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回到病房之後,可松問他。
李真坐在靠窗的小桌旁,愣愣地看著她:「我是真的沒想好。其實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雖然應大哥說,像這兩次都屬於特殊情況。」
「可是現在我變成這個樣子……再要我去做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也總覺得不甘心。」
「可松,你想要我怎麼選?」
張可松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嘴裡咬著吸管,將那杯從食堂裡帶回來的奶昔吸得咕嚕咕嚕響,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我啊……」
「其實以前我是在這裡待過一段時間的。」
「啊?」李真愣了愣,「……在這裡?你以前是……不會告訴我也是執行官吧?!」
可松笑著敲他的頭:「不是啦。我是說在這裡讀書。所以我覺得你也會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你別忘了我也是能力者啊——剛才應大哥不是說,有些事情你得問問我麼~其實你在知道我是能力者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問題啊。」
然後,李真才知道了張可松的過往。
兩個人是在高中才認識的。而在此之前,張可松就一直待在這個北方基地裡。
難怪,從前李真問可松初中在哪讀書的時候,她總是語焉不詳。但那時候這可不是什麼大事,也就一直沒問清楚。
就如他目前所見,北方基地的規模相當大,裡面的工作人員也相當多。再加上南方基地、各個行政區劃的下屬機構,實際上,是幾萬人,在管理著國內三千左右的能力者。
這麼多人,當然包含了相當數量的普通人。而這些普通人當中,例如張朝陽這種文職人員,都是會有自己的家庭的。有家庭,就有妻子、兒女。雖然在工作的時候簽訂了嚴格的保密協議,但總會發生一些特殊情況,令某些本不該知道能力者世界的人知曉這個秘密。
又或者,普通人家庭裡出現了擁有能力的小孩、特務府的工作人員的家庭裡出現了擁有能力的小孩——這種情況就要特殊處理了。
因為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小孩跟你簽署什麼保密協議,然後極有自制力地嚴格遵守這個協議。
可松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她是一個天生的c級血統。然而她的能力比較特殊,因此直到八歲的時候張朝陽夫婦才看出端倪。於是,她就依照特務府的內部規定,被送進了北方基地。
像可松這樣的小孩,會在基地裡開始寄宿學校那樣的生活,同時接受與外界毫無差別的教育——只是教他們的老師大多是碩士博士之流,師資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強悍。
每個月有一天的探訪假期,餘下的時間都待在這一整片的廣闊區域裡。當然也會有自己的玩具、愛好,但同時也會接受有關自己的能力的各種培訓——好讓他們能夠有效地控制自己,不為周圍的人帶來麻煩。
在這個基地裡度過小學、初中的歲月,大多數的孩子也就進入了青春期。
於是這個時候就需要他們和他們的家庭做出選擇。
是繼續留在這裡接受教育,然後為北方基地服務,還是以十五歲自然人的身份簽署保協議,回到正常社會,接受普通人的生活。
當時可松選擇了後者。那個年紀的女孩子當然嚮往電視屏幕裡面那種豐富多彩的世界,更不想在接下來的時間再度過三年的半封閉生活。於是她回到平陽,進入市二中,並且遇到了李真。
而這些,她從未對身邊任何一位同學提起過。
李真聽她以平靜的語氣說完這些,沉默了很久,才說:「其實……有必要這樣麼。」
「嗯?」這時候可松還有點兒擔心李真會因為自己的隱瞞而不開心,卻沒想到聽到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是說,這樣保密,有必要嗎。」李真想了想,慢慢說道,「比如把你們當時那樣的孩子和家裡人分開,就是為什麼保密……可是被人知道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如果我不是死去了又活過來的話,有一天我發現自己被刀割破了手很快又會癒合了,也不怕摔傷什麼的……估計我會很開心地告訴我爸媽、告訴你吧。」
「你想啊,異能這東西都出現了兩百多年了,總有一些特務府還不知道的能力者存在,他們身邊的人肯定也會發現他很與眾不同——所以說這種事情慢慢地就會變得人盡皆知吧,他們這樣保密有必要嗎?」
可鬆鬆了一口氣,然後眨眨眼:「哎呀,這個問題我以前也問過我的老師。她當時問我說——你知道二十一三體綜合症嗎?」
「生物課裡學的那種基因病?」李真問。
松點點頭,「可是當時我還是初中,沒學過呀,我就說不知道。然後老師告訴我,中國有這種病的人,大約佔人口的百分之一,就是說幾百萬。然而幾百萬個這樣的患者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又從來沒有什麼保密措施,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在生物課上學到,也都不會知道有他們的存在——那麼三千個左右的能力者,又怎麼會搞得人盡皆知呢?」
李真一愣,然後慢慢點頭:「好像挺有道理啊……」
「是啊。我也被說服了。」可松翹起嘴角,「可是後來老師也對我說,其實大家也都覺得,這麼保密其實沒什麼意義了……因為從兩百年前到現在,能力者一直在慢慢變多——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然而總有一天,我們這樣的人,數量會達到一個可觀的地步,那個時候就算想保密也保密不了了。現在的這些條條框框,都是從前留下來的,於是大家也就一直遵守著了。」
「嗯……也是很有道理。」李真又點頭,「聽起來你的那個老師挺厲害。」
可松笑瞇瞇地說:「當然啊,我上學的時候她對我可好了。」
然後兩個人意識到……他們又像從前無數次聊天時那樣——跑題了。於是李真又問:「可是這和我怎麼選有什麼關係?」
「我是說,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想啊。」可松終於把咬得發白的吸管放到了一邊,「應大哥說還有很多關於你的事情沒處理完,我估計他的意思是,咱們倆,又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