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普通的清晨,大氣中瀰漫著和諧的因子。陽光和暖,風和日麗。初夏的微風掃過群龍島上貧瘠的土地,灰色的苔蘚上居然也掙扎著長出一層紅色的小花來,隨著微風輕輕地顫抖著。遠處鉛灰色的建築外種植著極北之地特有的灌木鐵荊棘,隨著夏日的到來,那乾枯嚴肅的植物也披上了一層水靈的青綠,點綴在暗色的苔蘚地和冷se的建築之間,映襯著藍天白雲的好天氣,讓人感到一股極北之地特有的清爽感。
「老子終於回來了!」
天空難得地湛藍透明,尼奧·北方大喊了一聲之後,飽嘗著群龍島上乾淨的空氣,望著遠方深灰海面上綿延過去的宏偉橋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寫了一百多篇農業科技的報道,追著變異豌豆神奇稻米天南地北地跑了四五年後,他終於接到每個劍客月報fg版記者都幻想接到的郵件,通知他在五月二十號的這天,乘坐明日橋高速火車前往第一區的第一島群龍島。
群龍島是劍客月報的總部,每個月那份影響著整個中土的報紙就是從這裡,搭載上明日橋高速火車,通過重重關卡進入中土,然後在三天之內,通過劍客月報建在個個區的站點發送到所有需要這份報紙的人手中的。
這裡就是整個中土的新聞中心,文化中心,所有文學青年,有抱負的記者夢開始的地方。
「群龍島!」尼奧緊了緊他頗有些破舊的土黃色羊絨大衣,對面前的空氣說:「你是我的。」
……
說完,他就像所有懷揣著夢想的土鱉青年一樣,連忙用衣領把有點微微發紅的臉遮住,小跑步地向那座灰色的建築——劍客月報總部跑去了。
穿過三重密封的玻璃門,尼奧·北方用了將近全身的力氣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在劍客月報總部大廳裡大喊:「我尼奧·北方終於回來了!」
要知道上一次他來這裡還是五年前的新年晚宴,在那次的晚宴上他悲哀地想或許像他這樣沒背景的新人這輩子也就當新人的這年能參加劍客月報的新年晚宴,之後就再沒機會了吧。
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此後五年,他默默地寫著水稻和豌豆的報道,直到今天。
他知道自己即將被調離現在的崗位,不過還不知道他會被調到什麼部門去。不過他已經是f版的記者了,還能差到哪裡去,ef版他都能夠接受,如果是cd版的話,他就會寫信給媽媽慶祝了。
「一定要是d版,請一定要是d版!」尼奧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在接待室裡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都沒等到有人過來理他之後,終於坐不住了。
今天是怎麼了?
怎麼主編室外連一個二十四小時都在化妝打電話的接待小姐都沒有呢?走廊裡走來走去無所事事的保安也沒看見,外面辦公區裡倒是人很多,可就是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尼奧也不好打擾。
尼奧覺得奇怪,又等了一會後,小心地推門走了進去。劍客月報主編辦公室很大,尼奧趴在門邊,一下子還看不到主編辦公桌,他吞了口口水,鑽進辦公室,這下終於能看見主編辦公桌了,同時也看到聽到主編辦公室後面的小會議室裡那如火如荼進行著的劍客月報高層大戰了。
尼奧終於知道保安和接待員小姐都幹嘛去了,霧玻璃之後,他清晰地看到一個嬌弱的踩著高跟鞋的女孩子在捂著臉大哭,一邊哭一邊叫:「求求你們別打了!嚶嚶嚶……主編大人……曉三主編,求求你把訂書機放下……」
「克萊森主編,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另一個保安模樣的人影正拖住一個身材高大壯碩偏肥胖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劍客月報的副總編主管cd生活版的克萊森·海森了吧,手裡拿著不知道一個什麼棒狀物指著會議室最右端的一個人影高聲罵道:「凱撒的話不能上劍客月報,那還有什麼可以上劍客月報!你根本不是一個新聞人,你就是中央區的走狗,愛德華·尤力的哈巴狗!」
「有你這樣跟總編說話的嗎?克萊森,如果總編是狗,你也是!別忘了,你的工資,你的福利,你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另一個尖銳的聲音咆哮道,尼奧看到一個清瘦高大的人影在雷飛·李的身邊站了起來。
他認得這個聲音,也認得這個人的身影,愛比克·休姆,原來的首席評論員,現任的ab版主編,雷飛·李最器重的明星記者。
「只記得吃飯,工資,福利和享受,那是你!愛比克·休姆,你從來就不是一個真正的新聞人!」
克萊森咆哮著,巨大的身體壓迫力十足地傾向愛比克大聲說:「我不跟你這半吊子的新聞人說話。雷飛·李,你說凱撒的遺言不能登,理由,你給我個正當理由,我敬你是總編,一定聽你的。但是你有正當理由嗎?除了愛德華·尤力伯爵說不能登這個理由外,你有其他的理由嗎?啊?有其他的理由嗎?」
「這不算是新聞,我的意思是它並不足夠重要到要上……」雷飛·李沒說完,只見空中飛過一個神器,尼奧聽到訂書機合攏又打開的卡嚓聲,隨後那位雷飛·李的秘書小姐就大哭起來:「曉三主編,你怎麼可以打人呢?主編,主編……嚶嚶嚶……」
場面霎時間一片混亂,混亂之中,尼奧聽到f版主編曉三·曾的叫罵聲:「凱撒的遺言不重要,你腦袋被狗屎糊住了吧!愛德華的狗,尤力家吃屎的狗!克萊森,你不要跟他說話了,跟他說話都是對新聞人的侮辱!」
「曉三,你冷靜點!」克萊森叫著說,但轉背,尼奧就見他把他身後的保安沙包一樣地甩開,大叫道:「還他媽想打人了!這是要用武力奪取新聞ziyou了嗎?啊?滾你媽蛋的,寫新聞稿我不行,打架,老子還是不怕你們這幫弱雞的!」
「雷飛·李,我早就看你不慣了!」霧玻璃之後,曉三·曾爬上了桌子,而此時尼奧終於聽到了他的頂頭上司大鳥的聲音。
一派混亂之中,他似乎在喝茶,一邊喝一邊說:「大家冷靜,冷靜,冷靜……」
……
尼奧轉身默默地關上總編辦公室的大門,坐到門口的等候區,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等待了下去。
五小時後,克萊森頭上綁著繃帶,收拾著他辦公室裡那些八年來積累下來的書,心中不免失落。
十三年的辛勤工作,將近一生的追尋,到今天就完結了嗎?雷飛·李無疑是庸才混蛋,但他卻可以輕易地解雇自己。克萊森收拾著桌子上的書,禁不住悲從心來,身為一個新聞工作者,文藝青年,還有比夢想被一個白癡輕易磨滅更讓人痛苦的嗎?
