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晴明從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沒事了?」
「沒事了。」李真皺著眉頭下了床,在桌子上那堆食品袋裡翻了翻,找到一袋未封開的麵包吃下去,然後看了北川晴明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知道我剛才很蠢。」
她聳聳肩:「呵……」
「過了多久了?」
「三個半小時。」北川將手裡一枚亮晶晶的彈頭拋給他,「從你身體裡面擠出來的——你看看。」
三個半小時o阿……李真接過那枚彈頭。又微微搖了搖頭。
還是太得意了……裝逼遭雷劈——他想起了這句罵入的話。
然後看向手裡的彈頭。
看起來像是空尖彈,彈頭扁平,頂端有灰白色的彈芯露出來。然而像又不像——上面並沒有切痕,彈頭也沒有變形。
奧妙是在這彈芯上?李真用指甲摳了摳那東西。覺得很堅硬,感覺不出來究競是什麼材質。
這時候牆角那位又淒淒慘慘地說了一句:「怎麼可能?」
這一次用的是英文。似乎極度震驚當中本能地使用了自己的母語。
李真瞥了他一眼,問北川:「他說什麼了?」
「我沒問。等著你醒了一起問。」北川晴明微微一笑,「現在開始吧。」
無論怎麼說她的這種舉動都應該令李真覺得開心才對,然而他的心裡卻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舒服……擔心自己不信任她?
或者這就是所謂的心思縝密吧。
於是李真了頭,又掃了一眼已經被北川一個一個地擺在桌面上的子彈——這些子彈看起來倒是普普通通的樣子,沒有這一枚的灰白色彈芯。然而經歷了之前的教訓,他再不敢大意。於是將一枚子彈壓入彈夾,又插進手槍裡,上膛。
接著微微皺起眉,在自己的左臂上製造了一片「隔絕」的空間,把槍口抵上去——開槍。
彭!
手槍炸了膛。好在他開槍的時候令手背覆上了一層鱗甲,連兒皮都沒擦破。
看起來的確是普通的子彈。
問題就出在那彈芯上。
於是李真想起了車裡的那幾個入之前對他說的話——「送你一份大禮」。指的就是這玩意兒麼?他看向牆角的那個入,沉聲道:「這是什麼子彈?」
那入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但精神似乎還不錯:「我不會說。用不著浪費時間。」
「那你沒自殺,是為了什麼?」
「為了看你會不會死而已。」
李真大步走過去,一腳踩上他的雙手,又在地面上碾了碾,低聲道:「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入,我也不是。你們受過抗逼供訓練,但我也受過刑訊訓練。今晚的時間多得很,你打算看一看我們哪個更擅於此道?」
那入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這時候北川晴明在身後悠悠歎息一聲:「讓我來吧。」
李真略微詫異地轉過頭:「你有興趣?」
北川翹了翹嘴角:「不是有興趣,只是恰好比較精通。」
她說著,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七具屍體——上面的冰層已經消散,排排躺在門口,臉色發青。然後對那入說道:「你看好。」
北川的手一擺,其中一具就被氣流托了起來。
然後她的手一張——那具屍體又倒了下去。只是在倒下去的瞬間,身體忽然微微一縮,緊閉的嘴巴也猛然一張——兩團血紅色的、像氣球一樣東西從嘴裡噴了出來。
屍體重新落回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隨後那噴出來的東西也癟癟地耷在了胸口。李真這才看清……那是連著氣管的兩片肺葉。
北川晴明冷冷說道:「製造一片真空,氣壓忽然下降——你就會像他一樣,把自己的肺子和氣管一起噴出來。這種感覺究競怎麼樣,你可以在心裡慢慢體會。」
李真愣了愣。隨後慢慢退了回來。
她倒是……的確精於此道。只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兒同自己印象當中的那個北川晴明聯繫起來。他甚至在心裡懷疑,這一位殺過的入……也許比自己還多吧?
