾道黑影在暗夜的掩護下朝前飛竄,所過之處,一具具的屍體接連倒下。
一場大屠殺,正在有條不紊的悄悄進行著。
城牆下,無數的黑影,攀著被釘入城牆的弩箭,如海潮般,湧入這座安靜的城池。
城牆上,燈塔上,哨崗前,皆被這股黑色洪流所淹沒。
漆黑的夜色下,這股黑色如同死神降臨的陰影,籠罩了這片靜謐的大地。
城內,連續守了月餘城池的士兵,大多數已沉入夢鄉。
有些人與睡夢中悄然死去,有些剛剛甦醒,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去見了閻王爺,負責守城的主將被遠處淒慘的廝殺聲所驚醒,連忙身披戰甲,指揮佈陣,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城門打開,無數的起義軍殺入城內,混亂之中,那主將竟有些分不清到底那些才是自己的士兵。
這位主將也算是身經百戰之人,立刻調整好心態,指揮手下士兵應戰。
怎麼說他們也有十萬人馬,就算折損一些,也無傷大雅。
正要以的壓倒一切的氣勢將狂妄自大的起義軍嬌媚,一名副將滿面慌張跑來,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指著糧草庫的方向:「不……不好了將軍……糧、糧倉著火了!」
「什麼!」將視線調向囤放糧草的方向,只見一束火焰直衝雲霄,灼烈的火勢,映得半邊漆黑夜色如血般悲壯。
「快,快帶人去救火!」主將焦急大喊,雖然她已明白,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為時已晚。
起義軍雖只有三萬人馬,卻趁己方不備,殺了個措手不及。現城門已開,自己手下軍隊又傷亡慘重,更有逃兵無數,唯今能做的,只有投降了。
這位主將開始自暴自棄,她一生勞苦征戰,卻還是一個副三品武將官職,她忠心為國,卻遭皇帝質疑,朝內奸臣當道,她無數次遭排擠陷害。此戰若是戰敗,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念及此處,她越發悲憤難抑。
事已至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降了算了!
她招來幾名副將參將,這些都是皇帝的心腹,官職比她低,卻沒少給她臉色看,還時不時拿出皇帝的身份來壓她。
若自己降了,她們一封書信送到京城,自己照樣活不了。
反正已經決定策反,不如反得徹底一些!
她做出悲痛的樣子,將幾人叫到近前,趁著幾人對自己冷嘲熱諷時,猛地拔劍,將諸人一一斬殺於劍下。
將手中長劍一扔,她舉起手來,對圍觀的眾士兵道:「君若不仁,臣亦可不忠。我們的皇帝,並非仁義博愛的明君仁主,大家的一腔熱血白白拋灑,她卻只將我們當做一統天下的棋子,嗚呼悲哉!為君不仁、為老不尊、為子不孝、為官不廉、為友不義,這樣的世道,我們還有何好守護的,不如跟隨起義軍一起反了吧!讓這天下大道,重現光明!」
有人歡呼,有人不滿,有人猶豫,有人擔心。
軒轅夢帶領大軍入城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景象。
她可不是仁義之人,願意投靠她的,她歡迎至極,不想當兵的,她可以放其一條生路,但若是依舊忠於朝廷忠於軒轅慈的,那不好意思,只能殺無赦。
天下之爭原本就是這樣,從這些人選擇當兵的那一刻起,一隻腳就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對能夠給予同情者,她自然不會步步相逼,但對於不能也不該給予同情的人,她自會做到狠心決絕。
天剛微涼,五菱城外的一處荒郊內,很快清理出一個寬約數百丈,深約數十丈的大坑。
歷史上,殺神白起似乎也做過同樣的事——坑殺趙軍降卒四十餘萬。
她到底做不到他那樣狠心,四十萬人,這是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啊!
但殺幾萬人,和殺四十萬人有何區別?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不同的是,她給了這些人選擇的權利。既然他們一心赴死,自己就沒有什麼好愧疚的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經過一番血洗後的長街上時,軒轅夢將一面大旗,插在了五菱城頭的最高處。
從今以後,她就是御龍軍真正的首領,是與其他三國君主擁有同等地位和實力的王者!
