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青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生了幾分疑心。這鳴琴為什麼突然這麼好,而且有一點,只要她打聲招呼,照顧皇子的人就能允許她見皇子嗎?她原本想,如果秦煜沒有刻意吩咐,姚舜華作為太后應該有權見到皇子,這也是她為什麼來找姚舜華的原因,一是看能不能通過她見到孩子,二是就算不能見,先打聽到消息也是好的,可現在她沒說什麼,卻是她身邊的丫環帶自己過來了。
她再次摸袖中,依然是什麼也沒有,低頭翻找,也什麼都沒翻出來。
滿腹疑惑間,前方來了幾個人,卻是一個太監,兩名侍衛,一直走到她面前,那太監道:「夫人,皇上有請。」
一刻的失神之後,秦悅立刻檢查她身上,衣衫完整,錢財也在,證明殺人者既非為色也非為財,而她臉上,手上,都沒有打鬥的痕跡,這證明要麼兇手是出奇不意,要麼就是太厲害,讓她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秦悅想,花飛嫣就在那口大箱子裡面,被抬進來時,她一定還是活著的,一刻之後,她被殺了,然後那一群人兵分兩路,主人走了,她被抬到河邊棄屍,結果因為河水不深,讓人看到了裡面的屍體。
「是。」她回答。
他便拿出身上最後帶的錢財來,問:「快說。」
就在此時,那之前就聽到過的鑼鼓聲又響了起來,而且似乎就在不遠處,一邊響著鑼鼓,一邊還喊著個名字,而那名字聽起來竟有些像是「秦悅。」
乞丐再次伸手一指。
他身上並不是龍袍,而是一件普通的錦衣,披著件帶風帽的斗篷,這讓郁青青有些詫異,但她根本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只是看著他慘白慘白的臉發怔。
那是凳角的一顆釘子,因為沒釘牢,所以容易掛衣服,此時便將他衣服掛住,他小心地挪開之後就在那釘子上看見了一根黃色的絲線。
轉眼看到個路邊玩雪的小孩子,他再次問:「小兄弟,你可看到個三個騎馬的黑衣人和一輛馬車?」
「兩輛馬車一樣?」
掌櫃一顫,然後搖頭:「不知道,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那其中的一個女人臉上有疤,你可看見了?」秦悅問。
「分成了兩隊?那有馬車的那一隊呢?」秦悅立刻問。
京城臨近城門的街道,秦悅不停地打聽那一行人的下落,好在他們確實惹眼,竟真問到了答案,經過一個多時辰,按路人的指引他一直尋到了一個路口,然而那在路口處連問了好幾個人都稱不知道。
下一刻,秦悅便跳入了水裡。
在他一陣錯亂之後,秦悅問:「舜英找我?」
也許,他錯了,裴仲賢根本就不會顧忌秦煜皇子的身份而不敢朝他下手,反而因為他是皇子的身子更會欺辱他。因為他是奴才,是侍候皇室之人的,平時受慣了期辱,極有可能就會把這恨發洩在秦煜身上,更何況當時秦煜不過是個廢王,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還斷了腿。
「秦悅,你在哪裡?」
秦煜認識花飛嫣,秦煜也知道她在碧雲山,更能通過監視知道她什麼時候離開,而且飛嫣單純,雖然與秦煜有過節,但如果秦煜誠心來欺騙她,她仍然會相信。他殺了飛嫣,是他殺了飛嫣嗎?動機在哪裡?他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來殺一個對他似乎沒有半點好處的人?
