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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09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文 / 朝舞雪

    既然做了保證,那就一定要做到,從找到白蘇的那一刻起,她幾乎與他形影不離。

    軒轅夢相信,不論他殺過多少人,他的內心,依然是善良純澈的,只要自己善加引導,白蘇就依然還是白蘇,還是從前那個質樸如玉的純淨男子。

    可她就算她每天都陪在他身邊,想盡一切法子哄他高興,他的臉上,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從前那樣純粹的笑容,就算是笑,也能明顯看出是在敷衍她。

    南宮靈沛最近迷上了小說,在沒有看完那部桃花醉前是不會來打擾她的,血瞳自從那次被她威脅剜眼後,就變得異常老實,連多餘的話也不會講一句,存在感是所有人當中最小的。而贗月,每天忙得連人都見不到,軒轅夢自然知道她是在為兇殺案的事情周旋,這件事要壓下去不容易,可自己偏偏給了她這麼一個難題,現在想想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打不相識,沒想到打來的友誼,竟比血緣的羈絆還要牢固,這算什麼?人性的可悲嗎?

    陽光穿透樹葉縫隙,半明半滅地投射在她臉上,軒轅夢倚樹假寐,思緒飛轉。白蘇坐在她的身邊,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還記得這張絕世驚艷的容顏,曾在自己的面前被一點點毀去,午夜夢迴時,他總能看到她血流滿面的臉孔,就像一個詛咒一樣,奪去了他所有的美好與快樂,他甚至都回想不起來她原先的樣貌,那些明媚幸福的回憶,因那臨別一眼的悲愴,而變得絕望可怖。

    恨意,從來都沒有在內心中消褪過,即便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活生生的,就在自己眼前。

    「夢……」他抬手,輕觸她的臉頰,柔軟滑膩的觸感,漸漸驅走了記憶中慘烈而撕痛的一幕。

    她沒有睜眼,只捉住他輕觸自己臉頰的手,包裹在掌心:「蘇蘇,別看了,那些傷我已經治好。從前的事,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他輕笑,嘴角拉出的弧度,卻帶著蔑然:「那些都是鐫刻在我記憶中的傷痕,你讓我怎麼忘?」

    不喜歡聽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哪怕掌心裡的手是熱的,可他出口的話,卻冷似臘月寒天:「從今天開始,你只需要記住今後的美好與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夢,你會怪我嗎?」他問。

    睜開眼,目光落在他淺笑如常,卻不帶一絲笑意的臉上:「為什麼這麼問?」

    「你會怪我不聽話,怪我的心,不再如從前那般純淨。」

    「我不怪。」直起身子,陽光斑駁的光痕,在她臉上游動:「我只是心疼,心疼你丟掉了自己的心,丟掉了自己的靈魂。」

    他垂下眼簾,「我還是我,與從前不同的是,現在的我,已經不需要你的保護。」不止一次,在恨著他人的同時恨著自己,如果不是他的懦弱無能,和所謂的憐憫善心,他就不會失去她,也不會令師姐無辜喪命。

    這份恨意折磨了他整整兩年,並將永遠地折磨下去。

    軒轅夢搖頭,握緊了他的手:「不,蘇蘇,我想保護你,保護你們所有人。曾經是我不夠勇敢,也不夠強大,現在的我有這個能力,讓你們所有人都不受半點傷害。」

    白蘇有些怔然,「保護……我?」

    「是,保護你,一生一世。」

    「哪怕為了我而喪命?」

    沒有猶豫的,點頭道:「是,不管遇到什麼,我都會保護你,不再將你一個人孤獨地留在這個世上。」

    白蘇聞言,陡然笑了,卻不是開心的笑,反而帶著一絲悲涼和痛苦,他猛地抽手:「我不要你保護,更不要你捨棄了性命保護我!軒轅夢,我有能力保護自己,更有能力保護你!」

    「蘇……」這傢伙激動過頭了,軒轅夢伸手拉他,想溫言安慰幾句,卻被他猛地甩開手。

    不知是因憤怒還是什麼原因,漲得臉頰通紅的白蘇,瞪著她看了一陣,調頭就跑,軒轅夢連忙起身去追,誰料剛起身,就與一道紅影撞在了一起。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兩人都往前衝,力氣又大,這麼一撞,倒是有些疼。