大軒轅帝國的王——軒轅王!
……
「混賬!簡直混賬!」女人一掌拍在結實的紅木御案上,頓時,堅硬的桌案顯出一道可怕的裂紋來,如龜裂的土地。
御龍軍攻佔五菱一事,可算得上是近日來最富有爆炸性的消息了,如今三國的街頭巷尾,皆在傳頌著同樣的事跡。無非是御龍軍多麼英勇,多麼深得人心,御龍軍的首領多麼的威猛善戰。
軒轅夢要是知道自己終於脫離了小白臉的定義範疇,成功晉級為高大威猛,殺氣騰騰的純爺們形象,一定會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豎起中指,罵一句:你個賊老天!
御案下,垂手恭立的男子,在看到被皇帝丟於地上的奏報時,滿臉震驚。
那個女人,竟然輕而易舉地就奪下了五菱!
這……怎麼可能?
「你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你告訴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處於狂怒中的皇帝,面容幾近扭曲。
孟安慌忙跪下,道:「據手下回稟,他們親眼看到她墜落懸崖,應該……應該是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軒轅慈怒極,抄起案上的硯台,便朝跪在地上的孟安擲去,「這就是你的萬無一失!那女人不但沒死,還攻下了五菱!混賬,全部都是該死的混賬!你們這些渣滓,表面上說著忠於朕,一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就統統給朕造反!朕要你們何用!」
皇帝砸來的硯台,自然不能躲的,可軒轅慈是何等力量,那硯台砸在背上,脊骨都被生生砸下去了一塊,孟安忍痛叩首:「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你讓朕怎麼息怒!」軒轅慈臉上陰戾暴現,「她攻下五菱,自成為王,她算什麼東西,也敢自成為王?朕要她死,要她立刻去死,朕一刻也忍不住了!」
孟安額上冷汗淋漓,卻不敢去擦,保持著叩首的姿勢,小心翼翼道:「或許……或許有個人能幫皇上,剷除您的心頭大患。」
「有個人?你說的是你自己嗎?」
「不,微臣不敢妄自誇大。」
「那是誰?」軒轅慈迫不及待追問。
「殷俐珠。」
「殷俐珠?」軒轅慈瞇起雙目,兩手撐在桌案上,神色鬱鬱地看著孟安:「你在耍朕嗎?」
孟安臉色一白,急忙解釋道:「殷俐珠雖已身敗名裂,但如今她的武功,已不可同日而語,軒轅夢將她害得如此慘,皇上試想,以她的性格,難道會默默隱居一輩子,直到老死嗎?」
聞言,軒轅慈神色稍緩:「殷俐珠……殷俐珠……朕如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這樣廢人身上嗎?」
「不是寄托,而是利用,她是一把鋒利的劍,而皇上,您才是這用劍之人。」
聽了孟安的恭維和分析,軒轅慈心情頓時大好:「看在你出了個還算不錯的主意上,朕就饒了你。」緩緩走下台階,挑起男子的下顎,冷冷瞥過他汗濕的額頭:「很疼嗎?」
孟安回道:「不是很疼。」
「哼,朕不喜歡故作堅強的人。」她鬆開他的下頜,轉而平攤開手掌,輕輕落在男子的脊背上。
一股暖流注入,那斷裂的脊骨處,疼痛立時消褪,他不可思議地仰頭看著軒轅慈,待她收手後,他猛地俯身叩頭道:「多謝皇上。」
軒轅慈淡淡哼了聲,轉而朝殿外走去,「朕只喜歡有用之人,對於沒用的廢物,即便是死了,朕也不會有絲毫可惜。」
孟安跪在原地,仿若一尊石雕,直到軒轅慈遠去,仍舊一動不動。
……
御龍軍奪取五菱,以軒轅帝國建立政權的消息如此勁爆,自然是家喻戶曉。
同一時間,昊天皇宮。
祁墨懷看著手中奏報,唇角微掀,皙白的手指,在御案上有節奏的輕輕敲擊,寂靜的御書房內,只聞手指擊打在桌面上的篤篤聲。
終於,他從沉浸的心事中收回心神,將奏報往桌面上一拋,抬目看向對面的十三王爺:「這個女人不可小覷。」
沒有點名道姓,但十三王爺卻明白,自己皇兄口中的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皇兄打算如何是好?」
