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慶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半個月來,他只命令零星的幾艘戰艦在九州島周圍海域巡航,起到徹底切斷西南四藩與外界聯繫的作用,而將全部的主力戰艦集中在了佐世保海域,日夜不停地炮擊佐世保的海岸工事和港口設施。此外,德川慶茂還派出一些零星的陸軍部隊試圖潛入佐世保,建立並鞏固灘頭陣地,以便於之後的登陸作戰。這本是蘇格蘭人慣用的「錘頭砧板戰術」,是一種極為普通的戰術,並沒有什麼特別高深之處,張繼遠征俄國時也曾經在揚斯卡河河谷一戰中使用過。但是,由於對陣雙方實力上的巨大差異,這一戰術的效果得以充分發揮了出來,德川慶茂依靠這一戰術幾乎徹底切斷了西南四藩同外界的聯繫,使西南四藩的財政收入和外援軍火受到了極大的損失。
其實,並非幕府軍的裝備有多麼先進,訓練有多麼有素。事實上,幕府軍的主力戰艦基本上是使用桅桿和風帆的木質戰艦,上面裝備的火炮口徑也很小,只有個別由商船改裝的運兵船是鐵甲艦。若是放在過去,面對這樣的戰艦和火炮。張繼是連正眼都不會瞧一下的。無奈時移世易,現如今,就連這些原本是英軍、法軍淘汰多年的軍火也使張繼倍感困擾。歸根結底,實在是倒幕軍的裝備過於落後,訓練也過於有限。按照日本的歷史傳統和德川幕府頒布的一些列法令,藩鎮原則上不允許設立和維持正規軍,只允許定期招募一千人到五千人不等、裝備和訓練程度都遠遠不及幕府軍的藩兵。藩兵的主要任務是保護藩主的安全並維持當地的社會秩序,更類似於民兵和警察,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隊。雖然對於個別戰略位置極為重要的藩鎮如尾張藩和薩摩藩,德川幕府允許他們設立和維持正規軍。但是,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沒受過多少訓練,戰鬥力與幕府軍相比還是相形見絀的,戰鬥結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張繼正在焦急不已,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說話聲,原來是容閎、澀澤榮一和井上馨已經完成了「收購糧食、棉花和藥品」的任務先行返回佐世保了。
張繼急忙回過頭,快步迎了上去,說道:「達萌兄、澀澤榮一先生、井上馨先生,在江戶民間大量收購糧食、棉花和藥品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容閎說道:「張大人,請放心,您要我們辦的事情全部辦妥了。我們扮作商人趕赴江戶之後,先在市場上放出風來,聲稱德川幕府一個月後將與美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此後,美國的糧食、棉花和藥品將以極低的價格大量輸入日本,在市場上造成了恐慌,導致絕大多數商人和地主開始以極低的價格緊急拋售手中存有的糧食、棉花和藥品。我們則分別以不同商行的名義大量購進這些拋售的糧食、棉花和藥品,整個江戶及其周邊城鎮現有的糧食、棉花和藥品幾乎都被我們買光了。只可惜,德川幕府嚴格實行『海禁』政策,規定『片板不得下海』。我們沒有辦法將這些糧食、棉花和藥品帶回來,只得在橫須賀港全部傾入大海了。不過,這下子,德川幕府在戰時也必定要陷入窘境了。」
張繼點點頭,說道:「你們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難得了,你們辛苦了。」…,
井上馨笑著說道:「張大人太客氣了,我們倒是沒有什麼啦。倒是澀澤榮一,他可不僅僅是辛苦,簡直是吃大虧了。為了購進那些糧食、棉花和藥品,他把自己名下的幾處商行、手工作坊和和手工工場全部變賣掉了,當年富甲一方的澀澤榮一,今天可成了名副其實的窮光蛋了。」
看著澀澤榮一一臉憔悴,眉宇間滿是風塵之色,張繼突然鼻子一酸,向澀澤榮一鞠躬道:「澀澤榮一先生,您如此深明大義,毀家紓難,我感謝您。」
看到張繼這樣的舉動,澀澤榮一急忙回禮道:「張大人,這如何使得?您是大清重臣,又有一等勇烈侯的爵位,都可以捨棄安逸尊榮的生活,冒著生命危險來到日本幫助我們。我身為日本子民,為國犧牲本來就是應該的,更不應該有什麼放不下的。」
張繼點點頭,說道:「好的,各位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這裡戰事緊急,不是久留之地,請趕快回鹿兒島好好休整吧。」
容閎、澀澤榮一和井上馨卻都搖搖頭異口同聲地說道:「張大人,您和其他同仁在前線浴血奮戰,所受的辛苦何止千倍於我們,我們又怎能獨回後方享受安逸,就請您允許我們留在軍中效力吧。」
聽到容閎、澀澤榮一和井上馨這樣說,張繼卻猶豫起來。從內心深處來講,張繼是希望他們三人能夠留下來的。雖然他們都只是一介書生,並沒有軍事指揮和作戰的經驗。但是,他們畢竟是從敵占區回來的,掌握著大量的寶貴情報,而這些情報很有可能是自己所急需的。但是,幕府軍現在兵臨城下,佐世保危在旦夕,他們三人留下來會面臨極大的危險,更何況,他們剛剛完成任務回來,也確實需要好好休整。
容閎看出了張繼的猶豫不決,說道:「張大人,我們一路從敵占區經過,搜集到了許多有用的情報,也想匯報您,請您定奪呢。」
張繼猶豫片刻,咬咬牙說道:「那好,就辛苦三位在這裡多逗留幾天了。」
……
當天正午,佐世保,前敵指揮部。
張繼放下手中的酒杯,說道:「就請三位詳細說明所搜集到的情報吧。」
澀澤榮一扭頭看看容閎和井上馨,後者都向他微笑著點頭示意。澀澤榮一咬咬牙,說道:「那好,張大人,就由我先來說明吧,不足之處請榮宏先生和井上馨先生補充。」
張繼點點頭,仔細傾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