    她捂著被在撞疼的肩膀,沒好氣地瞪向對面的贗月:「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贗月也揉著被撞痛的下巴,翻了個白眼:「喲,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軒轅夢沒時間跟她吵嘴,她現在滿心滿眼只有白蘇,探頭朝前看去,卻早沒了白蘇的人影,「都怪你,怎麼走路的,不知道讓一下啊!」

    贗月被她一番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氣得發笑:「這句話該我說才對吧?瞧你這火燒眉毛的樣子,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路中間,你偏要往我身上撞,熱情得都有點讓我不知所措了。」

    軒轅夢急著要去找白蘇,也就沒反駁,任她胡言亂語:「行行,我熱情過頭了,你趕緊讓開,我要去找蘇蘇。」

    「蘇蘇,蘇蘇,整天不離這兩個字。」贗月口吻酸溜溜的,目光睨向白蘇離去的方向:「他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需要你像娘一樣的把屎把尿?」

    兩人平日裡經常互相調侃諷刺,就算往各自傷口上撒鹽,也都保持著基本禮貌的客氣,但這一回,軒轅夢卻真的發怒了。

    「贗月,你懂什麼!」她目光犀利,有幾欲噴薄而出的怒焰:「我和他,都是從最深最嚴酷的地獄中一步步爬出來的,那種暗無天日的絕望,你何嘗經歷過!你根本不會瞭解,他心裡的傷有多重,甚至連我都不知道,他這兩年來到底受過多少非人的折磨,你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瞭解,你沒有資格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贗月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驟然對自己發難,又似乎對她臉上勃然的怒氣而感到難以置信,畢竟從她們相識起,她一直都是榮辱不驚的,這種強烈的感情,幾乎沒有在她身上出現過。

    平息了一下怒氣,軒轅夢也知道,自己不該對贗月發脾氣,對方幫了她那麼多,她說感謝都來不及呢。

    「對不起。」

    贗月又是一怔,對她的反覆無常感到詫異,「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你剛才的態度雖然惡劣了些,但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軒轅夢抬眸,看著贗月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複雜:「一向斤斤計較的贗月大人,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贗月攤了攤手,表示無奈:「沒辦法,跟你生氣,有必要嗎?」

    說得好像她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一樣:「算了,讓他一個人靜靜也好。」轉身走回原先坐過的地方,撩起衣擺,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就那麼坐了下去:「你有事嗎?」

    贗月也走了過去,卻沒有像她一樣豪放不羈地坐下:「你難道不關心最近的朝局動向?」

    軒轅夢眼神一動,內心雖澎湃焦灼,面上卻絲毫不顯:「關心,當然關心了,我送給你們陛下那麼一份豐厚大禮,她怎麼也該有所表示吧?」

    「當然,我們陛下是很慷慨大方的。」

    軒轅夢抬頭,以眼神詢問:怎麼個慷慨大方法?

    贗月抬手打了個響指,立刻有四名家丁,抬著兩口大箱子走了過來。

    箱子裡不知裝的是什麼,但看那四名家丁吃力的模樣,便知裡面的東西份量一定很重。

    曲著腿,軒轅夢也不起身,看著兩口大箱子:「這就是你們陛下賞給我的報酬?」

    「不滿意?」贗月環臂靠在樹幹上,語調帶著一絲淺淺的飛揚。

    軒轅夢打了個哈欠:「不管滿不滿意,總之,你們陛下送給我的,絕對不如我送給她的貴重。」

    贗月用小腿碰碰她:「不去看看?」

    「不去。」

    「一點都不好奇?」

    「不好奇。」

    贗月垮下臉:「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

    軒轅夢眼角斜挑,自下而上望著贗月那一抹完美的下巴:「不如你去幫我看?」

    「不去。」贗月別開眼,明顯跟她槓上了。

    軒轅夢忍不住發笑,伸手在贗月身上推了把:「為了報答你,陛下賞給我的報酬,我全都轉讓給你,如何?」

    「你覺得我該做何表現?」贗月身子向後一傾,躲過了她的無影爪:「感激涕零?銘感五內?千恩萬謝?還是……以身相許?」

    軒轅夢一個激靈,贗月的聰明之處就在於擅於挖掘人的軟肋,在那句「以身相許」後,軒轅夢猛地從地上彈起,竄到兩口大箱子後,「算了吧,不管陛下賞我什麼,哪怕是坨狗屎,我也決定留給自己享用。」