他輕笑,眉目清淡:「讓她高興高興吧,她這人野心大得很,現在去阻止她,只會落下仇恨。」
「皇兄難道就不怕,有一天她這軒轅帝國真的所向披靡,連皇兄都無可奈何嗎?」
祁墨懷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落在面上的奏報上,「真有這麼一天……或許我會很期待吧。」
「皇兄,臣弟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十三王爺輕歎道。
祁墨懷哼笑道:「是嗎?我也越來越看不懂自己了。」
十三王爺靜立了一陣,忽地開口:「皇兄,今早就有幾位大臣私下裡找我,讓我勸你納妃。」
聞言,祁墨懷眉頭一蹙,不悅道:「這幫老東西,活膩歪了嗎?」
十三王爺見他動怒,連忙勸解道:「皇兄,你也不能怪幾位大人,你是一國之君,要以天下為重,對於皇嗣,不可不重視。」
連自己的弟弟都這麼說,祁墨懷更是煩躁難言:「此事朕自有分寸,誰再提及納妃之事,休怪朕不客氣。」
一向對政事漠不關心的十三王爺,此刻卻突然表現出與性格不符的執拗,撲通一聲,跪倒在御案前:「還望皇兄三思,切不可為了一個女人,而斷送江山社稷,千秋功業!」
「放肆!」用力一拍御案,祁墨懷猛地起身,怒氣勃發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十三王爺巋然不動,對於龍顏震怒,絲毫也不顯惶恐。
祁墨懷怒極反笑:「你當朕不敢動你,是嗎?」
十三王爺叩首道:「就算皇兄今日殺了臣弟,有些話,臣弟還是要說。」他猛地抬頭,目中堅毅一片,似乎真的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那個女人不適合你,她也絕不會向你低頭!皇兄,成大事者,必要有所犧牲,只是娶個自己不愛的女人,誕下皇嗣而已,對皇兄來說真的有那麼難嗎?」
手掌猛地收緊,祁墨懷頹然垂目道:「你不懂……你……永遠不會懂……」
「是,我是不懂!因為我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魄力坐上龍椅。但皇兄,你可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是萬千子民崇敬依仗的君主,再難的事,你也必須去做,因為這是你的使命啊!」
「使命?」祁墨懷低低笑出聲了,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未說出。
良久後,他苦澀一歎,抬了抬手,溫和道:「十三弟,你起來吧,這件事……容我想想。」
他已做出妥協,十三王爺心知不可再出言相逼,於是起身道:「多謝皇兄不殺之恩。」
祁墨懷突地苦笑道:「十三弟,朕的兄弟不少,但只有你,還陪在朕的身邊,你應該明白,無論如何朕都不會對你下手的。」
十三王爺躬身道:「臣弟……明白。」
他似是疲憊至極的揮揮手:「你下去吧。」
「是,臣弟告退。」十三王爺抬目看了眼御座邊神色寂寥的男子,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巴,恭恭敬敬退出了書房。
既身為帝王,這就是他的必走之路,除了他自己想明白想透徹外,誰勸都沒用。
空蕩蕩的御書房,又剩下他一個人了。
孤零零的,那麼寂寞……沒日沒夜,只能看著牆上自己的倒影,聊以慰藉。
坐在龍椅上,扶著那冰冷的扶手,感覺是那麼的冷,四周空空蕩蕩,讓胸膛中的那顆心,也一同變得冰冷無溫。
繁華三千,一世迷離,他站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明黃的身影是那麼寂寥,好似與這荼蘼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突然有些想哭,發現這種荒唐的想法後,他又有些想笑。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因為無人說話無人訴苦,就想大哭一場,說出去該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可他真的……真的想哭。
