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雖然我很不想潑你冷水,但是什麼天選,根本就不存在啊……」
就在阿德心中無限遐想的時候,旁邊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頓時將他從思緒之中拉扯了出來。
扭頭一看,只見躺在陳道臨身邊的綠豆糕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睜著一雙眼睛,靜靜的瞧著教會的兩人,少年的臉色雖然還是很難看,眉目之間帶著一團淡淡的青灰之氣,但是眼神卻已經恢復了幾分靈活。
「你……你醒了!!!」
阿德大駭,立刻跳了起來,呼的一下就從身邊抓起劍來握住,指著綠豆糕,滿臉緊張之色。
倒是蒙托亞還稍微鎮定一些,定定的看了一眼綠豆糕,才沉聲道:「你……清醒了?」
「清醒了。」綠豆糕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長長吐了口氣:「放心吧,我既然已經清醒了,就不會再做什麼……那個誰,你可以把劍放下麼?你手再抖的話,小心戳到我的眼睛啊。」
阿德猶豫了一下,看著蒙托亞對自己點了一下頭,才有些不情願的將劍放下,收到了身後,眼神卻並不見放鬆,只是偷偷的瞄著綠豆糕看來看去。
「我想,昨晚發生的事情,你不會全部都不記得吧?」蒙托亞的面色凝重。
「還好,都在這裡。」綠豆糕苦笑,指著自己的腦袋:「就好像做夢一樣,不過幸好,這夢境我還都記得。」
說到最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和詭異,低頭看了看躺在身邊的陳道臨。
「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綠豆糕歎著氣,對蒙托亞苦笑道:「不過現在看來,總算你們沒什麼損失……而且,看上去吃了苦頭的卻是我自己。」
蒙托亞的臉色依舊有些緊張。神聖騎士冷冷的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天選的這種說法,你也聽說過?」
「何止聽說過。」綠豆糕苦笑:「這種說法傳出來之後,我老師聽一次罵一次。當然了……這種說法,我自己也是不太相信的。」
「為什麼?」
「因為……我恰好見過杜維,我想,凡是在他身邊待過的人,很難把那一位和什麼『天選』這種說法聯繫到一起去吧。」綠豆糕搖頭:「不說這些了。只不過。我聽老師說過,『天選』或者上天注定,天命所向等等這些說法,凡是聰明人,大概是都是不會願意把這種帽子戴在自家腦袋上的。至於這個傢伙……他看上去不蠢,我相信等他醒來之後。你們若是用這種話問他,他一定跑得比兔子還快。」
說著,綠豆糕已經翻身爬了起來。
他身上的傷,經過了一夜的時間,強悍的癒合能力作用下,已經頗有好轉。此刻雖然臉色難看了一些,但是綠豆糕卻輕鬆的伸展了一下身體。雖然臉上露出幾分痛楚的表情,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走動。
「說起來,我還是要對你們說一句謝謝。」綠豆糕想了想:「昨天承蒙你們跑回來救我,這份情義我是領了的。」
說著,他指著地上的陳道臨:「等他醒來後,請把我的話轉告他吧。我欠他一份人情,將來他若是有機會去西北大雪山的話,我可以做主帶他上山走一趟。」
蒙托亞聽著綠豆糕話裡的意思:「你……這就要走?」
「為什麼不走?」綠豆糕靦腆的笑了笑:「那個卡奧已經跑了。我也沒事了,昨晚被這個傢伙痛揍了一頓——除了我老師,我還沒被誰這麼狠狠修理過。我很怕我等他醒來的話,會忍不住怒氣反揍他一頓。所以,我還是趁著現在他沒醒來,早早離開為好。」
「那麼……他……」蒙托亞話才說一半,綠豆糕就立刻會意。他頓下來看了陳道臨兩眼,又伸出一根手指來,搭在了陳道臨的額頭眉心上摸了摸,閉目想了了想。笑道:「他沒事的。嗯……那種力量畢竟太過強大,他現在本身的修為還不夠,使用了那麼強大的力量,超過了他現在承受的極限,所以有些副作用也是正常,大概再睡一會兒就好了——老師說過,睡眠是所有生物自我修復的一種天賦本能技能。」
綠豆糕好歹也是聖階,他都這麼說了,蒙托亞才終於心放了下來。
綠豆糕對蒙托亞和阿德擺了擺手:「好啦,我要走了……我也好趕緊回山上去,我想……老師聽到缺月五光鎧居然出現這樣的消息,一定會很有興趣的。」