    贗月眼角輕顫:「真噁心。」

    軒轅夢不理她,逕自打開面前的一口箱子。

    「黃白之物……」她盯著箱子裡閃閃發亮的金錠,臉上一點喜悅感都沒有:「果然,與狗屎也沒什麼區別。」

    一旁的贗月哼哼道:「這話要是被陛下聽見,連狗屎都不會賞你,最多就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綾。」

    「毒酒白綾也比狗屎值錢啊。」啪的一聲合上箱子,軒轅夢無精打采地走回原位,學著贗月的姿勢,也斜靠在樹幹上:「我還以為陛下能封為一個官做做呢,那兩份地圖可是金錢也買不來的無價之寶,她至少也要封我個副國師當當,就算不能與你這個正國師平起平坐,但也要平分秋色才行啊。」

    贗月嗤道:「這天下間,最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你了。」

    「過獎過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才是厚黑學的精髓所在。

    贗月沒有繼續與她調笑,而是仰頭望著熾烈的陽光,喉中發出意義不明的歎息:「這樣做,真的好嗎?」

    也奇怪,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問話,軒轅夢竟然聽懂了,這要有多默契才能做到如此境地啊!

    「你心軟了,還是後悔了?」

    「心軟?後悔?」贗月輕輕闔上眼簾:「我怕自己,會成為歷史的罪人。」

    罪人嗎?軒轅夢無聲發笑,「或許吧,有機會被銘刻在歷史這塊墓碑上的人,哪一個不是歷史的罪人?」

    「你難道就不會感到一絲愧疚嗎?」親手將這個天下,推到萬劫不復的煉獄中,她的眼神,竟然還能如此清明乾淨,彷彿做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並無對錯之分。

    軒轅夢仰頭,瞇起眼,也看向九天之上那明烈的驕陽:「贗月,你看,在這蔚藍的天空上,那輪明日是多麼的耀眼,它的光輝,蓋過了天地間的一切,讓你由衷地感到臣服,感到尊敬,感到崇拜。」她伸出一根手,遙遙指向天空正中那刺目的太陽,低沉而又堅定地道:「不管這輪明日有多麼的耀眼,多麼的光鮮,它都只能是獨一無二的!天無二日,陽光雖明媚溫暖,但你試想一下,若天上忽然多出兩個太陽來,人們又該是怎樣一番苦不堪言?」

    三個太陽嗎?

    她是在暗指當今天下三分的局勢吧?

    「你說的都對,但我……」始終跨不過心裡的那道坎。

    「你後悔了嗎?」

    贗月沉默半晌,驀地側過身子,目光肅然地望著她的側臉:「就算現下戰亂不斷,殃及百姓,那也只是一小部分,況且,邊境衝突與真正的戰爭還是有區別的。你看這裡,再看隴海,百姓們不是過得很好嗎?一旦開戰,便會將三國的百姓全部捲入到殘酷的戰火中,到時候,就不是僅僅是民不聊生,而是血流成河,白骨皚皚了。」

    這一點,她何曾沒有想過,但就算她不站出來,一樣會有其他人站出來,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遭受永無止盡的苦難,不如就由她來做這個歷史第一人,賭上性命,賭上榮耀,讓荒蕪的廢墟,在涅槃後,綻放出華麗鮮艷的荼蘼之花。

    「置之死地,而後生。」留下這麼一句話,軒轅夢轉身而去,贗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小徑的盡頭。

    「置之死地……」她搖搖頭,目光再次望向天空中的明日:「而後生?」

    ……

    人需要經歷一場浩劫,才能夠真正成長,這個天下也一樣,不將其徹底打亂,就沒辦法重組,漢王朝推翻秦暴政,不也經歷了多年的楚漢相爭?人看似渺小,力量卻是無窮的,她相信,一個真正民主自由的國度,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出現。