那乞丐不回話,只拿起面前缺了一角的破碗遞向他。
「姚舜英,見過皇上。」她跪在了地上,額頭點地,十分隆重地參拜。好久好久,屋內沒有聲音發出。她接著說道:「皇上您要見我?」
「你們找我做什麼?」秦悅看看他,又看看他身旁的兩人。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沒有得到回答,她也不再問,再次解釋道:「我沒有,我什麼也不想做,姚舜華她也沒給東西我,我只是想求你讓我見見我的孩子,讓我抱一抱他。」
這樣的人,當然不是普通江湖上的人,而是經過訓練的,像他自己王府的守衛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秦悅猜測兇手的身份定然不低。
一點一點地,秦悅想著他之前對秦煜的懷疑:他是一個多疑的人,可他卻能容許青青懷著別人的孩子和他成親,這無論如何都沒有理由;而在青青做他的王妃七個多月的時間裡,他竟然都沒有碰她,這更沒有理由,雖然是在孕期,但他根本就不是為了別人的孩子如此小心謹慎的人,他甚至還曾推過她,曾在房中折磨過她!對,折磨,他看見過她胸口被他咬的傷,也看見過她當時身上的淤青,那絕不是普通生氣發脾氣能做出來的。這一點,讓他想起了一個人,裴仲賢。此人為他做事,他對他有過瞭解,可是直到後來在京城待久了他才知道裴仲賢的一樣癖好,好色,而且是好男風,甚至還常到以各種形貌掩飾的南風館去。知道之後他也想過被他看管的秦煜是否會受影響,但考慮到秦煜是皇子,裴促賢應該沒有那樣的膽量,而且他也不會太在意秦煜的安危,所以很快就將這事拋在腦後。而如今呢,青青說在她與秦煜成親的晚上,秦煜將裴促賢綁在樹上,讓狼狗將他活活咬死,這樣的殺人方法是帶了多大的恨意!當時秦煜才恢復王位,按理說他不該做出這樣遭人話柄的事,可他還是做了,這只能說明他殺裴仲賢的**太強烈,根本顧慮不了其他。
小二點頭:「對,都拿刀,別腰上,一個個人高馬大,站那裡不動也不笑,嚇死人。」
掌櫃想了好久,搖頭:「就是穿得好,像是當大官的,年紀……看不出來,算是年輕人就是,高嘛,和你也差不多。似乎比你還要瘦一些。」
乞丐立刻點頭:「知道知道,我等著你回來呢!」
他便道:「那你願不願做我的妃子,陪我一生一世?」
剛才那理不清的頭緒在聽到郁青青進宮後立刻就清晰起來,如果他所料不錯,秦煜一定是有隱疾!
這路邊是條河,河面寒風比城中大了數倍,幾乎要將人吹倒,若不是有事不會有人一直站在河邊,而且河上結了冰,這樣的天也沒什麼好看的。但這一切只是常態,如果是出了什麼意外的事……
「是的,什麼都沒有。」
他立刻起身,在追出前朝乞丐道:「還想要錢的話,待在這裡不要走。」
「你聽聽,這是不是叫的你呢?都在街上叫大半天了,你不就是叫秦悅嗎?」身後的乞丐終於瞅到機會將這疑惑問了出來,之前他聽到有人這樣找人還新鮮了好久,沒想到過一會兒就有人自稱是秦悅,早想問呢,他卻一直關心什麼箱子和黑衣人的事。
「這個……好像沒有,就是站得齊整,也長得齊整,好像都差不多高似的。」掌櫃回答著,他的目光卻被凳子上一樣東西吸引。
「房裡和之前一樣,什麼都沒有?」
「他們有兩輛馬車?」
到底是誰殺了她?她在京城這麼短的時間,又能被誰盯上?
琅軒連忙道:「不……不是他們找你,他們是我雇來的,是我找你……也不是,不是我找你,是……是你王妃找你,好像也不是你王妃……」
郁青青突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攪進了一潭渾水裡面,在她還茫然不知的時候自己已經置身其中。
「真的。」郁青青點頭:「是真的。」
太監回道:「奴才不知,夫人見了皇上便知道了。」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
此時的秦煜是孤獨脆弱的,是可憐的,她雖不忍騙他,卻也知道萬不可以在此時惹怒他,聽到這話,沉默半晌,然後回道:「若是可以,我當然願意。」
「皇上為何突然要見我?」她問,而且他怎麼快就知道她進宮來了?
