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那是一片美到讓人可以為之死去的世界。
睜開眼,亨利卻只感到徹骨的寒冷。那個聲音又在對他說話了,時不刻,好像和他的身體粘在了一起,變成他的影子一樣。
丁香se的長髮如雲霧般籠在他絕美如海妖一般的面容上。第一次看他的臉,或許會覺得他的臉有些怪,或許是因為那雙紫色眼眸的眼角太過向下了吧,眉毛也彎彎的沒有力度,鼻子卻小得有點過分了,就算是女人也沒有幾個人的鼻子那樣秀氣的。他的臉很小,一個巴掌足夠掌握,左眼下方有一顆鮮紅的淚痣,亨利不知道別人看到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如此美麗,卻是致命的毒藥。
「不要怕,不要害怕,你是我選中的孩子,你會封王……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他輕聲吐露著氣息,柔軟的聲音好像海綿,又好像過於濃郁的花香。
亨利感到自己正被他抱著,躺在他的身體裡。明明臉那麼小,明明那麼瘦弱,為什麼卻可以這樣將他懷抱。
「不要怕……馬上,你就會成為我最好的孩子,我保證,我保證……」他的聲音繼續,亨利卻從睡夢之中甦醒了過來。
背後是一片冰冷的潮濕,果然論多少次,看到那個人的臉,聽到他的聲音,他還是會害怕。
明明是那樣美麗的人,明明是那樣美麗的聲音,為什麼會害怕呢?
「是啊,為什麼要害怕呢?」
亨利禁不住驚得坐回床上,明明已經醒了,卻還是聽見他的聲音,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只是論發生過多少次,還是會讓他心驚膽跳。
「哼哼……」
紫發的海妖輕聲笑了起來,在另一個維度中,伸出手抱住了他亨利的頭,揉著他黑色的短髮輕聲問:「你太多疑了,但丁·龍圖不是說過嗎?要相信你的大劍。相信我……」
「相信你?」亨利不想表現得如此孩子氣。但他的聲音,他溫柔的雙手,都浸滿了毒籐花的花蜜,那讓他根本從呼吸。
「相信你,你又對多少人說過同樣的話?」
「原來是這樣……」
紫色的幽靈漂浮著移到亨利的面前。亨利看著他面前透明玻璃一樣的人形,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他煙霧般的長髮。看著自己的手從他的長髮中穿過,彷彿穿過一攏紫色的煙霧,皮膚上沒有任何的感覺連冰冷的氣息都不曾有。
眼前的東西不是實際存在的,卻能夠被看見。
多麼的奇怪,明明是大劍,明明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卻獨有他能夠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出,出現在這個世界,這個時刻,亨利·查德的眼前。
「你擔心我騙你,擔心你不是我的唯一?」美麗的男人說著話,下垂的雙眼顯出讓人憐惜的表情。
「我的確不是你的唯一,我有了鏡·修羅。」亨利猶豫了一下,說:「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和其他大劍的不同。」
「是的……」紫色的長髮微微顫動,男人低下頭,彷彿正默默嚥下一句歎息。再抬頭時,亨利在他臉上看到了被愛重傷的女人才有的表情,那麼美麗,美得讓人法拒絕。
「可是我沒有騙你,你是我選中的人,你是我的最愛。我或許屬於很多人,但我的心裡只有你。你就是我的王,我唯一的孩子,我未來的希望和這片土地注定的擁有者!你……」
「滅神的魔王!」
「修羅!」
鏡·修羅聽到粗魯的喊聲,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回過頭來,看到站在他身後的果然是怒目圓瞪,一副恐怖表情的亨利·查德。
「我了不起的亨利大人,我又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了嗎?」鏡·修羅說著在亨利面前跪下。
亨利冷撇了他一眼,抬眼望向他工作台上胸口被打開,躺在菌倉裡的光翼,深呼吸了一下後問:「他怎麼樣了?」
「一個心臟報廢了。不過還有另一個心臟在,我在給他原來心臟的位置裝上點東西,縫合後,再等兩周的樣子,就能把那個東西給他了。」鏡·修羅站起來說。亨利朝他他口裡所指的那個東西望去,那是一把重達一百三十九噸,雜質含量十噸的光電系月亮劍。
「……」亨利已經沒心情再為光翼飛狐的事責備鏡·修羅了,這個老頭子連死都不怕,根本就從威脅。關鍵是他可替代,這個世界上超級劍客很少,超級練劍師少。