    天下需要涅槃,人也要涅槃,她已經嘗過了慾火之痛,比任何人都瞭解這一過程的艱辛。天下是否能涅槃成功,這是後話了,現在她最關心的,卻是那個丟失了自己靈魂的男子。

    要讓他重新找回曾經的自己,就必須讓他忘記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回憶,將日復一日累積起的噩夢,徹底從他心底驅逐。

    說實在的,她雖信心滿滿,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幫白蘇找回他的心。

    但還沒試過,又怎能輕言放棄?不管有多難,她都要找回從前的白蘇,那個心地善良,質樸純澈的白蘇。

    「蘇蘇,今日天氣這麼好,我陪你出去逛街吧。」忽然覺得贗月也沒說錯,她現在除了不幫他把屎把尿外,跟老媽子也沒什麼兩樣了。

    白蘇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目光落在嫩綠的樹葉上:「我不想去。」

    「就當是陪我,好嗎?」湊到他身前,溫言軟語地勸道。

    白蘇沉默,並不表態,軒轅夢可憐兮兮看著他,恨不能使出苦肉計掉兩滴銀豆豆來博同情,終於,在她忍無可忍差點抓狂前,白蘇站起身,微微頷首:「好,我陪你。」

    軒轅夢連忙收回便秘的表情,挽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會反悔似的,把他往外拖:「我知道這裡有家很出名的小菜館,食物雖然沒有高級酒樓精緻,但勝在新穎,我們一起去嘗嘗?」

    與她親密接觸,感受她身上溫熱的體溫,白蘇臉上的寒霜,也慢慢消融:「好,你說什麼都好。」

    這樣的白蘇很不討人喜歡啊,她寧肯他耍耍小脾氣,哪怕像以前一樣,甩她一巴掌都好,就是不喜歡現在這個沒有主見,像提線木偶一樣的白蘇。

    為了讓他活躍起來,軒轅夢專挑熱鬧的地方走,誰料卻適得其反,走在人潮如湧的街道上,他臉上那股厭惡,怎麼都遮掩不住。

    軒轅夢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太急於求成,反而弄巧成拙了?現在的白蘇,似乎一點都不喜歡熱鬧,更要命的是,一個女人走得太急,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原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人多的地方,這種事情經常會發生,可白蘇卻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樣子,攔在那女人面前,非要她給自己道歉。

    女人的態度不是很好,白蘇眼底深幽的寒意,立馬讓週遭溫暖的氣溫陡然下降,軒轅夢嚇出了一腦門的汗,隨意說了兩句將那女人打發走,這才免去一場血光之災。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白蘇,又或者,該用什麼方式,喚回他心底的良知。

    她只知道一件事,屬於白蘇的那顆心,火熱鮮活的心,真的已經丟了,丟在了遙遠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得回來。

    為了避免再發生剛才那樣的事,軒轅夢緊緊扣住白蘇的手,絲毫不敢放鬆,面上雖如常,掌心卻有著黏膩的汗意。

    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無聲無息地在她眼皮下下毒,可算得上是易如反掌吧。

    第一次,生出了不確定的感覺,她真的能保證,白蘇從今往後,不會再殺任何一個人嗎?

    心裡惴惴,不過還好,他現在臉上帶著淺淡的微笑,眉梢眼角,都帶著一絲幸福的光暈。

    只要自己時刻陪著他,關心他,用真愛去感化他,應該就不會出什麼事吧。

    「這支白玉牡丹釵真好看。」經過一個首飾攤時,白蘇突然停下,拉著她的手,指著攤位上的一支玉釵對她道:「喜歡嗎?」

    軒轅夢腦袋當機了幾秒,才恍然明白:「你要送我首飾?」

    白蘇點頭,拿起玉釵,放在她的鬢髮上比了比,白玉牡丹花越發襯得她嬌靨如花,白蘇想也不想,立刻道:「這支釵我要了。」

    買首飾的小販見狀,連忙誇耀道:「公子的眼光真好,這支牡丹釵可是用上好的白玉,以絕妙的雕工雕刻而成,不是我自吹,整個京城就僅有我這一支,絕對是天下無雙!公子一眼就看中這精品中的極品,也算是緣分,我就給你打個對折,五十兩,您看怎麼樣?」

    五十兩?搶去吧!一支破玉釵,除了雕工好一些外,也沒什麼特別的,竟然敢賣五十兩,這傢伙絕對是欺負老實人!

