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點頭:「沒錯兒,有這麼一個問題,它們從哪裡來?」
「a級以下的異能都可以被歸於仿生學——我們都可以在地球上其他生物的身上看到同樣的能力類神。然而a級以上的靈能,是怎麼來的?它們無論如何都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就好比現在的隔離帶。」
「類種都擁有a級的靈能,能力者的能力也是因它們而來。但是它們從哪裡得到那東西?如果說人類是被造出來的……類種呢?歷代主宰都保有一個有關最後一ri的秘密,那麼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那一個秘密,就是有關類種們的造物主?」
他握了握拳:「類種想要毀人類——它們是人類的始祖。那麼……一旦類種們的祖先也想要毀滅它們呢?就像它們對人類做的這樣?那或許就是所謂的『最後一ri』?」
他終於將心裡那個最大膽的猜測對這樣一個同病相憐的人說出口了。而王濛愣了一會兒,遲疑道:「這樣的想法……會不會有些一廂情願?畢竟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
李真笑著搖頭:「不,我有。或許也只是我的猜測,但我沒法兒忽略那件事。」
王濛似乎等待李真說出他的那個證據,但李真閉口不言了。
王濛便聳聳肩,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然後他抬起頭:「那麼你想說的是……那條手臂。你覺得它不屬於類種,那麼它應當是屬於……」
「所以我得弄清楚你都知道些什麼。」
王濛點頭。
「我也是知道那東西與眾不同的。」他說,「因為我在摩爾曼斯克見過一個人——其實算不得見到了他,因為兩次都是只聽到了聲音而沒有見面。那個人似乎在真理之門擁有很高的地位,更像是我們這個新人類計劃的主持者。那個人曾經提到過那條手臂。如果我的理解沒錯,創造我們這些人,除了需要異種們的基因之外,還同那條手臂有關係——甚至可以說是決定性的因素。那東西……就好比一種催化劑。」
王濛的表情有些複雜。他看著李真,略停一會兒。輕聲道:「那人的聲音與你很像,而且,他自稱李真。」
李真無奈地笑笑:「他果然沒死。這麼看起來,你已經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了。」
「有心的話,這算不得什麼秘密。」王濛點頭,「我知道你是『好』的那一個。所以我說,我信任你。」
李真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說下去。」
「那東西是被挖出來的。真理之門的人在摩爾曼斯克建造他們的基地,同時修建地下工事——不過不是在摩爾曼斯克的地下,而是在更北邊的某處港口附近。那東西就好比我們現在待的這個防空設施,一條通道直通下去,深入海底。所以說這是一個海底地下工事。」
「那麼就是從海底下挖出來的?」
「對。據說挖出來的時候。就只是一條手臂。」王濛微微皺眉,仔細回憶,「我見過當時的錄像片段。照理說一條手臂本該是長在身體上的,一旦掉下來,總會有創口。可那東西的末尾是閉合的——好像被截下來之後傷口自愈了。」
「的確有十幾米高?」
「精確數據是,到中指末端,全長十六點三米。如果依照人類的標準來判斷。這條手臂的主人身長應該在四十到五十米。當然,這是我離開時候的數據。」
李真皺眉:「怎麼說?」
「那東西在變大。」王濛說道,「從被挖掘上來到我離開,將近一年的時間裡它長長了兩米。」
李真注意到王濛的表情有點兒奇怪,他看上去欲言又止。他便追問:「還有什麼?」
王濛笑了笑:「另有一點,或許是我的錯覺,或許是……我的信仰還不夠堅定。在看到那東西的時候,我感到畏懼且無力。」
李真抿抿嘴,淡淡地問:「無力?你們似乎不該有這樣的感覺。」
「但那似乎是真實的,我感到羞愧。」王濛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我曾近距離接觸過它——那感覺好像所有的力量都離我而去,我的雙膝發軟。但你得知道這並不意味著我的意識要令我向它膜拜,而是的確失掉了力氣,我的雙腿幾乎不足以支撐我身體的重量了。」
李真清楚地知道這並非什麼錯覺。這叫做威壓——潛藏在基因深處的本能意識。
類種對於人類形成威壓,他本身也可以釋放出來這這種力量。然而兩者都是有意為之。至於那條胳膊……它具有自我意識麼?
