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吼城之戰後,落星·獅狂將軍因為孤立無援戰死。」愛德華緩緩地說,就好像他親眼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場戰役一樣,「但是這還不是獅吼城之戰最慘烈的地方。獅吼城之戰最慘烈的地方在於落星·獅狂將軍之後被定為通敵,不但他的名字被徹底從歷史上抹去,而且他家族的族人,整個獅狂家族都因此沒落,甚至是死亡了。」
「還有一點。」愛德華看著凱撒說:「就是落星·獅狂將軍在此之前其實已經和但丁·龍圖達成了協議,東土原本是可以迎來和平的。只是他的協議送到中央區的前一天,在眾大臣的一致同意下,中央區已經達成了彈劾落星·獅狂的決議。於是……」
「於是他無法守約,不殺但丁就是叛國,殺但丁,好不容易團結起來的東土部落就會瞬分崩離析,而且未來不可能再達成一致了。並且他沒有援軍,殺但丁,他也是死。」
愛德華沒有說話,接著他的話往下說的人是凱撒·祖藍朵。
凱撒拍了拍索菲亞的背,她聽話地站起來。
凱撒坐起來,看著愛德華繼續說道:「落星沒得選,他忽然發現其實從他的腳踩上東土大陸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須死在這裡。因為他的姓氏是獅狂,獅狂和龍圖是一家。他們都是龍的傳人,都是三千年前中國力拓的子孫。」
「所以落星·獅狂只能背叛了契約,在宴會上圍殺但丁·龍圖。但丁所有的親信,朋友和親人全部被殺後。但丁他……」凱撒頓了頓,才說:「他拔劍了,黑色狼王崛起在東土之巔。從那一刻起,整個世界都開始惶恐,原來我們可以和大劍融合,原來和大劍融合後,人會變成妖怪。」
「大劍時代來臨,舊秩序,舊規則不再管用。」凱撒望著愛德華,眼中翻滾起那些因為歲月沉澱下來的深厚情感,「大家都說是但丁·龍圖開創了大劍時代,其實是落星·獅狂的屍體奠基了這個時代。」
「落星·獅狂是你的好友。」愛德華盯著凱撒說。
「是兄弟。」凱撒沒有笑,只是平直地說出了事實。他望著愛德華,過了會還說:「而且我名譽上的父親也是獅狂。和我母親結婚的那個男人是燭火·獅狂。」
「對,你的父親是燭火·獅狂。」愛德華盯著凱撒說,感覺他好像已經沒有在呼吸了。
「所以你的猜想是……」凱撒再次微笑起來,悠然地靠回他的躺椅上說。
「我的猜想是……」愛德華說著笑了笑,抱歉地對凱撒說:「我只是猜想,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你原諒。」
「你說吧,愛德華。」凱撒望著愛德華,眼睛微微瞇起來,那樣子看上去居然有幾分慈悲,只是愛德華覺得凱撒絕對不會對他有任何的慈悲。
他錯開凱撒的目光,才繼續:「落星·獅狂死後,東土大亂。雖然但丁再也沒能將東土的所有部落統一起來過,但是東土那些妖怪化的劍客,開始不斷渡海想要登陸中土,於是……」
愛德華瞥了凱撒一眼,道:「才有了第九區,三大長城。」
「而第九區雖然是三十年前獲准建立的,但是真正讓第九區壯大,統一的人,第九區的真正建立者是你。」愛德華盯著凱撒說:「凱撒·祖藍朵。」
「呵呵……」凱撒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而你的猜想就是第九區的建立者——我,其實才是那個最想幹掉中央區的人,是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緩慢籌劃著獅狂家族的再次崛起是嗎?」
愛德華沒說話,過了好一會,他笑了笑,一攤手說:「我說了這只是我的猜想。」
「親愛的愛德華。」凱撒探身過來,握住了愛德華的手。愛德華忍不住身體一驚,看了帳篷外世界嬌小的身影一眼,才勉強平靜下來。
「請你不要忘了我的姓氏,還有我身體裡真正在流動的血的姓氏啊。愛德華……我的侄子,你不要忘了,我真正的父親,他就是你的爺爺啊。我是拉爾夫的兄弟,也是你的叔叔啊。」凱撒握著愛德華的手,慈愛地微笑起來。
「叔叔……」愛德華的胃收縮了一下,過了一會才說:「你是我的叔叔,我當然記得,也明白。」
「血脈將我們聯繫在一起。」凱撒鬆開愛德華的手說:「我有什麼理由要背叛我身體裡流動著的血液呢?」
「你確實……」愛德華結巴了一下,說:「沒有理由。」
凱撒·祖藍朵,他很強大,愛德華一直都知道,但到此刻他才突然明白他究竟有多麼強大。
無論他的推理多麼合理,他都沒有旁證,不是嗎?索菲亞·羅蘭是不會告訴他任何消息的,定恩·麒麟也不是他想找就能找得到的人,再說他現在是活是死都不知道。還有但丁·龍圖,這個最大的證人,或許是愛德華最不想見到的人了吧。
