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逢恩笑著說道:「張大人,我祖籍福建,祖上世代以打魚為生,我從小就跟著祖父出海,所以,這種長時間的海上航行倒也還能適應得了。////不過,後來立志仕途,終日苦讀聖賢之書,也有不少年沒有出過海了。」
聽到黨逢恩這麼說,張繼也不由得暗暗讚歎。軍機章京雖然只是正六品的官員,算不上位高權重,但畢竟是中樞機構的屬員,除去由六部衙門和其他在京衙門中選拔、抽調而來的,大多都是翰林院書籍是出身。黨逢恩一介漁家子弟,靠著勤勉苦讀,能夠從那麼多及第進士中脫穎而出,也著實叫人佩服了。
想到這裡,張繼心中一動,說道:「仲卿,我有一件差事想交由你去辦理。我們此次赴西洋諸國考察『新政』,西洋諸國為我們安排的考察內容很豐富,但是行程比較緊張。為了能使這次考察取得一些實質性的成果,而不流於表面,我計劃安排專人每天記錄考察日誌,編寫考察簡報。你是軍機章京出身,文筆嫻熟,我想,由你來辦這件差事是再合適不過了。」
黨逢恩急忙說道:「張大人能將如此重任交付於下官,是對下官的信任,下官一定辦好這件差事。」」「
張繼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
「號角」號商船駛入泰晤士河口的時候,是下午3:40,正是英國人開始下午茶的時間,紳士貴婦們紛紛來在泰晤士河兩岸的茶座上,享受起這難得的夏日陽光來。一些潦倒的藝術家或者舉著提琴拉出一曲曲動人的旋律,或者為端坐面前的遊人畫一幅逼真的肖像畫,賺幾先令的生活費,一派怡人的景象。
此時,在船艙裡憋悶了整整半個月的聯合使團的成員們紛紛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三五成群地指指點點,欣賞著「日不落帝國」的首都景色,不時還發出一聲聲的驚歎。事實上,「新政」推行三年以來,飽受西方列強摧殘和清廷與太平天國戰爭破壞的中國經濟已經有了根本性的改善,「新政」推行最為徹底、開風氣之先的兩江地區更是恢復了往日的繁華,一個個新興的城鎮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但是,看到高樓廣廈林立、店舖餐館遍佈、人人衣著得體、個個舉止高雅的倫敦,聯合使團的成員們由衷地感到驚訝。至於「巖倉使團」的那些日本高官們,除了曾經遊學英國的伊籐博文、伊東佑亨和東鄉平八郎,更是如同初次進程的鄉巴佬,個個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生怕遺漏什麼景致。
張繼則站在甲板上,指著泰晤士河兩岸的建築,向聯合使團的成員們介紹著它們的名字和歷史。聽了張繼的介紹,聯合使團的成員們紛紛熱烈地討論起來,一時間,「號角」號商船上一派熱鬧景象。
那些坐在泰晤士河兩岸的茶座上低頭啜飲的紳士貴婦們也發現了這艘鐵甲商船的不同尋常之處,它懸掛的既不是英國的米字旗,也不是法國的三色旗,而是一面明黃色的旗幟,上面繡著兩條類似蛇的動物。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客人也與一般的商人、水手迥然不同,他們穿著的既不是西服,也不是水手服,而是一種類似長袍的衣服,他們頭上戴著的帽子也不是禮帽或者雙角帽,而是一種上寬下窄的帽子,後面還插著一根孔雀的羽毛。他們都是黃皮膚、黑眼睛的東方人長相,腦後還拖著一個長長的辮子。…,
紳士貴婦們立刻意識到,這些客人是來自遙遠東方的中國人。在馬可·波羅筆下,中國是一個遍地黃金、散發著濃郁神秘氣息的國度;在那些戰後回國士兵口中,中國是一個詭計多端、殺人如麻的敵人;而在那些往來於世界各地的商人口中,中國是一個遍地商機、大有可為的巨大市場。
熱情的紳士貴婦們紛紛起身向「號角」號商船上的客人們揮手致意。客人們也禮貌地向他們揮著手,一派和諧景象。
「號角」號商船緩緩向上遊行駛著,泰晤士河兩岸的建築紛紛向身後退去。
突然,張繼眼前一亮,指著坐落於泰晤士河左岸的一座白色的古羅馬式建築,對丁汝昌、劉步蟾、林永升、葉祖珪、鄧世昌、伊東佑亨和東鄉平八郎說道:「那裡就是被譽為『英國皇家海軍軍官的搖籃』的英國皇家海軍學院,你們將要在那裡進行為期兩年的校內學習,之後再進入英國皇家海軍進行為期兩年的艦上實習。」
劉步蟾激動地漲紅了臉,喘著粗氣道:「這裡可是全世界海軍將領心目中的聖地啊,能夠進入這裡學習絕對稱得上是無上的榮光。」
伊東佑亨興奮得幾乎顫抖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座白色的古羅馬式建築,囈語一般地說道:「我們今天就是帶著朝聖的心情而來的。」
張繼笑著點點頭,說道:「自1588年擊敗西班牙『無敵艦隊』以來,直到今天,英國皇家海軍仍被視為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海軍。英國皇家海軍是英國國家戰略的基石,它的強大不僅僅在於艦體之高大堅固,艦炮之威力驚人,更在於戰略之高瞻遠矚、戰術之簡潔高效,而這一切,都與英國皇家海軍學院優質的教學資源、靈活的教學方式密不可分。希望你們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充實地度過在這裡的四年時間。」
聽到張繼這麼說,站在一旁的戶部尚書阿靈阿不由得撇了撇嘴,他本來就因為張繼在雲南境內廢除礦監製度,斷了自己的財路而懷恨在心,再加上他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對奕訢、曾國藩和張繼推行『新政』導致的『禮崩樂壞』局面大為不滿,早就想尋隙給張繼一個難堪,因此,故意一臉疑惑地問道:「張大人,您不是剛剛在定海海戰中擊敗英國皇家海軍麼?那又何必要把丁汝昌、劉步蟾、林永升、葉祖珪和鄧世昌他們再派來英國皇家海軍學院留學深造呢?難道他們還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