    軒轅夢剛想說不要,白蘇已經率先開口:「你說什麼?這玉釵,你賣五十兩?」

    「公子難道是嫌貴了?」小販眼珠咕嚕嚕一轉,心道,這面善的小公子也不是很好騙嘛。

    白蘇掂了掂玉釵,「是有些貴了。」

    軒轅夢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身旁的男子,兩年不見,他都會討價還價了,潛意識中,還以為他是那個的單純不諳世事的小白兔呢。

    小販陪著笑,眼裡閃著精明的光:「這釵是好釵,看在公子誠心要的份上,我就……再給你便宜十兩,四十兩!怎麼樣?這已經是我能給出的底線了,再低,我可就虧了!」

    白蘇臉上波瀾不驚,手指輕輕撫摸過釵上的牡丹:「貴了。」

    小販臉色一變,暗道自己竟然看走了眼,眼前這位公子,根本就不是個善茬啊。

    「那……再減十兩?」

    「貴了。」

    小販臉色又是一變,「二……二十兩,最低了,這真的是最低了,公子你要買就買,不買就算了。」

    白蘇還是低頭輕撫玉釵上的牡丹花,毫無音調起伏地吐出兩個字:「貴了。」

    小販的臉色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青白交加,她死咬著牙,盯著白蘇手裡的玉釵,艱難的迸出仨字:「十五兩!」

    「貴了。」不鹹不淡的聲音,卻帶著詭異的壓迫感。

    軒轅夢一直在靜靜旁觀,到這份上,不由得擰起眉頭。

    小販似乎被逼急了,伸手去奪他手裡的玉釵,卻在白蘇抬頭的剎那,將伸出去的手飛快收回。

    那雙眼,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陰霾,與他對視的一瞬,彷彿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從那雙眼中溢出,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小販惶恐地縮了縮脖子,急欲與他拉開距離,至於為什麼這麼做,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許,這就是人的本能吧。

    白蘇手指一下下摩挲那個玉釵,臉上明明帶著笑,就像他手裡的白牡丹一樣,乾淨高潔,可軒轅夢知道,這一切都是表象。

    小販真的怕極了,為了盡快送走這個足以讓她做一輩子噩夢的瘟神,乾脆道:「既然公子是有緣人,這……玉釵就送給你了!」

    白蘇聞言,並沒有歡欣雀躍地拿著玉釵離開,而是從袖口取出一枚五兩的銀錠,放在小販面前:「無功不受祿,你也是做生意的,我怎麼能白拿你的東西。五兩銀子,買這一支釵,足夠了。」

    小販狂吞口水,她這釵的成本也就五兩,雖然沒賺錢,倒也不算賠錢,可看著那份量十足的銀錠,她卻不敢伸手去拿。

    好在白蘇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拿著玉釵,討好般對他身邊的女子道:「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禮物,我希望你能喜歡。」

    接過白蘇遞來的玉釵,軒轅夢心頭是說不出的煩亂,「蘇蘇,你高興嗎?」

    「當然高興了,有你陪著我,我每一天都是高興的。」

    她聽得出,他根本就沒有認真在回答自己的問題。

    白蘇忽然從她手裡拿過玉釵,走到她身後:「我為你戴上。」

    玉釵冰涼的質感,滑過頭皮,她攥緊了拳,內心中突地湧上一股難言的哀戚,將她整個湮沒。

    她已經徹底丟了他,從她離開他的那一刻起,就丟了……

    「我送你禮物,你難道不該答謝我嗎?」不知何時,白蘇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

    熟悉的容顏,卻不再是熟悉的靈魂,從前的那個白蘇,到底被丟到了哪裡?