說完,少年居然掉頭就走,瞬間就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大人……」阿德看著消失的人影,才扭頭盯著蒙托亞:「你看這個傢伙……」
「一個大麻煩,走了也好。」蒙托亞才不管這麼多呢。只要陳道臨無事就好。如今陳道臨的安危,才是神聖騎士心中的頭等大事。
「我倒是覺得這個傢伙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阿德翻了個白眼:「那個大雪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還有他說他認得杜維……這種事情……」
阿德才說完,忽然就聽見身後有人「嘿嘿」一笑,轉過身來,就看見綠豆糕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而復返,正站在自己的身後,面帶古怪微笑,瞧著自己。
阿德嚇了一跳,身子往後猛的一縮。
綠豆糕卻瞧著他,悠悠笑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準確的說,我根本就不是人嘛。嗯,抱歉嚇到你了,我又跑回來,是混想起有幾句話,還是要交待一下。」
「什麼話!」蒙托亞還是很鎮定的,走上前一步,站在了阿德的身前,凝視著少年。
「關於他。」綠豆糕伸手指著地上的陳道臨:「我想,我還是在這裡等他醒過來,親口和他說了再走吧。」
阿德呆了呆,皺眉瞧著這個少年,心中實在猜不透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倒是蒙托亞,雖然未必有阿德這麼聰明和淵博,但神聖騎士畢竟是老江湖了。腦子裡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少年的用意,點了點頭,臉上居然出現了幾分善意:「嗯,你倒是好心。」
綠豆糕對他點頭一笑,就逕自坐在了陳道臨的身邊,也不說話。就這麼閉目養神了。
阿德在一旁看了看,心中越發的茫然,忍不住拉了拉蒙托亞,走到了一旁,皺眉道:「大人,這傢伙去而復返。到底是安得什麼心?」
蒙托亞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明白麼?哼,去而復返,防備的就是你我……準確的說是防備你。」
「我?」阿德呆住了。
神聖騎士冷笑:「缺月五光鎧是神器,現在應該就在達令大人的身上。大人還在昏迷之中……身邊就你我兩人。我麼,昨晚捨命救大人,這個傢伙雖然當時狂性大發。但是他至少是事後記住的。但是你……你昨晚的表現貪生怕死偷奸耍滑,難保別人不會把你往壞處想。這麼一件神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哼哼哼……」
阿德頓時明白過來,臉色一青,就要破口大罵,蒙托亞卻狠狠拽了他一下,冷冷道:「也不怪別人會有這些想法,你自己做的事情!老實待著吧!」
阿德心中依舊惱火。低聲嘟囔道:「哼!居然懷疑我……難保他去而復返,就不是覬覦神器……」
「哼!他若是覬覦神器,現在就出手解決我們兩個了。以他的實力,你以為我們兩人有本事抵抗麼。」蒙托亞搖頭,然後不再理會這個傢伙,取出了水喝了兩口。
到了快晌午的時候,太陽當頭。昨晚一場惡戰被狂風吹散了周圍的雲層,這日頭毫無阻攔的照射在地面上,又沒有了茂密的樹冠阻攔,落在身上居然有些**辣的感覺。
陳道臨忽然輕輕的哼了一聲。躺在那兒就翻了個身,又狠狠的打了個噴嚏,才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綠豆糕那張臉。
「我去!」
陳道臨立刻一個機靈從地上跳了起來,身子用力往後縮,然後確定了自己看見的是綠豆糕,而不是那條巨龍,才稍稍鬆了口氣,滿臉狐疑:「你……」
「是我啊。」綠豆糕微笑,瞇著眼睛。
「那個……昨晚……」
「昨晚?」少年略一皺眉,忽然眼神裡閃過了一絲奇異,就很快鬆開了眉頭,淡淡道:「昨晚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吧。」
不用再提?
陳道臨滿臉疑惑,使勁瞪大了眼睛瞧著綠豆糕。
一旁的蒙托亞和阿德也疑惑了,齊齊的瞧著陳道臨,還是阿德小心翼翼道:「大人……難道昨晚的事情,您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
陳道臨一指少年:「我就記得他變成了條龍,然後一腳踩在我的身上。」
三人:「…………」
……
半晌之後,樹林裡傳來了陳道臨的一聲驚呼!
