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同安若素對視一眼,同情地看向弗勞德類神。
她們當然知道「在克裡斯蒂娜那邊」意味著什麼——她們的那位小先知又在玩「交朋友」的遊戲了。
那意味著她會要求兩個克隆體小女孩日夜不許離開她的視線,哪怕在睡覺的時候都會將她們束縛在自己的床邊。依照她的話來說,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她們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偉大「友誼」。
幾乎人人都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說數年前的克裡斯蒂娜還僅僅是一個稍有些任性,但心地仍舊算得上善良的小女孩的話,那麼自從那個叫於清清的孩子從他們這裡逃走之後……
她就變成一個小惡魔了。
實際上有不少人也在用評價北邊那一位的話語評價他們的這位小先知……
變態、虐待狂。
如果說她比北邊那一位要好一些的話,那便是她從來不會殺死她們。她只會日夜將她們限制在強大的立場限制裝置當中,直到那些被克隆出來的女孩子尖叫著自殺死去。
而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克裡斯蒂娜便會連續幾天情緒暴躁——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友情又被單方面背叛了。
「唔……那麼,或許你可以這麼想。」薇薇安聳聳肩,「你從克裡斯蒂娜手裡將那兩個女孩子奪走,送到北邊的船上去,她們至少可以換一個環境,哪怕是死,也死得快些。」
弗勞德歎口氣,無奈地轉過身:「謝謝你,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一刻鐘之後弗勞德出現在另一個房間的門口。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抬起手去敲門。
敲了六次之後,房門後傳來一個聲音:「請進。」
弗勞德皺了皺眉頭,他覺得事情有點兒不妙。
倘若現在克裡斯蒂娜的心情是極好的,那麼她一定會說:「別煩我!」
倘若她非常有禮貌地使用了「請」這個字,那意味著她眼下就是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
弗勞德推開門。
克裡斯蒂娜的居所面積極大,這是因為她得在她的房間裡裝上四台力場限制裝置。弗勞德推開門看到的景像是……克裡斯蒂娜在給兩個小女孩梳頭。
兩個大概七八歲的女孩子並排坐在梳妝台前,背靠著椅子,一動不動。克裡斯蒂娜正試圖給其中一個女孩兒編髮結。
鏡子裡兩個白髮的女孩緊閉雙眼,臉龐白得妖異。
她們兩個沒在力場限制裝置的範圍之中,而平時套在她們脖上的頸圈也被取了下來,丟在地上。
弗勞德打心底發出一聲呻吟。他意識到這兩個女孩子……
也死掉了。
他靠著門,歎口氣:「北邊那位要我帶你的兩個小朋友到那裡走一趟。但似乎她們兩個沒法兒過去了。」
克裡斯蒂娜微微轉頭,隔著她長長的金髮看了弗勞德一眼:「那麼你可以再弄出四個來,兩個歸我,兩個歸他。」
「來不及了,這種事情又不是造玩具。」弗勞德皺起眉,「他一定會發火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克裡斯蒂娜直起身子,轉過臉。
五年的時間已經讓她變成了一個美人兒——白種人的發育總是要更加迅速一些。她出落得身材高挑,美麗明艷,看起來已經提前進入了青春期。
克裡斯蒂娜翹了翹嘴角:「那麼要他親自來問我。」
弗勞德避開她的眼神,說道:「很高興聽到這句話。」
然後他轉身掩上門,匆匆離開了。
於是在四個小之後,「李真」真的出現在了這房間裡。
克裡斯蒂娜已經將她的兩個朋友打扮一新。眼下她們被架子支撐著,一左一右站在女孩的床邊,臉上帶著詭異而僵硬的微笑。
李真微皺著眉,用冰冷的目光打量她們,一腳踢開了地上的頸圈。
克裡斯蒂娜笑起來:「您生氣了。」
「她們對我而言很重要。她們可不是你的玩具。」他硬邦邦地說,「你該知道事情迫在眉睫,我不能再因為你的變態嗜好耽誤我的時間。難道你想落在帝國人手裡?或者你想死在洪水或者岩漿裡?」
克裡斯蒂娜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本該有一顆知道感恩的心——難道你就不想想你如今的強大力量從何而來?」