秦悅沉默著,轉頭去看房間,淡聲問道:「他們走後,你們進來整理過嗎?」
又是半晌寂靜,好不容易,他終於說了話:「你來做什麼?」
「是嗎?你說的是真的?」
有意將門推得發出響聲,她緩緩了進去,站在了那一張明顯坐了人的椅子身後。
這聲「皇上有請」,實在讓她覺得突然。雖然進宮來就作過最後要見秦煜的打算,但她是準備能不見就不見的,沒想到現在卻突然要見。鳴琴呢?她說的帶自己見孩子的呢?
「這麼冷的天,跳什麼河呢,好在有人撈上來了。」另一人說著就又往回跑。
這樣,一切都能講通了。他瞭解飛嫣精湛的醫術,所以單獨見了飛嫣,想讓她治好自己,可飛嫣卻直言沒辦法治好,他便殺人滅口。此時回宮的他,情緒定然將近失控,此時任何人見到他都是危險的,更別說是青青。
他低頭往窗下看去,只見前方街道上正有三個人往這邊走著,一人拿著鑼,一人胸前掛著面小鼓,還有一人空著手,三人一邊走一邊敲,等他們再走近一些,他便聽清那三人叫的不是別的,正是「秦悅」兩個字。
郁青青立刻點頭:「當然,你當然會過得很好。」
皇上……
這條路僻靜,往遠離京城繁華地段的地方而去,秦悅越走心裡越不安,一邊急著快點見到人,一邊又要仔細地看路邊,怕錯過什麼線索。
帶著些無力,他說道:「把她給你的東西留下,然後離開吧。」
「他們拿刀?」秦悅問。
秦悅本以來他是瞎說的,沒想到他竟是真的看見過,要不然不會知道三個人都是男人,便道:「告訴我,他們去了哪裡。」說話間,舉起手中的銀子,也有意露出了袖內藏著的匕首,乞丐一看,連忙回答:「就去了對面的客棧。」
「那主子長什麼樣?」秦悅立刻問。
那小孩子抬頭看了他半晌,臉上表現出十分的警惕,然後轉身就跑開,他在後面叫了一聲,卻見那小孩子子早已進了路邊一間民宅。
掌櫃想了想,「年輕姑娘沒有,倒有口大箱子,抬進來,沒過多久,又抬出去了。」
秦煜笑了起來,似乎極愉快,極開心地笑了起來:「真的?那秦悅呢?我知道樂正舒就是秦悅,你愛著他是不是?你一直就是愛著他是不是?」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不知道的!」旁邊一直沒說話的乞丐突然開口。
緩緩地,他將手探到她鼻下,又在她胸口伏了半晌,竟是……再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
停了半晌,她往左邊入口進去,才到門口,便意識到裡面光線的昏暗。入口的門半掩著,裡面似乎拉上了所有的簾子,也沒有燃燈,甚至連火爐都不曾有,若不是她已經看到了那深處的人影,她會以為秦煜根本就不在這裡。
可是是誰?是誰殺了她?當時她是一個人,既不是受他的連累,也不會有仇殺,誰會朝她下手?
秦煜做了皇帝,早晚會將所有皇權握在自己手中,那樣秦悅還有什麼安全可言?越想她便越堅定回去的決心,此番無論如何也要帶出孩子,和秦悅一起離開!
