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蘇加看著地上倒在一灘血泊中,肢體被剖開慘不忍睹的亞瑟,咽喉發麻,痛心疾首卻也只能如此。////
「公主,這裡絕非久留之地啊!還請你……」
「住口!」海倫·祖藍朵尖銳的嚎叫聲讓蘇加禁不住一陣心驚。難以想像這麼小的身體裡居然能發出如此尖銳如此憤怒的聲音。他忽然覺得自己被海倫·祖藍朵排除在結界之外了,不光他,這裡所有人都被海倫排除在一個無形的結界之外了。
她不顧亞瑟被剖開恐怖的樣子,緊緊地抱著他的頭,嚎啕大哭的聲音遠在幾里外都能聽見了。
蘇加聽到那聲音感到強烈的危險,但是此時此刻他實在是無法冷靜對待海倫。就算在戰場上他還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哭得這麼淒慘的。
「你不是說你不會死的嗎?你不是說你不會死的嗎?你不是說你不會死的嗎?」海倫抱著亞瑟的腦袋,哭得眼淚鼻涕和血流成了一塌糊塗,她不停地重複著重複的話,那樣子不像是悲傷倒像是憤怒地質問了。
「騙子!騙子!騙子!你不是答應過我的嗎?啊?啊!」
「亞瑟·科勒!」
「騙子亞瑟·科勒!」海倫大叫著,緊緊抱住那顆腦袋,好像那已然是她此生的所有。而亞瑟……
聽到她吵得讓人想再死幾次的聲音,忍不住又把眼睛睜開了。
睜開眼睛,突然間亞瑟意識到他能夠睜開眼睛。
然後他看到一個全身晶瑩透亮,就好像身上流動著鑽石的河流一般的女子,長髮如雲,緩緩從天而降,美麗而透明的發映著綺麗的天色,帶著流動的霞光,落在他的身邊,伸出纖細的手挽住他的下巴,凝視著他,問了他一個問題。
她問:「亞瑟,你怕嗎?」
「為什麼要怕?」亞瑟立刻說,隨後才發現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灘讓人無法直視的爛肉血污。
糟糕,這個樣子怕是又要在妖怪的路上狂奔三十萬里了。亞瑟忍不住不爽地歎了口氣。
看到他不爽的樣子,美麗的女人偷笑起來,捂著嘴,過了會才把另一隻手也放下來,撫著亞瑟的臉,凝視著他的眼睛說:「你是真的不怕啊。」
「我為什麼要怕?」亞瑟再次說。
女人望著他,疑惑地說:「你不怕死嗎?不怕一無所有嗎?」
「我有過什麼嗎?」亞瑟冷冷地道,藍色的蛇眼望向女人,穿過她透明的身體望向那遼闊無邊的天際。
「天這麼大,我這麼小。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為我而有。我有過什麼嗎?我為什麼要怕?」
「是的。」女人滿意地撫摸著他的臉,鑽石一樣的晶瑩眼眸凝視著他,說:「天這麼大,你這麼小,你為什麼要怕。亞瑟,你是我選中的人,你不用怕!」
女人垂下頭來在亞瑟額上落下柔軟的一吻,亞瑟卻瞪著她,冷冰冰地說:「你囉嗦完了嗎?郵件,幹活吧!」
「是白鳥!」女人皺起眉頭,彷彿還要再多說很多,亞瑟歎了口氣,打斷她道:「好吧,白鳥!別囉嗦了。」
另一邊,蘇加·侯賽因聽到了來自叢林深處危險的聲音,那彷彿是大部隊從地底跑出來,貼著地表洪水般衝過來的聲音。
他感到不對,危機讓他戰士的果敢終於復甦了過來。他一把抓住海倫想要將她從亞瑟身邊拖過來。只是海倫死死地抱住亞瑟的頭,嬌小的身體爆發出可怕的力量,居然讓蘇加嘗試失敗了。蘇加急得不行,不得已,他心想還是先爬上機器人身上再說吧,起碼有天使在,他一個人就能相當一個戰隊。
他轉身抬手抓住機器人上去的扶手,然後兀然間他大叫出聲:「天使呢!」
那把巨大的,幾十噸重的大玩意,那個碩大到用砸都能砸死人,光是想要靠近它,都能感到那股分解一切的戾氣而被沖走的超級大劍呢?
那把……
蘇加忽然發現他腳下的血紅在移動。他趕到這裡時,這裡的土地已經被亞瑟變成了一片血紅,被他撕開的撒拉人身上的血,被他砍斷頭顱的撒拉人身上的血,被他分解成碎片的撒拉人身上的血,共同染紅了這片土地,共同讓這片土地變成了深紅色的血之澤泊。經過一段時間的滲透,那些血液已經漸漸深入土地,土地上只有略感粘稠的糊狀物質而已。
而此時那些一大半都深入土地的血紅在移動,蘇加一開始以為那是錯覺,但是這個時候,他全身肌肉,全部的神經都是高度緊張的,怎麼可能會產生錯覺,那不是錯覺,那是真的,真實的!
土地裡的血紅在移動,所有的血紅,都在移動!
