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閎笑著說道:「好啊,我回到北京之後就開始動筆。這一路上,我正好也可以多搜集一些素材。推行『新政』已經四年了,大清的面貌應該也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這些變化就最能說明問題了。」
聽到容閎這麼說,張繼心中一動,說道:「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急著趕路。索性輕車簡從,一路上搞些調查研究好了」,說著,張繼轉身對代善說道:「代善兄弟,你去知會一下天津府知府於冠海,讓他行文沿途的地方政府,我們就不由沿途的地方驛站接待了。我們自己投訴客棧,自由安排行程。完事兒之後,咱們在大沽港附近最有名的悅來客棧碰頭。」
代善說道:「遵命」,轉身向碼頭方向跑去。
張繼轉過身,指著不遠處的一帶燈火通明的地方,說道:「那裡應該是港口附近的小酒館,不少碼頭工人下工之後,都習慣喝上兩碗。咱們也去湊湊熱鬧,說不定還能打聽到些什麼。」
容閎和秦謀點點頭,跟著張繼向前走去。
……」「
不一會兒,張繼一行三人就來到了那處燈火通明之地,果然與張繼預料得一般,那裡正是大沽港港務管理公司開設的一片商舖,有酒館,有客棧,有浴池,甚至還有幾家小規模的賭場。
張繼挑了一家叫做「太白醉」的酒館走了進去,只見裡面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無數剛剛下工的碼頭工人們正光著膀子,聚集在裡面喝酒、猜拳,人聲鼎沸,顯得熱鬧非凡。
酒保看到進來的是三位穿著長衫、儀表堂堂的主顧,連忙迎來上前來,將三人往樓上的雅間引。
秦謀笑著說道:「我們趕時間,小酌幾杯就走,在這樓下的大堂就可以了。」
那名酒保面帶難色地說道:「三位是外地來的客商吧?這大堂裡都是大沽港的碼頭工人,吵吵鬧鬧,嘈雜了些,恐怕掃了三位的雅興。」
秦謀擺擺手,說道:「沒關係,我們東家不愛清淨,就喜歡熱鬧。你們這裡有什麼好酒好菜只管上就行了,賞錢少不了你的。」
聽到秦謀這麼說,那名酒保頓時眉開眼笑,將三人引導一張靠窗的桌子前,樂顛樂顛地向後堂跑去。
不一會,酒保就將一罈好酒,數盤菜餚擺在了桌上。
秦謀剛想請張繼就坐,卻發現後者正雙眉緊鎖,回頭找尋著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秦謀壓低聲音問道:「張大人,可是有什麼古怪?」
張繼搖搖頭,面色凝重,半晌,才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自從咱們上了岸,我就總感覺有人跟蹤咱們。進了這家小酒館之後,這種感覺變得尤其強烈。」
容閎笑道:「不會吧,要是咱們兩人也就罷了。但是,若說有人跟蹤鳳鳴兄能不被發現,那這個人也太高明了些。張大人,一定是這幾日舟車勞頓,您過於疲憊了,咱們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晚些時候再啟程。」
聽到容閎這麼說,張繼也笑著自嘲道:「或許吧,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我又有些暈船,弄得心神恍惚所致吧」,說著,張繼舉起酒杯,說道:「不管這麼多了,咱們填飽肚子再說,我先乾為敬。」
不過,張繼嘴上這麼說,心下卻不然。他自知有這種感覺絕非疲勞過度所致。因為,自從上岸之後,這種感覺就一直持續著。行路之時明明感覺到有人跟在身後,可回頭望時,卻什麼都沒有。進了這家小酒館之後,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可是每每回頭找尋,卻又看不到一個可疑的人。…,
秦謀看到張繼雖然端起酒杯,緊鎖著的雙眉卻並未舒展開來,也不由得疑竇叢生。秦謀知道,張繼沒有學過武功,五感並不及自己清明,警惕性也要差上一些。但是,他卻有著與生俱來的、極強的預感能力。正是靠了這種預感能力,張繼才能在數場戰役中化險為夷,成功地避免損失的發生。自己跟隨張繼這麼多年,對這一點是非常肯定的。
秦謀深吸一口氣,輕輕闔上雙眼,彷彿入定的老僧一般。
張繼和容閎看他這幅樣子,心知有異,連忙屏住呼吸,不敢再打擾他。
半晌,秦謀猛地睜開雙眼,眼中精光爆射,他緩緩地掃視了小酒館一圈,壓低聲音說道:「張大人,您預感得不錯,咱們確實被人盯上了。咱們左前方第三張桌子上坐著兩名外地客商打扮的男子,初看之下,是在飲酒談天,雙眼卻始終不離咱們這張桌子。咱們右後方的櫃檯邊倚著一名正在飲酒的男子,雖然是一副碼頭工人的打扮,言行舉止卻頗為文雅,顯然是喬裝改扮的。還有那名正在沿桌叫賣桂花糖的男子,雖然掩飾得很好,可是他對於買賣絲毫不以為意,恐怕也是別有用心之人。」
張繼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這就能解釋我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了,只是不知道對方什麼來頭。若說我們在湯本館的時候被監視,那自然是巖倉具視或者大久保利通派來的探子。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回國,這些人又是誰派來的呢。」
秦謀也搖搖頭,說道:「這一點,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不過,這四個人能跟蹤我們這麼久而不被我發現,恐怕絕非庸手,一定是大有來頭的。就拿那名碼頭工人的打扮的男子來說吧,此人下盤穩重,青筋暴起,外家功夫的底子一定不錯。要不要我捉一個過來,您審問個清楚?」
張繼搖搖頭,說道:「不必了,敵在暗處,我在明處,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妙。咱們該幹什麼還是接著幹什麼,他們應該只是單純的跟蹤和監視,若是想要對我們不利,恐怕早就下手了。」
秦謀和容閎點點頭,開始默不作聲地吃菜、飲酒。
……
正在這時,櫃檯方向傳來一陣吵鬧聲。
張繼抬頭望去,只見兩名喝得爛醉的碼頭工人不知因為什麼扭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