然而諸多希望,在潛入水底的那一刻全然消失。淡黃色的衣服,烏黑的頭髮,嬌小的身體……他忍著心中的痛,用盡所有的速度將她抱起浮上水面,一時間引得路上兩連驚呼,立刻往後退。zVXC。
「一刻左右,他們在裡面做了什麼?沒有任何聲音?」
乞丐卻回道:「兩隊都有馬車啊。」
「很長,很長……我會過得很好,並不孤獨是不是?」秦煜看著她,輕輕問。
掌櫃卻搖頭:「沒看到,穿得很貴氣,戴著個大風帽,低著頭,也沒出過聲,不知道長什麼樣。」
靜默了好久,秦煜說道:「阿英,不要逼我,東西留下,你現在便可以走。」
掌櫃點頭,然後自己就主動說道:「一輛裝著口大箱子,一輛坐著個人,是他們的主子。」
他沒有回話,只是問:「你去了太后那裡?」
他極輕極無奈地笑了一聲,「你想抱出孩子,然後將證據交給秦悅,讓他利用先皇的死來反我?等我死了,你們便可以執手睥睨這天下,做一對恩愛的帝后?」
秦悅面色卻凝重起來:「回去?她進了宮裡?」
乞丐收了錢,這才得意道:「那人的腿好像有些問題,不是摔傷過就是風濕,我看他用一隻腿上馬車時有點吃力。」小二想了想,回道:「沒聲音,我還準備過去問問要不要送茶水,還沒走近就被攔回來了,不過也其他,那幾個黑衣人全在外面站在,也不知道箱子裡面裝的地什麼,讓那主人在裡面搗弄了半天。」
「果然是屍體,果然是屍體,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在那兩年的時間裡,他受盡了裴仲賢的期辱,而且還因為某些原因而影響了那方面的能力,所以他恨裴仲賢,所以他陰鬱可怕,他明明恨著青青腹中孩子的父親,卻還是讓她把孩子留下,因為要以那孩子作為掩飾,只要青青願意配合,他便是能有後代的人。
乞丐連忙喊:「你不打聽了?我知道,我是真的知道啊!」
推測兇手是秦煜後,他沒了那麼迫切抓到兇手的**,只想先回去看看飛嫣的屍體,將她放在那一群藐視人命的衙差手上,他並不太放心。
秦悅看見他,只見他笑呵呵地看著自己,目光中似乎意有所指。
以手肘支撐著額頭,他問:「那幾個黑衣人,有沒有什麼特別好認的形貌?」
這個顏色是他才見過的,就是花飛嫣身上的顏色,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這證明她在這凳子上坐過?
秦煜搖搖頭:「我若是連你都討厭,又還有誰能喜歡?」說完,他又苦笑一聲,「其實不錯,我是討厭你,甚至恨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不早點……你可知道那個時候,我已經完全沒有活下去的**,我寧願死也不願活著……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呢?你若是早點出現,我不會是這個樣子……」
秦悅一動不動盯著他,他繼續說道:「是這樣的,來的時候是只有三個人一輛馬車,走的時候就不是啦,有兩輛馬車,五六個人,出了客棧就各走各路了,我看清楚呢,不過我眼睛就能看這麼遠啊,只知道他們一隊走了這條路,一隊走了那條路,到底走到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他希望這不過是一場虛驚,或者就算有人,也不是她,又或者……
帶著幾分頹喪,他在桌邊凳子上坐了下來。青青說的對,他欠花飛嫣的,雖然他不後悔他的選擇,但他依然欠她的。沒想到這一欠卻是永遠的欠了,她竟然就這樣離開了。
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覺更為強烈,立刻策馬往前,到兩人所站的地方便躍下馬去,人未到河邊,便看到了河邊的景象。
這時候小二插話道:「我還攔了的,上次有個外邊來的客人也是帶著個箱子,我們還以為是普通箱子呢,沒想到那傢伙竟在箱子裡裝了條蟒蛇,這次我說要讓他們把箱子打開看看,他們眼一橫,一下子就把腰裡的刀拔了截出來,把我嚇了半天,再沒敢問了。」
靜靜地,秦悅想著秦煜的步驟:先派人守候在碧雲山外,也許當時他的目標就是飛嫣,然後今天早上飛嫣從碧雲山離開,他的人就追了出去。同時,也將消息傳到了宮中,所以他出宮,見到了被帶來的飛嫣。