「希望你能將功補過。」亨利應付地說了句就不說話了。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不過對這個叫鏡·修羅的老狐狸他已經十分瞭解。
鏡·修羅異常聰明,倫智力或許鏡·真理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和那個傳說中的鏡·真理比起來,他狂妄,孤僻,也恃才放曠。所以亨利根本不用說,鏡·修羅會用最令人厭惡的方式,將他心裡所想所求一一揭露出來。
「你來找我?又做噩夢了?」鏡·修羅果然問。
亨利早已對此習慣,低下頭問他:「沙沙也看得見他嗎?」
「沙沙?噩夢沙沙?」
鏡·修羅彷彿笑了一下,隨後坐回他的座位,一邊繼續操縱機械手臂擺弄菌罩裡沉睡的光翼,一邊對亨利說:「所有的靈魂系劍客見到的大劍,都是同一個人。沒有不同。靈魂系藍星石沒有低純度產物,只有大小之分,所見到的大劍也都是同一個人,一個紫發的美麗如蛇蠍的魔鬼。而且與其他大劍不同的是,他可以來到我們這個世界。虛實的界限被打破,這就是魔石的力量。這一點,在你和魔王融合的最初不就該已經知道了嗎?」
「的確,那時我就知道了。」亨利陷入了短暫的回憶,那是他十二歲便不得不面臨的生死抉擇。是成為靈魂系劍客,還是和普通的光電或者火石結合。
為什麼要選擇靈魂系藍星石,明明知道它是魔石,明明知道它會讓人看到紫發的魔王,為什麼還要選擇。
因為……
我早已厭倦當一顆棋子,論是尤力家族還是查德家族,所有想要操控我,利用我的人,終有一天,我要讓你們都臣服在我的腳下,用舌頭舔舐我的腳趾,苦苦渴求一個活命的機會。
「但給我魔王的人也告訴我,魔王之劍也是可以被操控的。」
亨利轉向鏡·修羅說。鏡·修羅果然又露出讓人厭惡的譏諷笑容了,冷笑道:「的確可以被操控,噩夢沙沙就完全操控了他的劍。活到這把年紀,像他那樣的靈魂系劍客,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他可以,我也可以。」亨利冷冷地說,轉過身來,將手掌放在了鏡·修羅的頭頂。鏡·修羅愣了一下,隨後便做出了仍由他處置的姿態。
亨利閉上眼睛,鏡·修羅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天才頭腦中的一切,如地攤一般呈現在亨利面前。
忽略掉鏡·
修羅那些令人不的小心思,比如說他對班尼·霍爾的殷切期望,亨利在他的腦中找到所有關於靈魂系大劍的一切,將他們全部搜入腦中後,亨利睜開眼睛,又說了一遍:「噩夢沙沙可以,我也可以。你覺得噩夢沙沙的血換給我,會讓我的身體對大劍結合度變高。既然你這樣認為,就去做吧。」
「風險還是有的。」鏡·修羅一臉疲憊地說。
亨利看了他一眼,道:「這點風險,我可以承受。我要成為這片大陸的主宰者,你的任務就是協助我,你只要想到這一件事就夠了。」
說完,亨利揚長而去。
穿過鏡·修羅的實驗室,他在午夜時分獨自一人來到了他的辦公室。把辦公桌上那封中央區的來信又看了一遍,亨利感到了從背脊之後傳來的刺骨寒意。
亞歷山大將要大婚,拉爾夫·尤力卻拒絕了他進中央區為亞歷山大慶賀的要求。亨利·查德,冰魄·祖藍朵說得對,他已經是不可能回到中央區的人了。
在他成為超級靈魂系劍客的那刻起,他就已經上了中央區的黑名單,這一輩子都不要想踏足中央區一步了。
「老傢伙!」亨利忍不住罵了句,將手中的來信揉成一團。
明格拉·查德囂張一世,說到底根本不是祖藍朵,尤力,甚至是流雲這些從千年前就延續下來的大家族的對手。這些老傢伙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拉爾夫·尤力開始調查秋原·愛的死因,還用上了才任務失敗的白月流雲,就表明他已經開始懷疑亨利了。如果讓他找到亨利暗殺愛德華的證據,亨利很有信心,現在的他會死葬身之地。
羽翼未豐,守著一大塊沙漠的定恩·麒麟不足為懼,最多把宏·鷹的部隊養上半年的第八區也不足為據。
拉爾夫·尤力,這個血管裡流著和亨利一模一樣的血液,生下他,培養了他,也狗一樣支配著他的老狐狸,才是最可怕的。
「冰魄吾兄,見信好。」過了一會,亨利平靜下來,坐到辦公桌邊開始給冰魄·祖藍朵寫信了。這個狡猾的禁衛軍總管,雖然也不是什麼好鳥,現階段卻是亨利最有用的盟友。
「你的藍星石我已經得到。近日,我會為你練造成劍,並遣人秘密送達,也請吾兄你……」
拉爾夫·尤力,我的父親。
抱歉……
亨利抬起頭來,望了眼熱血長城外漆黑的大海,在心裡做出決定:
我會親手殺了你!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