    「你想我怎麼報答你?」

    白蘇歪著頭,極為認真地思索了片刻,道:「你背我。」

    「背你?」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卻出乎她的意料。

    白蘇也不管她答不答應,又繞到她身後,張開雙臂,環住她的脖子:「就像以前我看不見時一樣,你背我,代替我的眼睛。」

    這也不是苛刻的要求,軒轅夢為了讓他開心,讓他忘記曾經的悲傷,於是一口應承。

    男子很瘦,就算壓在背上,也幾乎感覺不到重量,輕得就像朵浮雲。第一次背他時,軒轅夢心猿意馬,第二次背他,卻是心不在焉。

    走著走著,忽然感到脖子很癢,猛然回神,這才察覺,是背上的男子正在她脖頸上做小動作。

    時不時用口呵氣,暖暖的氣流,在敏感的肌膚上遊走。這就算了,她尚可忍受,可他變本加厲,柔軟的唇掃過她的頸項,來到她的耳畔,濕濡的舌,調皮地舔弄著她的耳垂。男子故意的挑逗,讓她的身子急劇熱燙起來,隔著衣料,煨熱了背上男子冰涼的胸膛。

    「白蘇……」氣息不穩的一聲警告,卻因為**的曖昧而失了力度,聽起來不但不像是責怪,反而像是邀請。

    他摟緊她的脖子,將整張臉都貼向她,吃吃地輕笑。

    軒轅夢有些惱,這樣下去,難保她不會化身野獸,隨便找個隱蔽的地方,將他吃干抹淨。

    他這是實實在在地在玩火啊!

    手一鬆,想將他放下,這時他卻鬆開她,指著前方,用略帶祈求的口氣道:「我想去那家茶館坐坐,可以嗎?」

    抬頭看去,果然,在不足百米的地方,有一家茶館。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軒轅夢連回答都省了,直接朝茶館疾奔而去。

    原以為到了茶館,他就安分了,可她又錯了。

    四四方方的小茶几,人人都是面對面而坐,他卻偏要與自己擠在一起。擠在一起不說,還要抱著她的腰,纏籐樹一般緊緊纏著她,生怕一鬆手她就不見了。

    「蘇蘇,我不會走的,我允諾過你,要一輩子陪著你,你難道不信我嗎?」好熱啊,一是天氣熱,二是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血熱。

    白蘇卻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

    軒轅夢無奈,盡量讓自己摒除雜念,最後實在沒轍,念起了祁墨懷教過她的佛經。

    好在白蘇只抱著她,沒有再做其他的小動作,但兩人以這副連體嬰兒的姿態抱在一起,吸引了茶館裡不少的目光。

    這樣下去不行,她現在最要不得的,就是回頭率。

    正想對白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卻聽對面角落裡,傳出了嘈雜的吵鬧聲,把大部分放在她這裡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龍華要不是與昊天一戰,消耗了大部分國力,能讓你們宛東騎在頭上嗎!」義憤填膺的叱責,應該是來自於某個龍華國人。

    在宛東的地盤上還敢如此大呼小叫,這人也算是有些勇氣。

    果然,此話一出,眾多宛東人群起而攻之:「弱者都喜歡找理由來解釋自己的失敗,你們龍華不是自稱三國中實力最強的嗎?為什麼不趁勢滅了昊天?還不是你們懦弱!」

    「就是啊,你們的皇帝殘暴嗜殺,除了會殘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外,根本就是個沒本事的紙老虎。」

    「胡說八道!」之前那個龍華人奮起反駁:「誰說我們的皇帝殘暴嗜殺,又是誰說我們的皇帝殘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明明是前太女喪心病狂,弒君奪位,皇帝陛下才會將她誅殺!」

    「聽說你們的君主,不但挑斷了自己親姐妹的手腳筋,還毀了她的臉,並鞭屍三日,頭顱懸掛在城門口以示告誡。嘖嘖,這要多狠的心腸才能做得出來。」

    「那是犯婦罪有應得!依我看,像她那種喪盡天良的人,鞭屍還算好的了,要是我,非把她挫骨揚灰不可!」

    ……

    吵吵鬧鬧,真是掃人興致。

    對於這種無聊的中傷和誹謗,軒轅夢只當一陣小風在耳邊刮過,甚至連痕跡都留不下,只是身邊白蘇的臉色不太好,生怕勾起他痛苦的回憶,軒轅夢第一次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對他說:「這裡空氣不好,我們換個地方。」

    讓她欣慰的是,白蘇很聽話,竟然沒有表示出一絲不滿。挽著他,兩人朝茶館外走去,身後激烈的辯論還在進行中。

    「啊!」

    一隻腳還未跨出門檻,就只聽茶館內傳來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

    軒轅夢迴頭,正好看到那個龍華人七竅流血,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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