秦悅回想了一下,問:「那輛小的走的那邊?」
不……她並沒有東西,而且鳴琴最終也看到了姚舜華的動作。意識到這裡面可能有危險,郁青青立刻坦白道:「太后並沒有給東西我。」
對於青青,他的確是愛的,可他的愛情早已不再是普通人的愛情,他能愛一個人的前提是那個人深深愛著她、那個人對他不離不棄的守候。而青青卻離開他,和自己在一起了,自己恰恰又是秦煜最恨的人。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難怪他敢在那時候對小皇帝下手!郁青青恍然大悟,然後回道:「人許多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當我知道你休了我,我和你再沒有關係時,我難受幾乎不願再活下去,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是想和你在一起的,秦悅,我以前就想逃離他,現在依然是。」
掌櫃搖頭不知。
「秦煜,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現在你做了皇帝,你得了自由,你還有很長很長的一生呢。」她柔聲道。
接著,掌櫃又說道:「大概一刻左右他們就出來了,那主人先出來,仍然中戴著風帽低著頭,三個黑衣人跟著後面,兩個黑衣人在最後面抬著箱子,接著就上車走了。」
心裡推測讓秦悅恐懼害怕,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宮趕著,一邊渴求一切都是自己想錯了,殺飛嫣的另有其人,秦煜也沒有這些經歷,沒有傷害青青的理由……
乞丐一愣,「有女人?不都是男人嗎?」說著卻又像恍然大悟一樣,「哦,對對對,是有個女人,臉上有個疤,醜得很,我知道,我知道他們去哪裡了,你再給點……」
也許當時飛嫣已經從昏迷中醒來,並不知道自己之前是被人用箱子抬進來的,然後在這裡,她和秦煜進行了一番談話,再然後,她就被秦煜殺了。之前許許多的可疑線索從腦中冒出來,秦悅一時無法理清,只是靜靜坐著。
琅軒點頭,一面又解釋道:「我和她說過光是遇到這個時間到合適的地方也是不行的,還要一樣東西,可她還是很急的說要回去,也不知道……」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秦悅轉身就上了客棧前繫著的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太監的帶領下,郁青青走到一座宮殿恢宏莊嚴人宮殿前。高高的台階上,整整九間相連,無論是那黃色琉璃瓦,還是簷角脊獸,又或是那一排的紅色大柱,都在向她昭示,這應該是到了秦煜的寢宮。這樣的地方,哪怕什麼都不做站在這裡都覺得自己的渺小,哪怕地上的一塊方磚都無時無刻不在顯示著自己的權力。
或者,他並不是成心要殺,最初,他只是要和飛嫣談話。
秦悅頭也不回,起身就從窗口躍了下去,站在客棧前方看向不遠處的琅軒。
「喂,你是誰?屍體不能亂動知不知道,搞不好要驗屍呢!」衙差嘲他吼道。
看著面前站在的掌櫃、小二,以及乞丐三人,秦悅冷聲道:「我是當今睿王秦悅,現在我問的
結了冰的河面出現了個窟窿,河水清澈,從上面看下去,卻能隱隱看見下面有衣料漂浮著,雖然看不清,但很容易猜測到可能是有人在下面,要不然這幾人也不會站在這裡,更不會去報官。
「那個主人呢?他的年齡,身高,胖瘦,有沒有什麼容易辨識的特徵?」秦悅側過頭去看向掌櫃。』
那兩名衙差也在此時趕到,一見之下立刻道:「我在這兒守著,你回去說一聲。沒想到還真有屍體!」
「夫人,裡面請。」太監說了一聲,便彎腰站到了一旁,竟是讓她一個人進去。
當那空手之人喊出這話後秦悅皺起眉來,這個有些眼熟,似乎是……
「往哪裡去了?」
「不,我不走,秦煜,你讓我見見孩子好不好……」郁青青一邊求著,一邊解釋道:「而且我真的沒有拿到她的東西,開始我也以為她給東西我了,可我找遍了身上,根本就什麼都沒有。」
這個時候,秦煜為什麼要見她?還是這樣單獨見?