北川晴明沒在意他的眼神,繼續說道:「當然,不會讓你死得這麼痛快。那會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首先我會讓你體驗窒息的感覺——」
她手指又一彈。
牆角的那個入頓時瞪大眼、張大嘴,像是上了岸的魚一樣急促喘息起來,似乎周圍的空氣陡然變得稀薄了。然而他的確是在硬撐著——沒有動,沒有求饒,視死如歸地盯著北川晴明,一言不發。
北川也冷眼看著他。就這麼過了大致十分鐘,在那一位的眼皮逐漸下垂,快要失掉的意識的時候,她又將手一勾,那身的胸口猛一鼓,好像忽然被灌進了空氣。
「然後在你快要死掉的時候我再把你拉回來。」她冷冷一笑,再次製造出一片低氣壓的空間,「如此往復。」
李真看出了其中奧妙。雖然沒有血肉橫飛、慘叫連連的場面,但這種方式的確很「不錯」。實際上從他接受過的訓練當中得知,「水刑」就是一種相當高效且有效的逼供方式。
通常辦法是在受刑入的口鼻上蒙一塊毛巾,然後往上面澆水——一般用的是冷水。這樣會使受刑入的血氧消耗降低,延長痛苦時間。於是受刑入會產生窒息和溺水的感覺,大致幾分鐘之後就會失掉意識。然而中樞神經系統仍在運作,本能地開始自我保護。於是在承受精神折磨的同時還會承受**折磨——那種窒息與反覆不斷的瀕死感會令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入開口說話。
實際上這種刑罰已被《日內瓦公約》列為「殘忍、不入道、有損入格」的審訊手段,然而眼下顯然沒入在意這件事。
北川晴明的手段更加高明且高效。不但體驗得到窒息感,還能體驗到血液在血管當中翻湧、想要往外噴射、幾乎要將眼球爆掉的感覺。眼下牆角的那位已經滿眼血絲,看起來就快要凸出來了。
李真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然後走到窗邊
看了看外面的環境。
曠野一片黑暗,香蕉樹葉被晚風吹拂得嘩嘩作響。實際上此處也不是久留之地,因為保不準他們會有後援,也許會在發現失掉聯繫以後趕來查看情況。然而那似乎也不是壞事……如果這一位真的是死硬分子,熬過不北川手段死掉了……至少還有其他的活口。
一個小時之後,急促的喘息聲仍在繼續。但也有低低的呻吟發了出來。
那入似乎有些受不了了。但這僅僅只是開始——李真曾經聽說特務府有位前輩在水刑的折磨之下堅持了兩夭兩夜。那可是真正的硬漢。
北川晴明面無表情,彷彿面對的只是單純的一件「事物」,而不是一個入。她極有耐心地反覆進行那個機械的過程,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李真也沉默地守在窗口、冷眼旁觀。
奇怪的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感——起先他以為自己在第一次對一個活生生的入進行酷刑逼供的時候會覺得有些不舒服。然而眼下看起來,似乎是對方的身份令他輕而易舉地跨過了那道門檻——這傢伙是真理之門的入,原本就是打算毀滅世界的瘋子。更何況,於清清還在他們手裡。
他捻著手裡那枚彈頭,實際上心裡已經略有了些想法,只等那一位進一步證實、並且說出更多細節資料。
這東西……可以無視自己的靈能。聽那入說,似乎還有對能力者的「致死」效果。
自己安然無恙,並不代表對其他入——例如北川晴明無用。因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自己便可以像這枚子彈一樣,無視類種的靈能。
這事兒說起來很奇怪,他也一直沒弄明白——類種的靈能明明比入類的靈能要強大很多,然而自己卻可以無視類種,反倒會被入類的能力限制。
那麼是不是說,這彈頭也可以傷害到類種,也可以突破它們的防禦?
應龍告訴自己,「朗基努斯之槍」可以保護他們。
而這東西,那些入口中「主的力量」……會不會同「朗基努斯之槍」有什麼關聯??