「我擦!原來老子這麼牛逼!!!」
……
…………
日頭已經不那麼烈了,天空上雲卷雲舒。這條通往西邊的大路上,兩匹馬正緩緩而行。
左邊一個騎士顯然身手不凡,騎術精良,坐在馬背上,身子卻巧妙的隨著馬的顛簸韻律起伏,非是騎馬高手,是不懂的這種節省體力的法子的。這人看上去也是身強體壯,滿臉彪悍之色。尤其是那眼神裡,似乎隱隱的就透著一層凶光。
倒是右邊這一騎,馬上一個年輕人,生得倒還算眉清目秀,只是騎在馬背上撇著雙腿,顯然是長途跋涉之後,大腿內側被磨破了皮,姿態有些尷尬。而胯下騎的也是一匹溫順的母馬,體態肥碩而矮小。
馬上年輕人卻神色興奮,不停的左顧右盼,彷彿對那路邊上曠野遠處的農舍村莊極為感興趣,嘴巴裡叼著一根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的葉根子,輕輕的嚼著,那雙眼睛裡滿是好奇的光芒閃動。
「船長,咱們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休息?」
「船長,你看那條河水很清,我打賭裡面一定有魚。」
「船長,前天我烤的魚味道不錯吧!你怎麼就不說話呢?難道你不喜歡吃?」
「船長,你說昨晚住的那個旅店,那個胖胖的老闆娘總盯著我看做什麼?」
「船長。你說她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船長,你娶過老婆對不對?你一定很懂女人是不是?」
「船長,話說我都二十多歲了,這次出來,你說我要不要趁機也給自己找個老婆呢?」
「船長,聽說西北的姑娘風沙吹多了皮膚都不太好,這可怎麼辦呢?」
「船長。你說這些西北的姑娘們都喜歡蒙著臉做什麼?是為了防風沙麼?」
「船長,可是她們都蒙著臉,別的男子看不到她們的臉怎麼知道美醜,怎麼敢追求她們啊?」
這年輕人說話聲音和和氣氣,聲音也很是動聽,只是一旁那個彪悍的兇猛漢子聽了。卻額頭青筋亂跳,一隻手卻死死的捏住了馬鞭,彷彿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沒有把馬鞭狠狠的抽過去……
過了會兒,當這個年輕人終於問到「船長,你老婆長得美不美?」的時候,這個彪悍的漢子才終於忍耐不住了,大喝一聲:「閉嘴!!!」
他臉色漲紅。一雙眼睛瞪得比金幣還圓,一副就快要噴血的樣子,瞪著年輕人,咆哮怒吼起來。
「夠了!夠了!你夠了!!!混蛋!這一路來老子受夠你了!!!吃了早飯就問午飯吃什麼,午飯放下碗筷就問晚飯吃什麼!難道你在學院裡從來沒吃飽過嗎!!還說抓魚!!前天都是聽了你的蠱惑跑去那條河你抓魚,你說你耳目最靈敏,結果你怎麼沒察覺河灘上爬了一隻正在產卵的沙鱷!!要不是老子跑得快,現在只能一條腿走路了!!你還好意思說昨晚那個胖老闆娘。你他媽眼睛是瞎的嘛!那根本不是旅店而是妓館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昨天那頓飯花了我多少錢!!!你以為這帝都之外的飯店都是吃飯的時候有幾個小妞站在你面前唱歌跳舞外加脫衣服的嘛!!要不是我拉你走得快,我們就要付不起賬被人扣在那裡了!!
還有,你這個混蛋小子,前天你冒冒失失的就把人家姑娘臉上的蒙布扯下來!混蛋啊!難道你不知道那隊旅客都是西北草原人!草原人的規矩姑娘沒嫁人是不能讓人看臉的!你掀西北草原姑娘的面紗就等同於你掀了帝國姑娘的裙子!!我們被一群草原漢子騎馬用彎刀追殺了十里地!你他媽還好意思問我是為了什麼!!!」
「那個……」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漢子雙目充血,狠狠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苦惱的咆哮道:「大人派我走這一趟,我原本以為是個簡單的任務。沒想到你這個混蛋這麼會惹禍!!你哪裡像是學院出身的子弟!你……你這種人,根本就是學院之恥!!」
年輕人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咦?船長,我的這個外號。你居然也知道?」
「…………」彪悍漢子一愣,直勾勾的盯著年輕人:「你……我現在覺得,凡是跟你在一起的人,一定都會倒霉!」
「這話可說對啦!」年輕人似乎有些羞澀的一笑:「老師也這麼說過我呢。」
頓了頓,年輕人才彷彿幽幽歎了口氣,低聲道:「我當初和一個同學一起負責學院的綜合事務後勤運輸,結果嘛,食人魚掉進了池塘裡……那個同學被勒令派去魔植林守林三個月。後來一個同學被我拉去看守學院的決鬥場,現在嘛……那個同學用上了雨果院長親手給他做的假肢。」
說到這裡,年輕人幽幽的看了看彪悍漢子:「前些日子院長把我調到了達令陳教授的身邊當助手,結果……現在教授變成了通緝犯。」
彪悍漢子全身一哆嗦,語氣變得古怪起來:「我現在真有些懷疑,我是不是有命能活著和你走到目的地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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