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童謠的提示,越往下情況會越糟。
日出不知道情況還能遭到什麼地方去,反正現在已經夠糟心的了。不下雨的時候,天空依舊湛藍,海水也十分清澈,一眼望過去藍天碧海,金燦燦的陽光就氾濫在寶石一樣的天空和海面之間,那種放眼而去直到世界盡頭都只有碧藍和金光的感覺,讓人會有種錯覺,彷彿連自己都融進了這一片蔚藍之中,變成天與地的一份子,身為人類的無力感,倦怠還有失望都會隨之溶解消散,沒有憂愁,遠離一切痛苦。
當然以上感受說的是在珍寶海那會,他們吃著蜜瓜,看著美人打排球腳下踩著柔軟的金沙時的前兩天的感受。到了後面這幾天,以及這糟心的十倍海,這種清新的感受早就跟著十倍海變態的重力現象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氣球的陰影剛好投射下來,擋住了日出和茶茶頭頂的陽光,午後時分,茶茶柔軟地睡在他的懷裡,好像一隻貪睡的小貓。
雖然已經吃了好幾天的蘿蔔白菜了,不過這種和茶茶相互依偎,不說話從太陽升起來待到太陽落下來的感覺特別地好。
就算眼前的景色除了海只有海也沒關係。日出抱著茶茶,決定也跟她一起睡一會。就看到班尼腳步沉重地,一步一拖地走到了船頭的位置。全身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彷彿被濃重的陰影籠罩。
亞瑟已經沒分罩了,就一個大罩子,為什麼會這樣等會再說。所有人待在裡面,只是大家還是做了一些建設工作,分了區,吃喝拉撒外加種菜,都在不同的分區裡解決。
吃喝拉撒外加種菜這都是為了生存,沒辦法,污染一下空氣也是無可奈何。但是經過大家一致投票決定,罩子裡還是禁煙的好。於是……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班尼步履沉重地走出罩子,盯著壓力站在過分強烈的陽光之下,金發給曬得發白,而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小白臉以及長了白癜風一樣的瘦削身子,還真沒曬黑,就是曬紅了,紅得還腫了,看上去都要破皮了。罩子裡,回音非常敬業地種了菜的同時還種上了遮yin用的籐蔓植物和大樹,但罩子外就管不了那麼多了。班尼也嘗試過撐一片芋頭葉子走出去吸煙,不過那樣的話,他發現他就沒手點煙了。
因此,即便是隨時都有可能被曬傷,他還是堅挺地站在那裡,打燃打火機,給自己點上了一根手工卷制的香煙,吐出一口藍眼,日出發現班尼的眼睛亮了好多。
「我說日出啊。」班尼露出好看的微笑,回頭瞧了眼日出比出一個攝影框的手勢說:「如果帶了照相機就好了啊。哈哈……這也算是一個假期啊。哎……」
說著他突然哀傷起來,弄了下手上的表說:「如果圓子在就好了。她穿比基尼的樣子一定……」
班尼又吐了一口煙,不說了。
雖然整個人都被沉重的陰影覆蓋,不過貌似這個叫班尼·霍爾的男人在恢復尼古丁攝入後終於恢復正常了。
「班……尼……」
此時一個被壓力壓到都變形了的聲音傳來,罩子外回音紮著一根馬尾辮很慢很慢地挪動到班尼身邊,由於怕曬傷,回音撐著一片大葉子,不過在變形的重力影響下,那片芋頭葉子與其說是撐著,不如說是趴在回音頭上。他艱難地走到班尼身邊,就跟表演滑稽劇一樣。一直在他們後面看著的日出,隱隱地覺得什麼談情說愛的好氣氛都給這兩個人給破壞了。
但又不能發表任何意見,吃了連續三天的素,還眼睜睜看著一排美腿不能碰,船上的肉食動物都快要崩潰了。獨自抱著美人的日出,就連呼吸聲稍微大了點也會立刻拉來幾百噸的仇恨。
回音好不容易走到班尼身邊,終於開始說話了:「你……沒……事……的……話……就……把……他……拉……上……來……都……下……去……三……鍾……頭……了。」
「你有那麼弱嗎?小可愛?」班尼果然恢復了,吐著煙圈壞壞地一笑,學著黑沙的樣子點了一下回音的鼻頭說:「只是壓力大了一點而已,來,好好說話。」
「……」
回音這輩子大概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黑沙·流雲了吧,看到班尼學他,臉色一變,說話果然順溜了:「我說你煙抽完,就把他撈起來,都下去三小時了!他死了,天是會更藍一點,但是我們在海上,需要淡水,不能少了水系劍客。」
「哎喲,心痛人家就直說嗎。說到淡水……」班尼揮動著拿煙的手點了下罩子裡的人說:「那裡面還有幾個水系劍客呢。」