李真深吸了一口氣,令自己平靜下來。
倘若剛才他對王濛所說的話還僅僅是一個不成熟的推斷的話,那麼到了此刻他覺得自己的那個驚世駭俗的推斷或許更加接近真相了。
王濛所描述的那條被挖掘出來的胳膊***飽滿,好像一個健康人的肢體。李真知道類種同樣可以在地下沉眠,然而他也知道沉眠,或者說被封印的類種大多面目可怖——那更像是乾屍或者骷髏。
那東西……顯然與眾不同。
這六年的時間整個世界在他的認知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他覺得一個人能夠扛得起數百斤的東西是匪夷所思的,之後他見到了能力者。隨後他覺得一具軀體在地下深埋數千年以後還能生出肌肉來是匪夷所思的,之後他知道了類種的存在。
很多事情他已經見怪不怪,但時至今日仍有一件事深藏於他的心底,而他一直沒法兒得到合理的答案——於是他產生了那個大膽的猜想。
而那件事……就是那座島。
冰王孫慕然在太平洋上、在赤道附近發現了一座島,那座島嶼能夠限制王者的靈能。
他和北川晴明曾經誤入那座島嶼之上,同樣被限制了能力。
如果說這種神奇的限制力場令他感到震驚,那麼他覺得更加震驚的便是,自己的能力在經過最初的幾天之後竟然緩慢地恢復了。
到眼下,在他自己重生以後,他也擁有了那種力量,他稱其為「權能」。
李真曾一度認為那座島嶼的深處同樣埋藏著一個無比強大的類種——那個類種的力量影響了附近的水生物,使得海蛇變成了巨大的蛟龍。
但在之後,他清楚地瞭解了有關自己的秘密之後,他意識到那似乎並非一個類種那樣簡單。
並沒有證據表明黃帝曾將一個類種鎮壓在那裡。而普通的類種,即便是黃帝似乎也不具備「權能」的力量。
李真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是黃帝的後裔。他體內的基因覺醒,繼承了作為下一任「主宰」的黃帝的血統。這意味著他同樣擁有接近「主宰」的血統。
這是自己的與眾不同之處,那麼就是說,那座島嶼上的那個存在同樣擁有這種與眾不同之處。
依照他大膽的猜想,倘若那東西是不同於類種的其他存在,那麼被人從海底挖掘出來的那條手臂或許也同樣如此。
到此為止也都僅僅是推斷與猜測。
而王濛極有耐心地看著李真細細思索,又看看牆壁上的時鐘。已經將近四點了。因而他輕咳一聲打斷李真的思路:「李先生,我得離開這兒了。再過半個小時,外面會有很多人走動。」
李真略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隨他站起身。
王濛走出幾步來到房門前,低聲道:「您覺得我所說的可有價值?」
李真笑了笑:「對我而言是有的。至於榮先生那方面——你說或許在摩爾曼斯克會有能夠治癒葉小姐的方法,是真是假?」
王濛點頭:「是真的。」
他又笑著搖搖頭,臉上的細小鱗片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您懷疑我有可能通過欺騙的手段借助榮先生達成自己的目的?您得知道,我信仰我主。那種事對我而言是不可原諒的。」
「即便從我這裡聽說了這麼多,你的信仰依舊堅定?」李真輕聲問。
「地上的一切都是主的意志的體現,我堅信這一點。」王濛低聲道,「或許在您看來我這樣的信仰顯得可笑而荒誕,但是,李先生,相信我,不到我們死去的那一刻,你永遠沒法兒弄清楚這世界上究竟什麼才是真實的。您以心中的道德準則自律,我則以我的信仰自律。」
李真便笑著擺手:「好,我尊重你的信仰。這樣的年代,真正的虔誠者已經不多見了。你需要的承諾我在今日給你,希望你和你的同胞們能有一個更好的明天。」
王濛微笑,出了門。
李真的臉色便冷下來。
那人說謊了。他弄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句撒了謊,但他本能地認為這個人方纔的言語或許有諸多不實之處——也許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細節,然而很多小細節隱藏在基本事實當中,也極有可能掩蓋對方的真實目的。
王濛一直有些緊張,儘管他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可那些細節瞞不過他的眼睛。
「虔誠者……呵呵。」李真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