「李真」皺了皺眉,在一張沙發上坐下來:「我們只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據我所知你對那個『聖靈』早就懷恨在心。帝國有句古話,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如果真有『天』這個東西,那麼你僅僅是傳達了上天的意志罷了。」
克裡斯蒂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微嘲地說道:「您可真是一個強大的精神勝利者。不過我很好奇……」
她走到李真面前,在他的腿上坐下來,環上他的脖頸,「那天晚上我們的路西法在最後一刻究竟同你說了什麼?打那之後你就變了一個人。」
李真微微側臉避過她呼出的熱氣,冷笑道:「你想知道?你當真想知道?」
「如果是有趣的事情,我當然想知道。」克裡斯蒂娜湊得更近了些,「如果那件事能讓我開心,我以後就不再搗亂——好不好?」
十三歲的少女說出這樣的話來總有些不一樣的味道。李真不動聲色地推開她,站起身。
他在房間裡走了幾步,踱到那兩具屍體之前。
伸出手,將她們化為灰燼。
克裡斯蒂娜蜷在沙發上瞧著他,並沒有出言阻止。
「好,那麼我告訴你。」李真猛地轉身,冷笑起來,「這事兒我已經忍受得夠久了,總得有一個人跟我分擔。」
「核爆那天晚上,摩爾曼斯克本來也該被波及——這裡和安置太古星君的地方只隔了二十公里,最好的情況也是只有我能夠活著。但你知道為什麼這城市安然無恙麼?」
「難道不是你抵禦了衝擊?」克裡斯蒂娜漫不經心地問。
「當然不是。」李真冷笑,「是路西法。那個傢伙當時引爆了核彈,可它的第一反應是用自己的分身降臨摩爾曼斯克,將衝擊統統擋在了外頭。我說是我……是它要我這樣說的。」
克裡斯蒂娜拿過沙發上的天鵝絨抱枕,挺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它?你和它說話了??」
李真笑笑:「你沒有想到?你在三個月之前對我說路西法可能隕落,要我把握機會將它幹掉,再將它的力量融合——到一個月前這事兒的確發生了。他不自量力跑去招惹那一位,結果被斬了一個分身……我們又引爆了核彈……呵呵,天意弄人。」
「你預料到了這一點,我們也做好了準備。但是你我都沒預料到的是……」李真搖頭笑了笑,「你我以前還都不瞭解這種生物。」
他想了想,在克裡斯蒂娜的床上坐下來,用低沉而緩慢的語氣來說那件事。
藏在他心中一月之久的事。
核彈「太古星君」,實際上並非是被路西法引爆的。
安置太古星君的導彈基地在摩爾曼斯克二十公里之外。實際上引發核爆的條件很苛刻,如果僅僅是因為意外——哪怕用一萬噸ntn炸藥將一枚核彈埋起來、再引爆,也僅僅會造成一次威力較為可觀的常規爆炸而已。
但李真與克裡斯蒂娜早就做好了準備。
實際上雙方早有此打算,只不過因為某件事恰好交換了看法,一拍即合。
對於「李真」而言,他早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並非僅僅是因為心中的「惡念」或者單純的對於「力量」的追求,而是來自他心中的「自我認同感」。
他認為自己不屬於人類,但也同樣不屬於類種——站在人類的對立面並不代表他可以輕易接受一個陌生的族群,他覺得自己……
應該是比類種更加優秀的存在。「吞噬」的能力讓他意識到自己可以通過更加便捷的方式達成目的,例如吞噬掉那位真理之門的守護者,「聖靈」路西法。
可懷有如此「大逆不道」想法的並非只有他一人,人類的念頭往往瘋狂而難以捉摸,這一點在克裡斯蒂娜的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沒人能夠猜得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心裡在想些什麼,尤其是當這個小女孩孤身一人長大、身處某個見不得光的組織當中,同時又被眾人視為王冠上的某一刻最璀璨的寶石的時候。
這顆瑰麗的寶石在某一天遇到了於清清。於是那時候她得到了一種全然不同的體驗驗——她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友情」的東西。這感覺是如此深刻,以至於在她當時幼小的心靈之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也同樣因為幼年好友的「背叛」而令那烙印轉化為傷痕。
一種強烈的憤懣情感總需要一個發洩點。
克裡斯蒂娜找到了一個發洩點,並且將她的憤怒與仇恨統統傾注到了某一個存在的身上。
在她的意識之中那個傢伙當日賦予了於清清某樣東西,而正是那種東西,或者說天賦令那個小女孩得以平安脫險。而有能力制止這一切的那個存在、那個高踞雲端的存在選擇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