果然!日出發現一個事實,班尼正常和不正常其實都讓人喜歡不起來。
回音看著搖曳身姿的班尼,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對他說:「班尼,我不跟你種煙草了,一株都不種了。」
「回音……你瞧我這張賤嘴!怎麼就這麼不討人喜歡呢?我這就拉,就拉!」班尼立刻換了張臉,轉身就開始拉一根拴在船上的繩子,說起來這種體力活怎麼都該讓亞瑟來做,但是出於和之前的罩子一樣的原因,我們等會再說。
班尼沒拉幾下,繩子那頭拴著的人就自行爬了上來,一片水花濺過。黑沙脖子上纏著他那條又粗又黑的鎖鏈,背後還馱著青之嵐,一起從水面下拱了出來。一上甲板,他整個人跟醃漬過好幾年一樣,吐著水躺在那裡就不動了,身邊躺著的狗更是一副已經完全掛掉的樣子,還有兩條魚一起被甩上了甲板。
說起來,黑沙下海就是去摸魚的,只是他摸上來的這兩條。不但身形怪異——扁扁的一張,好像正常魚類被重錘打扁了一樣,兩隻眼睛更是像掉了出來一樣,掛在頭的兩邊,身體上覆蓋著一層滿是粘液和綠色疙瘩的皮,雙眼之間那應該是腮的部位上覆蓋著魚鱗,鱗片看上去是透明的,但鱗片下不知為何充滿了血。
兩條魚都跟被人爆菊過一樣,張大嘴,鼓著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雖然理性告訴回音它們是深海魚類,突然壓力改變,這是脹死了的表現,但是……
誰要吃誰吃去!反正我不吃!
「人工呼吸,我需要人工呼吸……」躺在甲板上的黑沙痛苦地呻吟著,回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推了班尼一把:「他叫你呢。」
「我覺得他更喜歡你一些。」班尼一臉麻木地說。
隨後黑沙就加了幾個字:「女人……我要女人給我人工呼吸……」
「你夠了!好歹也是最強的水系劍客,有點自尊好不好!」回音終於看不下去,一把將黑沙拍起來。黑沙抱著他的手爬起來,聲音嬌弱地叫道:「我一個人自然沒什麼,但是到哪裡都要帶著鎖鏈和屎蛋,屎蛋有多重你們知道嗎?」
「其實我一開始就想說了,既然屎蛋也要你背回來,你為什麼不把它放船上,自己背那條鎖鏈下去就好了呢?」班尼抽了煙,果然清醒了好多。
黑沙一愣,又一愣,大約是發現自己的智商好像降低了吧,過了好久,說了句「是哦。」然後出言補充道:「它的名字是青之嵐。」
班尼看了他一眼,懶得說話了。而這時,回音和黑沙突然間齊齊發現屎蛋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而叫了起來:「喂!你不會死了吧!」
「青之嵐,青之嵐,人工呼吸,人工呼吸……」回音一轉頭望向徹徹:「叫你的菜刀過來給青之嵐人工呼吸一下。」
日出感到背後閃過一絲涼意,轉頭看,果然徹徹臉色很不好。那樣醜的狗,大約也就只有回音這樣愛心氾濫的人妖才會心痛了吧。
「那隻狗死了的話,日出……」一個嘶啞的聲音沿著地板滾過來,日出頓時全身都發麻了。他轉過身去,看到一垛子玉米的旁邊亞瑟雙眼通紅,一條腿邊坐著一個穿著清涼的少女,兩個女生不但抱著他的手臂,把他的雙臂都嵌進胸前的溝鉤裡,還不停地找他說著話,但這強烈的刺激彷彿都已經快要沒作用了。
三天不睡覺,亞瑟很明顯已經到極限了,強撐著的罩子看著也快要塌陷了。因此……
在他對日出說出那句經典的「我八分熟。」後,日出非常嚴肅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為了亞瑟把青之嵐就這樣烤熟了給亞瑟吃這件事。
「亞瑟,你真的要吃嗎?」日出認真地問了句,亞瑟點了點頭。頓時罩子外黑沙開始狂叫:「屎蛋!醒來,給我醒來!」
「青之嵐,你不能死!」回音也叫了起來。站在一邊的班尼歎了口氣,說了句:「讓開。」
然後兩根手指,對準青之嵐的心臟就是辟里啪啦一陣電擊。青之嵐吐出一口海水,總算是活過來了。
它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險些被烤,一醒過來就活力四射地在船上跳來跳去,把那兩條魚給吞了。
日出看到亞瑟的目光隨著那兩條魚的消失,忽然也暗淡了下去。再看頭頂的金罡罩,發出摩擦聲,眼看著就要沒有了。
「亞瑟!你不能睡啊!」淒厲的叫聲之中,忽然從遠方傳來了甜美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