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經歷,有點像是夢遊,又和夢遊有本質區別。準確點來說,它是一種病。人在受到重創的時候,會產生幻覺,甚至精神裂變,我懷疑自己可能出現了精神分裂的跡象。
這個發現讓我有點恐懼,我可不想變成瘋子關精神病院,那實在太可怕了。在我印象當中,中國的精神病院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之一,別國的精神病院是治病,中國的精神病院是要命啊,沒精神病都能給你整出精神病。
我揉了揉太陽穴,盡量讓自己放輕鬆一些,不要滿腦子胡思亂想,逼著自己快點入睡。睡眠有助於我的傷勢,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我不想拖著一具殘破的身軀,成為同伴的拖累。
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正是上次我們被抓走時的那條街道。這條街道離巫殿皇宮極遠,廣順村的人短時間內不可能想到我們會殺了個回馬槍,竟然又回到了這裡。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不但全天候二十四小時輪班盯梢守夜,而且決不在同一棟房屋內居住超過十二個小時。這也就是說每天晚上我們睡覺前,都會換一棟房屋入住。
至於吃食,這裡的大耳賊沒有天敵,繁衍了不知多少年,我們暫時可以靠吃大耳賊活下去。當然,吃不飽是難免的,誰叫我們人太多。若不能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裡,那估計只能上演一場人吃人的慘劇了。
年輕人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兩天後我的身體就好了許多。這兩天以來,我一直沒有機會和爪子龍單獨談話。他還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不愛說話,也沒有說分開後的經歷,但我知道他的心其實是熱的。每天,他都會趁我睡熟的時候走進屋子,替我換藥包紮傷口。我們的行李當中,沒有攜帶什麼特殊神奇的藥品,只帶了一些消毒用的藥液,和一些抗生素以及雲南白藥。我傷口上塗抹的就是雲南白藥,這種藥體積小,便於攜帶,藥效卻好的出奇,實乃刀頭舔血、亡命江湖的必備品。
淡淡的煙霧瀰漫,我叼著煙卷吸個不停,一根煙抽完,我把煙頭丟在地上,又點了一根。我知道那些變異人鼻子非常好用,抽煙的味道可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但我的心情有些煩躁,忍不住的就想抽煙。反正我們現在人太多,目標太大,若是那些變異人注意到了這裡,那即使我不抽煙也會被發現。若它們沒有想到我們會再次回來,那我們就是安全的。既然如此,那其實抽不抽煙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抽了兩根煙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兩個時辰後,我看了下手錶,已經半夜兩點了。這鬼地方白天黑夜都是一個樣子,要不是有手錶,我都無法分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今夜我有些不安,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我披上一件衣服,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出了屋子。
院子內,依稀可以聽到高胖子和王二麻子的淫笑聲,自從我們幾個人回到這裡後。這兩個用下ban身思考問題的動物和打了雞血般興奮,沒日沒夜的找尋各種理由借口接近那些少女,變著花的大飽眼福捎帶吃豆腐。不過貌似還真有幾位少女對他兩有點意思,若能結成連理,那也算是一段姻緣吧。
我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無聊的向宅門處走近。無巧不成書,今夜值班的人恰好是爪子龍。這讓我一陣激動。我不是一個八卦的男人,但對於某些事情,比如說有關探險的一些謎團,又比如說爪子龍的過去,我特別的好奇感興趣。
爪子龍的聽力極好,我剛出屋門他就發現了我。但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遙望遠方,彷彿一尊雕像般不知道在想什麼,壓根沒有搭理我。我走到他身旁,一屁股坐了下來,摸了摸口袋,掏出香煙遞給了他一根。
光芒閃爍,照亮我有些蒼白的面龐。我劃亮了一根火柴,伸到爪子龍面前,爪子龍擺了擺手,示意不需要。我笑了笑,自己抽起煙來。兄弟間,彼此不可能不瞭解,我知道爪子龍一向是不吸煙的。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喜歡拿著一根煙卷,放到鼻子上嗅來嗅去,這讓我感覺很奇怪。但爪子龍的為人我非常清楚,如果他想說,我不問他也會告訴我。如果他不想說,即使我嚴刑逼供都沒用。
氣氛有些沉默,我打了個哈氣,剛準備找點話題和爪子龍聊聊,沒想到他率先張口打破了僵局。他的雙眼異常深邃,遙望著遠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想讓我履行說過的承諾吧」。
我點了點頭道:「你可以選擇不履行,我不會怪你的」。
爪子龍沉默了一下道:「許多事不知道反而比較好,但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失言。我的故事其實並不複雜,你聽了後就會明白,許多看起來複雜的事,講清後都特別簡單,你會覺得無聊的」。
…………………
