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跑完了三千多米的時候,關心願從旁邊走了過來。背著手冷冷地看看他們,對旁邊兩位一歪頭:「你們兩個,跟我來。」
然後在李真的跑步機面板上按了兩下:「這種速度,你想跑得過誰?」
還是像之前一樣,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便轉身走開了。
李真歎了口氣——
我主要是用飛的好嗎……
金成恩和大竹野跟著關教官走到了大廳西邊的一個角落裡。然後規規矩矩地立正、站好。關心願面無表情地瞅著他們,直到兩個人下意識地微微低了低頭,才說道:「要是在外邊,你們兩個已經夠得上判刑了。」
「種族歧視、暴力傷害、能力犯罪——你們真以為基地裡治不了你們?別以為——你們是進修生就能無法無天。這兒是中國,不是日本也不是高麗——把你們在老家的那一套都給我收起來。況且就算你們是進修生——畢業之後一樣在中國服役,期滿十年才能回國。按著現在的樣子,你們能指望十年之內不被踢出軍隊?」
大竹野低著頭聽了一會兒,鼓起勇氣抬頭:「報告教官。」
「說。」
「我覺得有人搞鬼。」
「呵呵……搞鬼?又想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關心願冷笑起來。
「報告教官,我也是這麼想的。」小胖子金成恩也抬起頭來,努力把腰一挺,「我現在還記不大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好像……是被人催眠了一樣。」
「胡說八道!」關心願劈頭蓋臉地斥責道,「你們的擔當呢?責任感呢?打了人就給我慫了嗎?滾回去——再給我跑兩公里!」
關心願眉頭一豎,兩個人噤若寒蟬。當下住了嘴,一人敬了一個禮,然後跑步離開了。
他背著手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重新回到跑步機上,又看了看李真。
微微點了點頭。
是個好料子——跑了將近兩公里,一滴汗都沒出。
但這點心思很快被拋到腦後,他又看向遠處的學生們,喊了一聲:「龍浩天,過來!」
這一聲喊得挺響亮,傳遍了整場。於是李真差一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龍浩天?這名字起得……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黑黑瘦瘦的男生以相當標準的姿態跑到了關心願身前,敬了一禮。
於是心中釋然了。
噢……是那個印尼人。挺多外國人移民來中國之後都會給自己起一個中國名字。但是又對漢語不是很精通,因此起名的時候也就偏重考慮那種聽起來霸氣、威風的字眼兒。
比如這個印尼人。李真覺得,他應該還是注意了一定影響的,不然他該給自己起名叫龍傲天,而不是龍浩天。
但無論如何,這樣的名字配上這樣的一個人……總覺得有些滑稽。
關心願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學生,想了想,開口道:「這個班級裡,只有你們三個是進修生,對不對?」
龍浩天答道:「是!」
「你們平時私下裡,有沒有什麼交流?——你有沒注意到他們兩個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比如……服用違禁品?」
「您是指……毒品?」龍浩天皺了皺眉。隨後微微一頓,「報告教官,我不知道。也不會惡意地去揣測我的同學、我以後的戰友。」
心願點點頭,「這樣想是好的。但是,我也建議你,在私下裡能夠與他們兩個多溝通。你們都是進修生,如果心理壓力大,可以去找心理醫師,也可以相互開導——他們兩個的對立情緒現在很嚴重。你又是三個人裡唯一一個與周圍同學相處得不錯的人,所以你可以……」
他頓了頓,試著找到一個適合的詞語:「可以向他們傳授你的經驗,學會如何正確地處理種族矛盾。」
這話說出來有點兒彆扭。他自己也這樣覺得。然而事到如今他暫時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要不是因為那兩個傢伙是進修生,他早就向上級建議把那兩人清理出去了。
今年下半年,是他第一次帶這一期的學生。雖然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優秀人才,然而也算看得過去。可令他頭痛的就是大竹野與金成恩。一個來自日本,一個來自高麗。都算是在本國內比較有影響力的家族的孩子,被送來中國進修……
卻總給他惹麻煩。
就從一個月前開始。
日本人和高麗人麼,一直都相互看不順眼。這種情緒在民間也不少見。可是像目前這兩位這樣——在他的訓練課上搞風搞雨、動不動就大打出手、以命相搏的情況……
真讓他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他當然是鼓勵學生們相互競爭的,對一些由小矛盾引發的爭端,只要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比如眼前的龍浩天——來自印尼的孩子。日本人和高麗人互不待見,卻又都相當鄙視印尼人。二戰的時候這兩個國家都曾經出兵印度尼西亞,並且幾乎佔領了全境。日本軍隊和高麗軍隊在印尼的國土上勾心鬥角,印尼人的流亡zhengfu就只能意大利苟延殘喘,直到戰爭結束。
因而這三個進修生裡,處境最不好的應當是龍浩天。一來是因為他的背景,二來……其實他的能力也相當怪異,甚至可以說是全然無用。他的異能類似於一種自然界的甲蟲,可以從身體當中釋放出具有高度腐蝕性的液體。
但如果他能像那種甲蟲一樣,將那液體噴濺出兩到三個身長的範圍也就罷了。但偏偏……只是他的唾液具有腐蝕性。雖然他的身體也發生了變異,使其可以抵抗自身唾液的腐蝕,然而真正在戰鬥之中,總不能依靠口水噴人吧?
不過幸好進修生為的也只是學習中方的先進經驗,而整個印尼其實也就只有他一個c級能力者……基地就勉強接受了。
然而也許後來是他的謙卑與退讓贏得了眾人的好感,最近——至少是在他的訓練課上,幾乎已經沒人找他的麻煩了。
如果那兩個傢伙能像他一樣……
關心願皺了皺眉,然後擺擺手:「就這樣,你歸隊吧。」
龍浩天向他敬了一禮,跑步回去了。
他捏了捏褲兜裡的那瓶噴霧鎮定劑,心裡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兩個人說的……似乎也並不完全是為自己開脫——那是少見的一致看法。
真是受到了什麼影響?而不是服用違禁品?
後者他還是肯定的,至少站在現代科技的角度上來看,每週的常規體檢都沒有發現兩個人的體內存在違禁的藥物成分。只是那種暴躁的狀態也無法得出合理的解釋。於是他再次憂心忡忡地看了看跑步機上的兩個進修生,在心裡猶豫起來。
要不要上報呢。
僅憑自己的臆測,就報告上去,又沒有確切的證據……弄不好,就被扣上個種族歧視的帽子。也許上級還會質疑自己的能力——平陽那件事兒的獎懲結果還沒出來,他實在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給自己找麻煩。
但就這樣放縱下去,一旦哪一天真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