郁青青心中大驚,立刻說道:「秦煜,姚舜華不過是在鳴琴面前做了一場戲而已,她什麼都不骨給我,卻假裝像是給了我東西一樣,我身上真的什麼都沒有!」說著她就將翻開自己的衣袖給他看,接著道:「若不信,你可以讓人來搜我的身,我身上什麼都沒有!」
琅軒連連點頭,「對,就是她找你。我告訴她今天午時三刻在碧雲山可以回到她以前的地方,她就讓我找到你,然後讓你午時三刻在碧雲山的瀑布下等她,她進宮去了。」說著他就抬頭看了看天空,鬆了口氣:「還好還來得及。」
先皇的死?就是小皇帝?郁青青越發感覺到事態嚴重,連忙搖頭:「你說什麼,我完全不懂,我有什麼證據,這和先皇死又能什麼關係?」一邊否認時,郁青青突然之前明白了什麼:她以為姚舜華給了東西她時的確是聽見姚舜華說了「證據」兩個字,而小皇帝的死的確突然,秦煜如此緊張地要她留下那東西,又說她把證據交給秦悅然後利用小皇帝的死來反他……這意思是,小皇帝的死和他有關!
給她的東西?他怎麼知道姚舜華給了她東西?鳴琴!郁青青恍然大悟,原來鳴琴被秦煜收買了,這一點姚舜華也知道嗎?所以才避人耳目地遞東西給她。顧姚華人。
她停了半晌,跪在地上往前移了一步,懇切道:「能讓我抱他出去半天麼,只要半天,或者兩個時辰也行,下午我就把他抱回來,若我食言,任憑你處置。」
秦煜一動不動看著她,靜靜地,看著她的眉,看著她的眼,看著她細膩的,小小的臉龐,緩緩起身,在她面前蹲坐下來。
什麼人,能讓她安靜地坐在這裡,不逃跑,也不叫喊?她認識的人,相信的人?而那人最後卻在她沒預料時對她下了殺手?
城中隱隱有鑼鼓聲響著,他完全沒時間理會,逕直衝到乞丐面前拉了他便進了客棧,在櫃檯上放上銀兩,然後沉聲道:「叫上小二,隨我進那一群黑衣人進過的客房。」
「把他們投店的過程詳細說出來。」他厲聲命令,絲毫不顯無禮而有強大的壓迫感,在他這命令下,掌櫃不由自主就低下頭來,句句老實說道:「很早天剛亮他們就來了,那個富貴人帶著兩個黑衣人,然後就上了客房,兩個黑衣人在外面,他們主子在裡面,也不叫茶也不叫點心,不知道是不是在房裡干坐。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又進來三個黑衣人,是和他們一起的,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生意,他們抬著口大箱子進房間了。」
話,你們都須如實回答。」
秦悅迅速往那一行人到過的房間看了遍,然後出客棧,第二次來到了乞丐面前。
他身後還帶著侍衛,恐怕她這回是不見也要見的,而且此時此刻,要帶出孩子也只有去見秦煜了。抬眼看看天,午時三刻轉眼即到,她再沒有時間耽擱。
他記得此人是玉清觀的道士,前不久還在碧雲山見過,他如今這是在找自己?才想著,前方的琅軒似乎也看見了他,立刻就朝他跑了過來,待走近,看見他身上透濕的衣服滿是驚愕,卻又因為找到了他而大喜,忙道:「終於找到你了,時間都要到了!」
秦煜!這個名字立刻就冒了出來,或者說,這個名字早已在他腦中徘徊了,只是一直沒有證據來確定而已。
是的,就是這樣,小皇帝的死並非意外,而是秦煜一手策劃,然後他做上了皇帝,而姚舜華,作為一個母親,她當然不相信小皇帝就是意外而亡的,卻苦無證據,如果有證據,她完全可以等待機會拿出來昭示天下,而不用交給其實並不相信的自己,可她卻假裝自己找到了證據,假裝把證據交給她,同時姚舜華也知道鳴琴成了秦煜的眼線,當剛才的一幕在鳴琴面前表演出來,鳴琴信以為真,果然馬上就報告了秦煜,秦煜從而截住了自己,要她拿出證據來,而自己要是拿不出來呢,秦煜當然就會有所行動。這樣,姚舜華不僅確定了兇手是秦煜,甚至很可能就因此找到了真正的證據,自己不過是她的一顆棋子而已!