蘇加死死地盯著他腳下移動著的血紅,回首向所有的血紅移動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五十幾個和他一樣嚇傻了的臉,以及所有血紅移動的中心,那個滿身都是血,不過,顯然……
他已經二合為一,從被剖開的恐怖樣子,恢復到全身**,卻完好無損的亞瑟·科勒!
「公主!公主!」
海倫再次聽到蘇加·侯賽因惱人的叫聲,抬頭大吼道:「你到底要怎樣,你這個殺人兇手!」
她恨恨地望了蘇加·侯賽因一眼,覺得他臉色蒼白受驚過度的樣子十分可笑,於是冷笑一聲,語氣堅定對他說:「你怕你就走吧,去逃亡。我是不會走的!我就在這裡,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
你們才認識半天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樣!
如果亞瑟不是妖怪一般復原了,眼前滿地的鮮血都如被泵抽吸,湧向亞瑟的畫面太過震驚的話,蘇加一定早就吼出來了。
「公主!」蘇加才想告訴海倫,她懷裡的妖怪好像沒死。海倫就憤恨地回頭再次望向那個她才認識半天的真命天子,然後她就嚇得下巴都要掉下來地尖叫了三分鐘之久。
那個亞瑟,他睜著眼睛呢!
藍底而金瞳,標準的曼莎卡蛇眼,他睜著呢,睜著呢!睜著呢!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他睜著眼睛!
……
海倫的腦內一條尖叫組成的長蛇飛過,她雙眼嚇得都要翻白了,鼻血更是爆炸式地噴了出來,口角流涎,全身抽搐。
不過她沒有放開亞瑟的腦袋,依舊那樣死死地抱住,好像這是她今生的所有了。
亞瑟看到她尖叫的醜陋樣子,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伸手去掰海倫的手,想要把頭從她的懷裡弄出來。然後他發現他居然失敗了。
他已經很用力,用力到完全不憐香惜玉,完全不把海倫當人看了,卻還是失敗了。等他煩惱地哼了一聲,想要換一個方法再去掰時,滾燙的淚水打在他的臉上,亞瑟抬眼看到海倫低著頭,哭得全身發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手卻還是死死地抱住她懷裡的東西。
聽到她無聲的哭泣聲,亞瑟忽然心中閃過一道異樣的溫柔。他不禁笑了起來,然後拍了拍海倫的頭,低聲說:「我說過我不會死,所以你可以放開我了。」
「你說過……」海倫沒法把話說完,僵硬的手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終於放開了亞瑟的腦袋。
亞瑟從她懷裡掙脫,站起來,隨後就聽到了樹林裡蔓延過來的危險的聲音。
他們身後就是科恩的基地,此時有援軍過來也是正常的。只是……亞瑟回頭,看到叢林裡一隊人馬大約四五十人,在兩三個騎著變異動物樣貌十分醜陋的撒拉人劍客帶領下,奔跑著衝了出來。
來人顯然沒有想到叢林裡居然還會有別人,看到艾倫他們都吃了一驚,然後拉住身下的動物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然而他們對人類絕對不會有好心,在確認對方是人類之後,為首的撒拉人大叫一聲,舉起手中同樣樣貌醜陋的大劍,就朝艾倫他們衝了過來。
蘇加立刻跳到郵局員工的前方,擋在他們和敵人之間,大劍應聲出戰:「雷神!出戰!」
白色的閃電閃過天空,落下之時,一把碩大如半身盔甲一樣的大劍已經攏在了他的身上,但也在此時他聽到了亞瑟從鼻腔裡發出來的冰冷笑聲。
整個樹林忽然顫抖了起來,不是錯覺,而是整個樹林,方圓一公里以內,將所有人,艾倫、郵局員工,蘇加·侯賽因還有衝向他們的暴徒圍繞的樹林全部顫抖了起來。
蘇加·侯賽因,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招式,脖子僵硬地回轉過來。而他面前的敵人,也如他一樣,全部都被定住了,望著他身後的某個點。
那個點,亞瑟仰頭大笑,張開了他的翅膀。
那是巨大豪華大到完全可以讓它的主人亞瑟·科勒忽略不計,變成一隻微小地幾乎無法被察覺的螞蟻的超大翅膀。
翅膀緩緩展開,整個天空都好像被它流動著的透明羽毛分割變成幾千,幾萬幾億幾億億片,幾億億個不同的世界。
每一片羽毛分割出一個不同的世界,那直入天際,展開彷彿能覆蓋整個叢林的壯麗長羽流光溢彩,扇動著幾億個世界的光滑。
亞瑟舒展著翅膀,揚手之間他身上粘著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齊齊分解消失。他光裸的身體上皮膚完好無損,甚至還顯出一種新生兒才有的光暈來,健碩的身體上除了胸口和背上兩個環切傷造成的雙十字疤痕外別的傷一概沒有,兩條大長腿和腿中間的玩意兒好像更健康了一些,而讓亞瑟忍不住得意起來。
他打量完自己升級後的樣子,忽地轉頭,冰冷的蛇眼對著前方的來人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