光噹一聲,曉三搬著一大堆東西走了進來,丟到克萊森桌上,眼圈發紅,人看上去十分疲憊,手上拿著一盒煙,一坐下就猛抽。
「絕望,什麼是絕望,這就是絕望!」曉三失落地歎息道,猛抽了一輪煙後,紅著眼睛對克萊森說:「我們被開除了!結果就是我們被開除了!雷飛·李,好你個雷飛·李!克萊森,你看了最新的打樣文件沒?」
「沒有……我已經沒有這個權力了。」克萊森無精打采地收拾著東西。上午他還是副主編,下午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離開了劍客月報,作為一個有追求的文化人,他的人生也就結束了。
「克萊森……」曉三感同身受地長歎了一聲,將手裡的一根煙吸完,才說:「他們把孔雀從通緝榜上徹底弄走了。」
「什麼?怎麼能這樣?」
克萊森瞬間滿血復活,憤怒地大叫道:「無恥小人,無恥小人!新聞媒體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是公信力啊!沒了公信力,我們跟街頭的大媽有什麼區別!我們不是zhengfu的走狗,我們是真理的僕人,是憑良心做事的新聞人啊!」
「是啊!孔雀可以下榜,凱撒的話卻不能上報紙,我知道他們怕什麼,他們怕改變,怕已經混亂不堪的中土人民去尋找他們自己的神,尋找真正的出路,而不是這樣和腐朽的zhengfu一起墮落!」
曉三激動地站起來說,吼完,二人發現落地玻璃隔斷外眾人都望向他們這邊。看到克萊森和曉三回望過去,他們連忙裝出忙碌的樣子,盡力避開他們的視線,好像被他們看上一眼都會懷孕一樣。
雷飛·李的無恥和專斷讓克萊森失望,劍客月報總部裡這些冷眼旁觀,怯懦地為了一頓飯一個月的工資放棄追求和夢想的人才真正讓他絕望!
「我們走,曉三!」看到玻璃隔斷外唯恐與他們對視的眾人,克萊森忽然憋住一口氣把他的書抱了起來,對曉三說:「劍客月報不願意登載凱撒的遺言,我們就自辦一張報紙登!」
「自己辦一張報紙?」曉三興奮起來,抱上自己的東西跟上克萊森,興奮地說:「好主意!這個主意太好了!我們辦一張新報紙,讓劍客月報吃屎去!」
「是的!」克萊森豪氣地說,走出玻璃隔斷,望了眼眾人大喊道:「我們被開除了,你們中有人要跟我們一起走的嗎?」
曉三依舊興奮著,轉頭期待地望向眾人,眾人卻紛紛低下頭避開他。
「你們……」曉三要開口罵,克萊森拉住了他說:「算了。大家都要生活。」
「克萊森……」曉三失望地歎息,此時卻有一個聲音亮了起來。
「算我一個!」
克萊森循著聲音望去,說話的人居然是那個報社裡的老好人大鳥。只見他抱著一隻大紙箱,早就準備好了一樣,從走廊另一邊的辦公區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老好人的笑,搖搖晃晃地跟過來說:「算我一個。」
「大鳥?」克萊森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
「我不行嗎?」大鳥問,沒給克萊森更多發問的機會,抱著東西就往前面走說:「發行部的第一美女揪揪開了車在門口等我們呢。快點走吧,她脾氣不好。」
「揪揪?她也跟我們走?」曉三的眼睛亮了起來。
「啊哈。」大鳥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等待室裡依舊在傻等的尼奧,衝著他喊了一聲:「尼奧,跟我走不?」
尼奧一頭的冷汗,心裡想著「跟你們走?你當我是二傻子嗎?」然後就站起來,拿起他的大衣,跟著這三位劍客月報的主編、副總編、首席記者大佬們一塊走了。
出門時,他心想這一次走出去,應該再也不會回到這座大樓裡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