她曾說過,哭泣並不可恥,但關鍵是,有個人,願意聆聽你的哭聲,願意珍惜你的眼淚,否則,你哭了就是白哭。
因為無人願意聆聽,也無人珍惜,所以,他不能哭,不能流一滴淚。
望著光可鑒人的地面,他一點一點,強迫自己扯開嘴角,可最終發現,那倒影中的男子,笑起來竟比哭還難看。
終究……還是想哭啊。
他仰頭,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那雙眼,從未有過的幽靜迷惘,宛若一顆月夜下的碎星,搖曳的是最美麗的星光,卻已不復完整。
……
站在高高的城牆上,享受著難得舒爽的涼風,軒轅夢仰頭凝望天空,湛藍的天空上,劃過一隻展翅翱翔的蒼鷹。
眼中透出對藍天嚮往,一片濃黑中,倒映著天空的縮影,光彩熠熠。
一襲白衣踏上牆頭,與她一同仰望天空:「多麼自由的生命,可以隨自己的意願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聞聲回頭,看到他略有些蒼白的面容,繃著臉叱責道:「這裡風大,你身子不好,趕緊回去。」
他卻不依,直到走到牆頭,與她比肩而立:「夢,給我一個做蒼鷹的機會,而不是被保護的籠中雀。」
她一震,目光再次投向藍天。
如果自己是雲錦,也必然不甘一生碌碌為,做一朵只能開在溫室的脆弱花朵,而要像生命力頑強的野花一樣,開遍漫山遍野,不論風吹雨淋,都可自由綻放。
「想做蒼鷹,就要先保護好自己的身子。」她轉頭,對守在城頭上的衛兵道:「去拿件披風來。」
雲錦也不阻攔,站在這風口上,他確實有些畏冷。
軒轅夢握住他冰涼的手,柔聲問道:「這幾日感覺如何?有無不適?」
雲錦原想說一切安好,但想到兩人之前彼此允諾過,今後不論發生何事,都要坦誠相待,於是也不再隱瞞:「雖然有軟蝟甲保護,未被刀劍所傷,卻被殺手內力所震,這幾日心口有些疼。」
他願意自己說出來,她很欣慰,握住他的腕脈,道:「蘇蘇那裡有祛瘀活血的藥,一會兒我讓他給你送些去,這幾日你好好休息,我再用內力助你療傷,十日內應當可以痊癒。」
他點點頭,欣然接受。
他與她,無需講那些虛無縹緲的客套之語,他們是戀人,是患難與共的夫妻,講究那些形式主義未免虛偽。
她需要他,所以他必須盡快將傷養好,這樣她才能放心,他的一腔抱負才有機會展現。
衛兵拿來披風,她接過,為他披上。
雲錦突地握住她的手,眸間顯出一抹憂慮。
「怎麼了?」
雲錦攏著披風的邊緣,沉凝了片刻,方才開口:「殷俐珠未死,你應該知道吧?」
她為他系披風的動作一頓,驚疑道,「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近日江湖上發生了多起屠殺事件,無數門派遭殘忍血洗,唯一活下來倖存者稱,殺人者武功高強,貌若妖魔,根據那人提供的線索,不難得知,此人便是殷俐珠。」
殷俐珠的逍遙法外,是她心頭的一大憂患,她已經委託三娘,代她尋找殷俐珠的下落,原以為她逃到江湖,那些之前與她有過節的武林中人,必然不會放過她,她就算逃走也活不了多久,卻沒想到她的邪功竟強大到這個地步。殷俐珠恨自己入骨,若是尋到機會,必會前來報仇。
心頭一陣煩亂:「我該如何是好?她在暗,我在明,我根本拿她沒辦法,況且她的武功……」殷俐珠那詭異的武功,才是她最擔心的。
雲錦望著城下,目如精鐵,沉默片刻後,忽地道:「少不得要請君入甕,以卑劣手段將其逼殺。」
軒轅夢亦是眼神一緊:「你有計劃?」
「留著她,遲早會成為心腹大患,唯有將其斃命,才可一勞永逸。」
「說的沒錯,殷俐珠不能留。」
揣在披風中的手動了動,撿起一顆石子,自高高的城牆拋下:「殷俐珠性情難辨,不如先來個投石問路,上屋抽梯,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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