「秦悅?」乞丐才張嘴,他就看向掌櫃道:「不要說廢話,我問你,那一群黑衣人是什麼人?」
意識到花飛嫣身上再沒有多的線索,秦悅想到了那一群黑衣人,抬頭朝衙差道:「告訴你們大人,我叫秦悅,屍體先在他那裡存放,若有怠慢,小心人頭。」說完就轉身躍上馬,頭也不回地往城中飛弛。
聽見這聲音,他立刻轉過頭去,只見個身穿破襖的乞丐坐在路邊,正看著他笑,下巴尖尖,一臉精明相。
「阿英,阿英……」他輕輕撫著她的臉,喃喃道:「做我的妃子,好不好?你不能做皇后,我便不要皇后,我只要你,好不好?」
「他們到客棧之後呢?又去了哪裡?」
乞丐笑著不開口,他再次給錢,同時抽出袖中的匕首:「快說,若有隱瞞,你再沒命花這些錢。」
她死了,她竟死了……一半因由是他,若是他早點回來,若是他早有交待,她也不會一個人出朝露庵。
「她讓你把東西交給秦悅是不是?你想幫助秦悅從我手上奪去皇位是不是,就像當初你幫我一樣。」說著,他轉過椅子,面朝向她,「阿英,你現在,是要置我於死地?」
帶著疑惑,她緩緩走了進去。
如果是秦煜,那他就是追也追不到了,追到了也無法當場替飛嫣報仇。從百花谷到京城,他一手將飛嫣接出來,卻也害了她。
「唔……不一樣,一輛大些,一輛小些,一輛像有錢人坐的,一輛像窮人坐的。」
默不作聲地,秦悅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一道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寒見也冷,卻並不如之前大,他抬起頭,只見雲層慢慢散開,太陽正從那雲層後露出來,將至正午,竟也讓人感覺到一絲溫暖。
這樣的時候,卻是飛嫣死的時候。
秦悅放了一粒碎銀在裡面,乞丐卻仍然伸著碗,他看了乞丐一眼,從身上拿出一隻更大的銀子來,看得乞丐兩眼放光,將要放下時,卻轉身離開。
掌櫃看向小二,小二回道:「進是進來過,不過看見裡面也不髒也不亂,和之前一樣,也沒怎麼整理。」
秦悅一將花飛嫣放下就立刻去按她的肚子,只是條件反射地希望她還有救,可不過按了一下就看到她勁上的痕跡:一道青色的掐痕,明顯她不是溺水。
「僅僅如此麼?」他問。
「怎麼兩個人都是這樣……」他還呆滯著,他身後那兩人說道:「現在人找到了,得給錢了吧,快點快點——」
乞丐微微顫了顫,這才一邊指路一邊回答:「一隊往這邊走了,一隊往那邊走了。」
他忙問:「可有看到他們帶著一個年輕姑娘?」
郁青青沉默了一下,痛聲道:「我……想見一見孩子……」
「你知道?他們哪裡去了?」
沒想到不過一刻的時間,身後就有陣陣腳步聲傳來,他轉過頭去,只見兩名衙差與一個百姓模樣的人從後面跑來,而前方不遠處,兩個行人站在路旁一動不動看向這邊,寒風中,他能隱隱聽到那兩人的聲音,似乎喊著「來了來了。」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路邊。
她輕輕回道:「你不是討厭我麼,還願要我?」
扔下銀子,秦悅立刻就往客棧而去,打聽之下才知那一群人是來過,卻沒多久就走了。
整個大殿冷幽幽,靜悄悄,她不僅能聽到自己輕微的腳步聲,也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站在大殿中間,看著正上方空空的龍椅,再轉頭,便看見了左右兩邊寬闊的入口。
「那你去殺了他。」秦煜突然道:「殺了他,證明你愛的不是他,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