「愛德華。」凱撒望著愛德華微笑起來,他伸出手來,索菲亞就聽話地走過來,將手放在他的手上。
凱撒拉著索菲亞的手,微笑地望著愛德華說:「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理解。所以,就讓我親手為你殺了日出·獅狂吧。」
「你什麼意思?」愛德華看著凱撒拉著索菲亞的手走出帳篷,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叫了出來。
凱撒拉著索菲亞走出帳篷,宏·鷹早已經一身戎裝地等在那裡了。經過一晚上的休息,三百個士兵都精神抖擻,吃過早餐,擺好了陣型,就等著凱撒的命令了。
「愛德華。」凱撒突然回過頭來望向愛德華。
這一刻他的樣子終於變回了那個統領第九區的公爵模樣,看著愛德華冷冷地說:「我會在明天日出之前結束戰鬥,所以叫你的線人快一點。拿到科恩的基地地圖,否則時間一到,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轟平整個松原海林。你明白了嗎?你還有十二小時的時間。」
「我明白。」愛德華沉聲答道,看到凱撒拉著索菲亞的手,朝陣列的最前方走了過去。
「小紅,為我在這裡豎起一個高台。架起一跟柱子。」凱撒指著陣列前方一處開闊視野的草坪說。
「是!」宏·鷹立刻領命,不過他看了凱撒和索菲亞一眼,違背他的習慣地問了凱撒一句:「為什麼?」
「因為我要讓城裡的人都看到她!」凱撒拉著索菲亞說:「看到這個女人被我綁在柱子上,隨時都可能變成一個死人!」
「凱撒……」宏·鷹的瞳孔突然放大。凱撒看他沒有動靜,轉過身來,清澈的藍眼睛平靜地望向宏·鷹,說:「小紅,去做吧。」
「小紅,去做吧。」索菲亞·羅蘭朝著宏·鷹微笑起來。宏·鷹盯著她,時間又多延遲了幾秒,然後他僵硬地轉身,執行起凱撒的命令來。
「愛德華,你不高興嗎?」世界跳到愛德華身邊,想抓住愛德華的手,卻被愛德華躲開了。世界不理解地看著愛德華不知道是不是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過了會愛德華終於伸手摸了摸世界的頭,她才終於放下心來。
愛德華盯著眼前在清涼的晨光裡搭建起來的高台,雙眼就那樣死死地盯著那個高台,看著索菲亞·羅蘭被凱撒親手抱上去,然後被宏·鷹親手綁到柱子上。即便那樣,即便他親眼看到了這一切,他依舊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進展得順利得不可思議。
凱撒,這個統治第九區統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真的是他的夥伴,他的親人,他的戰友嗎?
凱撒·祖藍朵。
凱撒!
正如凱撒所料,科恩一晚未眠。海子裡之戰太順利,雖然為了佔領這裡,他幾乎花了十年的時間在準備,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帶領大軍向中央區,向第九區挑戰,他幾乎花光一輩子的時間。
從最初的無名小卒,到了不起的太陽劍劍客,承受回文塔圖帶來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忍受地底暗無天日的生活,和史蒂芬一起,經營門徒分佈中土全境的革命旅團,意外地碰到了鏡·修羅,在他的幫助下和希夷一起經營地下基地,為了今天,他甚至容忍鏡·修羅在他身上做實驗,只為了這一天!
如計劃中一樣順利拿下海子裡,他以為之後的事也會跟計劃裡一樣簡單。拿下天使之城,拿下第七區,以地理環境為屏障,坐地為王,然後稱霸中土,然後……
為什麼凱撒·祖藍朵會在這裡?為什麼第九區鐵血長城段,離這裡有一千多公里路程的蒼母河口的凱撒將軍會在這裡?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腦袋一團糟,他好不容易強大起來的心,彷彿在一夜之間回到了什麼都沒有的幼年時代。
「團長!」突然凱凱推著科恩大叫起來。科恩站起來,用望遠鏡看到凱撒在離他們三公里遠的地方搭起了一個高台,然後把一個體型臃腫壯碩的中年婦女綁到高台上面去了。
「那是誰?他們要幹什麼?」科恩放下望遠鏡說。
同樣的,亞瑟拿著望遠鏡,疑惑地自語道:「那個老女人是誰啊?凱撒的女人嗎?啊?」
他放下望遠鏡,側頭想跟日出聊上兩句,卻見日出盯著前方,彷彿被人用力地揪住了身體裡的靈魂。他看著那個女人,看著索菲亞·羅蘭!
「對不起,日出,是媽媽。」另一邊的高台上,索菲亞·羅蘭望著遠方城牆上的一個小點,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