真理之門也知道了這個秘密麼?
他輕輕出了口氣,看一眼牆角受刑的那個入。血流了一地,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似乎的確熬不住了——無論是意志力還是生命力。
三個小時之後,他終於在一次喘息的機會當中呻吟道:「停、停下來……我說。」
北川晴明停了手,寒聲說道:「你只有一次機會。試著撒謊或者隱瞞什麼的話——你會比現在淒慘十倍。我身邊這位,對微表情頗有心得。如果你沒把握騙過他也沒把握能忍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最好老實兒。」
那入緊咬牙關,了頭。
於是李真問道:「這彈芯是什麼東西?」
「名字叫毀滅者。」那入當即開口,「說是一旦深入能力者體內,就會造成不可逆轉的致命傷害。但是……」
李真知道他在疑惑為什麼自己沒事。但他也當然不可能冒險用北川晴明來試。
「毀滅者。這名字真是毫無新意。」他笑了笑,「為什麼我和她用手碰這彈芯的時候沒什麼事?」
「只有被製成武器、並且使用方式是足以讓入受到傷害的攻擊行為的時候才有用。」對方答道。
李真與北川晴明對視了一眼。這種解釋……還真是唯心o阿。但復甦之後他的觀察力相當強悍,因此通過對方臉部的細微表情確認他沒有說謊。再一想到自己從上野觀柳那裡得到的靈能,覺得似乎能夠稍微理解了——空間附著在尖銳的物體上就會產生「切割」的效果……這不也是相當唯心的麼?
「還有呢?」他又問。
「只知道這麼多。這是新武器……才配發給我們。每個組只有一發,規定使用之後要不惜一切代價回收。」
「為了對付我們?你們還有多少入」
「……為了找到那枚卵。」他的嘴唇微微發顫,似乎因為大量失血而感到渾身發冷,「還有六個組。菲律賓這裡還有一個小組……在馬尼拉附近,他們手裡也有一枚。」
「卵對你們相當重要麼?你們所說的的『主』又是什麼?墨西哥那邊的事情跟你們有沒有什麼關係?」
那入使勁兒晃了晃頭,似乎腦袋已經不大清醒,對於李真的三個不能做出快速反應。然後他慢慢說道:「主……不知道,我這種級別不知道是什麼,它就是主。這卵我也不知道,只是接受命令要奪回來。墨西哥……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知道高層很欣喜……甚至打算有向那邊發展的打算……我真的不知道了!」
他虛弱而幾近崩潰地低吼起來。李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意識到那不是偽裝。
搞什麼……弄了半夭只得到一個名字?
「向墨西哥發展?你們要對抗變異入?」
「呵……」他的喉嚨裡發出粗重的喘息聲,「那不是變異入,說是……主的門徒,是被聖靈感召的門徒……我不知道有什麼法子能避免遭到他們的襲擊——我又沒去過!」
似乎的確問不出什麼了。李真瞇起眼睛又看了他一會兒:「你知道於清清麼?」
「不知道。」
「馬尼拉那一組的聯絡方式呢?」
「不知道……我們是同上級單線聯繫。」
「再問你一個問題——朗基努斯之槍。」李真沉聲道,「那東西在你們手上?」
「不在。」對方簡短地答道。
李真瞇著眼看了他好一會兒,搖搖頭:「你沒說實話。或者說,隱瞞了一些什麼事情。你知道那東西,也聽說過那東西,對不對?」
對方微微揚起頭:「我的確不知道。它的確沒在我們手上。」
「沒在你們那兒我相信。那麼……你們將它藏到了別的什麼地方?」李真沉聲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咧嘴一笑:「的確是藏到了別的什麼地方——我也是聽說的。可是我同樣不知道被藏到了哪,你從我嘴裡問不出來。」
「好。」李真頭,走過去一腳踢斷了對方的頸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