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九州島,佐世保,湯本館。////
桌面上一片狼藉,橫七豎八地堆放著「梅枝醉」的瓶子和各色料理。
劉步蟾舉著酒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大著舌頭說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半個月來,我們親冒矢石,櫛風沐雨,終於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一旁坐著的林永升和葉祖珪也紛紛舉起酒杯,說道:「『燕趙少年遊俠兒,橫行須就金樽酒』,我們滿飲此杯。」
劉步蟾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環顧四周,笑著向林永升和葉祖珪點頭致意。藉著這機會,劉步蟾用蚊蚋一般的聲音說道:「一樓一共有二十三個人,其中十人是西南四藩倒幕軍的軍官,七人是佐世保本地的鄉紳和市民,其餘六人身份不明,其中三個浪人形跡尤其可疑,我們要重點防範。」
林永升笑著說道:「哈哈,『飲如長鯨吸百川』,子香兄好酒量,不過,我們也不能落後啊」,說著,也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趁著這機會,林永升壓低聲音說道:「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還有兩名酒保,樓梯靠近轉角的一側,倚著一名佯醉的浪人,行跡也頗為可疑。」」「
這時,旁邊桌上的一名西南四藩倒幕軍軍官模樣的男子悄悄站了起來,壓低帽子,向樓梯走去。只見他不易察覺地向那名原本倚在樓梯轉角的佯醉浪人點了點頭,後者隨即轉身向樓上走去。
突然,葉祖珪站了起來,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哇」地吐了出來,偏巧吐在了那名經過的西南四藩倒幕軍軍官模樣的男子身上,那名男子悚然一驚,向後跳了一步。
這時,林永升已經趕忙站了起來,一邊扶著葉祖珪給他拍背,一邊向那名那名西南四藩倒幕軍軍官模樣的男子道歉。突然,林永升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驚喜地大喊道:「原來是野川凌翔校尉啊,你們也來喝幾杯?」
野川凌翔被認了出來,一時間頗為尷尬,只得笑著說道:「原來是林永升管帶啊,今天不當值,我和屬下的將士一起出來喝幾杯,慶祝我們共同取得的勝利。」
林永升抱歉地笑道:「野川凌翔校尉,實在對不住,葉祖珪酒量不好,把您的衣服也弄髒了。」
野川凌翔趕忙說道:「沒什麼,沒什麼,這半個月來,如果不是葉祖珪管帶和二位親冒矢石,櫛風沐雨,我們又怎麼能取得勝利?這點兒小事實在算不了什麼的。」
林永升笑著說道:「野川凌翔校尉,真的是讓您見笑了,這樣吧,我們三個人喝酒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叫您和屬下的將士一起過來喝幾杯,咱們人多也熱鬧一些」,接著,不由分說地將野川凌翔拉著坐了下來。
劉步蟾也走到旁邊那張桌子,將另外幾名西南四藩倒幕軍軍官請了過來。
野川凌翔見狀,也只得無奈地坐了下來。那名向樓上走去的浪人見狀,若無其事地吹著口哨下了樓,走出了湯本館。
……
第二天上午,九州島,佐世保,前敵指揮部,議事大廳。
西南四藩倒幕派、京都方面與德川幕府的和平談判正在進行。
坐在議事大廳主位和客位上的分別大久保利通和巖倉具視,他們的下首則依次坐著木戶孝允、西鄉隆盛、伊籐博文、陸奧宗光、井上馨、山縣有朋、乃木希典、伊東佑亨、東鄉平八郎和澀澤榮一等西南四藩「倒幕派」領袖。此時的高杉晉作已經病入膏肓,不能理事,所以並沒有出席。張繼、容閎、秦謀和代善則由於並非此次和平談判的正式參與方,只是作為列席人坐在木戶孝允等人的後面。而與大久保利通和巖倉具視相對而坐的,正是德川幕府的特使服部平治和遠山妙高。…,
但是,不知為何,原本應該爭相討價還價、火藥味兒十足的和平談判,氣氛卻似乎一點兒也不熱烈。坐在議事大廳裡的眾人都如同入定的老僧,一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模樣。屋子裡安靜得連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到,只有議事大廳時不時發傳來的布谷鳥的叫聲能把人從沉沉的思緒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參加此次和平談判的三方代表無一例外都是政壇老手,深知在談判中「先開口,易吃虧」的道理,因此都踐行著「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古訓,一言不發,以逸待勞。
終於,有人試圖去打破這令人感到尷尬和不安的安靜了。
服部平治環顧四週一圈,舔了舔因焦躁而變得乾裂的嘴唇,地說道:「今天,我和遠山妙高奉日本國征夷大將軍、攝政、關白德川慶喜之命,代表德川幕府,與睦仁天皇陛下的特使內大臣巖倉具視大人和西南四藩的各位志士就消除誤解、推動和平問題進行商談。」
說到這裡,服部平治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在座眾人的反應,繼續說道:「下面,我簡要介紹一下我方的立場。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日本乃天皇陛下之日本也,我相信,這一點,無論是睦仁天皇陛下,內大臣巖倉具視大人,還是西南四藩的各位志士都是認同的。天照大神繁育我日本國一脈,神武天皇指導我日本國民眾開墾田地並傳授養蠶、織布技藝,此後的歷代天皇也莫不以仁孝治天下,力求我日本國民眾安居樂業。及至『應仁之亂』,主少國疑、人心浮動、軍閥混戰、民不聊生,幸而有征夷大將軍、攝政、關白德川家康承天景命,順乎民心,南征北戰,一統日本。兩百多年來,德川一族忠心為國,竭力輔佐歷代天皇以成就萬世之偉業。現任征夷大將軍、攝政、關白德川慶喜事君以忠,待民以誠,稱得上是人臣楷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