爪子龍的故事果然和他所說的一樣,沒有任何稀奇之處,唯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他的經歷像極了一部粗製濫造的連續劇。不同的是連續劇會完結,而爪子龍的故事還在繼續。爪子龍出生在一個古武世家,其祖父是清末著名的鷹爪王、大內侍衛,其父唐玉峰則是**的一名將領。
唐玉峰的妻子在日軍轟炸的時候,不幸中了流彈身亡,留給唐玉峰一個剛滿五歲的兒子。在唐玉峰四十歲的時候,他遇上了爪子龍的母親,一位比他小了二十二歲,研究歷史考古的女生。雙方一見鍾情,結成了夫妻。**戰敗後,唐玉峰跟隨老蔣全家遷移到了台灣,在那裡定居下來。
爪子龍的真名叫唐炎龍,他出生的時候,其兄長唐炎虎已經年滿十五歲,是當地頗為有名的天才武癡。在爪子龍的記憶裡,他的童年並不快樂。他母親生他的時候因為難產死去了,這使得唐玉峰非常痛恨這個兒子,從小就對他冷眼相待。不管爪子龍怎樣拚命練武,都得不到父親的讚賞。這使得爪子龍的心情非常低落,慢慢變得自暴自棄,學會了吸煙喝酒。
如果事情照這樣發展下去,那爪子龍即使出現在大陸,也不會有機會認識我,但人生是沒有如果兩字的。爪子龍的父親雖是**,卻和大陸的一位將領關係頗深,經常書信往來。可在那個動亂的年月,這種關係是非常危險的。紙包不住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父親的行為被人發現,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落入了特務部門手中。
唐家一夜之間變得冷清,以前經常往來的同僚和親戚,瞬間變了臉色,和唐家劃清了界線,生怕惹火上身。這讓小小年紀的爪子龍,看清了世間冷暖,世態炎涼,可唐家的霉運遠沒有結束。
人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爪子龍的兄長唐炎虎年少輕狂,嗜武成癡,多年來到處挑戰武林高手,得罪了不少名流、武館。加上俠以武犯禁,唐炎虎經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由此得罪了台灣最大的hei勢力竹聯幫。而當時的台灣是黑金政治,政府也和黑bang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以前因為唐玉峰的原因,這些人手下留情,不敢下黑手。現在唐玉峰失勢,唐炎虎失去了倚靠,這些人哪裡還忍得住。
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唐炎虎剛從一家茶館出來,即遭到了石灰蒙面的待遇。襲擊他的是竹聯幫的青竹四少和幾家武館的館長。儘管唐炎虎拚命反抗,可雙拳敵不過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唐炎虎身中數刀,淒慘的倒在小巷中,腦袋殼子被削掉了半邊,腸子流的滿地都是。
唐玉峰尚在牢獄之中,身體本就備受折磨摧殘。驚聞這個噩耗,急怒攻心下口吐鮮血,一命嗚呼。一夜之間,爪子龍成為了孤家寡人。這讓爪子龍非常難過,曾經他以為自己和父親沒有多少感情,父親死的時候他不會掉眼淚。可真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刻,他才知道血濃於水。仇恨燃燒著他的血液,刺激的他性情大變。他變得殘忍嗜血,不再愛說話,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報仇,如何殺人。
當時的台灣hei幫非常重義氣,拜的是關二爺,規矩非常多。講究hei幫做事不傷及妻兒,所以沒有對爪子龍下手,這給了爪子龍喘息的機會。他戒掉了煙酒,賣掉了自家的宅院,藏到一處偏遠的山林中,瘋狂練武。
兩年後,他從山林中走出,殺死了所有參與伏擊唐炎虎的人和那些抓走他父親的特務,引起了軒然大波。黑白兩道都對他下了格殺令,都在通緝他。無奈下,他只能逃到大陸,找到了當初和他父親書信往來的共軍將領。
這位共軍將領的名字爪子龍沒有說出來,但想來軍銜肯定非常高。不過,由於當時兩岸沒有放開往來,消息閉塞不通,這位將領直到近期才知道爪子龍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爪子龍到來後,這位將領深表內疚。他告訴爪子龍,他和爪子龍的父親唐玉峰是多年同學,大家雖然立場不同,可在戰場上是敵人,下了戰場則是兄弟。這種關係或許沒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不會懂,可想一想就會明白,中國人打中國人,彼此認識很正常。甚至說許多家庭父親是**,兒子則是共軍,一家人分屬幾個派系,關係頗為複雜。
爪子龍逃到了大陸,可謂是來對了地方。中國是一個講究人際關係的地方,這位將領勢力通天,一句話就給爪子龍落了戶口,並且把他送進了大學。不過,爪子龍似乎並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他討厭別人的幫助,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憐憫。經歷了楚靈王事件後,他壓根就沒和這位將領再次聯繫。
聽完了爪子龍的敘述,我皺著眉頭沉默不語。恍惚之間,宛如隔世。爪子龍的經歷實在太富有傳奇性了。至於他為什麼懂那麼多探險盜墓的知識,其實很簡單。考古說白了就是盜墓,只是官方做這種事叫考古,私人做叫盜墓,僅此而已。
爪子龍的母親雖然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但留下了許多遺物,其中有不少和考古有關的書籍筆記。爪子龍不是一個很愛看書的人,但母親留下的東西,他怎樣都要閱讀一番的。因為睹物思人,這會讓他感覺到母親的存在。
我歎了口氣,心裡已經明白為什麼爪子龍不抽煙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安慰他兩句,一絲殺氣突然從地底鑽出,我和爪子龍的面色同時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