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頓了頓,接著說道:「那還是人類文明剛剛產生的時候,戰爭規模不大,參與戰爭的單位一般是原始部落。這個階段決定戰爭參與者能否勝利的因素就是人數,因為那時的人類還處在蒙昧階段,完全沒有戰術指揮的概念,戰爭基本上也就是大規模的械鬥,最多也不過是有組織的角鬥。因此,人數眾多的一方一般而言都能獲得戰爭的勝利。第二個歷史階段可以稱之為中古代。那時,人類文明經過幾千年的積澱,已經發展出一系列成熟的軍事理論,綿延的戰爭實踐也歷練出一批優秀的軍事將領。這個階段決定戰爭參與者能否勝利的因素就是就是你剛才提到的戰略的制定是否科學,將領的指揮是否得當,士兵的作戰是否勇敢。你不妨回想一下,歷史上那些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例是不是都基本都集中在這個階段?第三個歷史階段可以稱之為近現代。在這個階段,人類文明空前發展,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工業和熱兵器。在這個階段,決定戰爭參與者能否勝利的因素就是工業生產能力。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火炮、步槍、炸彈和地雷這些武器投入戰爭導致了兩個結果:第一,戰爭的破壞性空前加劇;第二,戰爭對物資的消耗空前加劇。這兩個結果就使得戰爭對於工業特別是重工業尤其是軍事工業的依賴性加強。可以說,是戰爭參與方的工業生產維持著戰爭,哪一方維持不下去了,它也就無法取得戰爭的勝利了。當年,拿破侖曾經嘲笑英國是『小店主的國家』,卻沒有想到,自己就敗在了這個『小店主的國家』手中。英國的確是『小店主的國家』,但是,那些『小店主』名下的工廠和作坊卻可以生產戰爭武器。法國的確是『大地主的國家』,但是,那些『大地主』名下的莊園卻只能生產食物。這樣一比較,我們就會清楚地認識到,英國的勝利、法國的失敗是歷史的必然,英法兩軍的對抗實則是英法兩國工業實力的對抗。工業實力弱小的那一方是注定會失敗的。回到之前的那個話題,等到你們看過了英國曼徹斯特那成片的工廠所冒出的滾滾黑煙,看過了停泊在英國樸茨茅斯的萬噸巨輪,看過了普魯士克虜伯兵工廠生產出的巨炮,看過了美國芝加哥的鋼鐵高爐,你們就會明白,這些國家的工業實力究竟強大到了何種地步。你們也就會明白,我們之所以在戰勝英國和俄國之後,仍舊與他們簽訂《中英新約》和《中俄互不侵犯條約》,實在是迫不得已的。因為,相比他們,我們的工業實力還太過弱小。也正因為如此,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推行『新政』,盡快實現『富國強兵』。此次,皇上派遣我們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也就是為了讓我們瞭解到與這些國家的差距,以便能夠『知恥而後勇』,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廣東巡撫郭嵩燾、江西巡撫劉坤一、湖北布政使胡林翼、直隸按察使張樹聲、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楨等手握地方重權、出身於湘軍系統和淮軍系統的『新政』派官員紛紛點頭稱是,戶部尚書阿靈阿、工部尚書孫家成、刑部尚書李啟模等與信親王奕譯、醇親王奕謹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守舊派官員也不得不虛與委蛇。
這時,「號角」號商船已經轉了一個彎,駛入了倫敦市中心。…,
張繼指著坐落於泰晤士河右岸的一座哥特式建築說道:「這就是英國議會大廈,是英國的中樞權力之所在。議會大廈附屬的那座鐘樓上的大鐘就是舉世聞名的『大本鍾』。位於議會大廈左邊的是威斯敏斯特教堂,我們過去翻譯為『西敏寺』,是英國國教教堂,也是歷代英國國王舉行加冕大典和婚禮儀式的地方。位於議會大廈右邊的則是英國首相府,俗稱『唐寧街10號』。位於議會大廈後邊的則是白金漢宮,是英國國王的府邸。這一代聚集了掌控英國議政權、決策權、行政權和宗教權的中樞機構,是倫敦市中心的中心。」
江西巡撫劉坤一點點頭,說道:「魏源先生在《海國圖志》中對英國的政治制度進行過詳細的介紹,說英國實行的是『君主立憲』和『虛君共和』制度,與我們大清迥異,我覺得倒很有些意思,只是,關於『君主立憲』和『虛君共和』制度的由來與演變的歷史,魏源先生也語焉不詳,我也就無從瞭解了。」
張繼笑著說道:「是的,英國的政治制度的確非常獨特。我們大清的決策權、議政權和行政權分別由皇上、軍機處和六部掌握,英國則不同,英國的議政權和決策權由議會掌握,英國的國王只是名義上的國家元首。議會通過的政令交由國王簽署即可生效,國王一般也不會駁回。英國的行政權由首相掌握,首相是英國政府的實際領導人,由議會選出,向議會負責。」
劉坤一點點頭,繼續說道:「魏源先生在《海國圖志》中就是這樣對比的,我們大清權力在於皇上,英國權力在於議會。」
聽到張繼和劉坤一在一旁興致勃勃地討論英國的政治制度,還發表了這麼多『大逆不道』的見解,身為守舊派官員骨幹的工部尚書孫家成怒氣沖沖地說道:「果真是『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像英國這樣目無君主、政出多門,別看現在風光無限,遲早是要亡國滅種的。」
聽到孫家成這麼說,張繼笑著解釋道:「英國之所以形成這樣獨特的政治制度,是有其深厚歷史根源的。首先,英國本身就有著深厚的代議制民主傳統。我們之前提到『征服者威廉』為了鎮壓英國原住民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抵抗,下令修築了這座『倫敦塔』作為屯兵的堡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