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人難道是亞瑟?
南風從地上爬起來,給自己帶上項鏈,充滿敵意地朝門口嗅了過去,亞瑟卻失約地沒有出現在門口。
門口出現的人是彩虹賭場的服務生,他只是來送信的。
「蓮花小姐,有人留了信給你。」
蓮花從服務生手裡接過信,迅速打發他離開,回到房裡,拆開信當著眾人讀起來:「蓮花小姐,我們下次再約,請不要忘記你的承諾。亞瑟·科勒。」
「王上?」蓮花將信遞給孔雀。孔雀好像早就料到亞瑟不會來一樣,看了信隨手丟到一邊回頭問馬克:「你好些了嗎?」
「我想睡一覺醒來就真好些了。」馬克回答道。
孔雀給他的肩上蓋上毯子說:「那就在這裡睡一會吧。」
「我想回家。」馬克說。
孔雀沒看他,說:「我讓人把你家燒了。你就在這睡吧。」
克嗯了一聲,突然問:「天亮之前,同志旅團看來就不會在孔雀城境內了,你不追他們嗎?」
「為什麼要追?」孔雀問。
「約瑟夫大人不是……」馬克沒讓自己說完,忽然明白了什麼,閉上了眼睛:「我睡了。」
雀轉頭對蓮花說:「你另外開一間房吧。」
花領命要走,一邊的南風立刻緊張起來。蓮花和孔雀同時看了他一眼,孔雀說:「帶上他。」
花起身,卻沒立即走。孔雀知道她在等馬克身邊的楓葉·流沙離開,於是說:「不要管她。」
「是。」
蓮花帶著南風離去,孔雀伸手關上燈,拉上窗簾,屏蔽掉酒店外的喧鬧和煙火,黑暗降臨,馬克躺在貴妃躺上睡了過去,而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一個始終坐著,一個則始終站著,三個人都像是變成了雕塑,就那樣直到天亮。
清晨時分,馬克甦醒過來。夜裡的時候,他沒讓醫生給他用止痛藥,那雖然加劇了他的痛苦,但也讓他保留了基本的清醒和自律。
此時此刻昨晚發生的一切,還如做夢一樣,或者說這兩天來他都在做夢,做了一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夢。
現在夢終於醒了,新年第一天的清晨時分。馬克的貴妃躺就在窗邊,他記得彩虹酒店內客房的佈置,於是伸手在黑暗中摸了一會便摸到了窗簾的拉繩。拉開窗簾,一層灰一樣的微光從窗外投進來。
離太陽正式升起還有一段距離,此刻天濛濛亮,光都跟灰一樣,蒙在用潔白的石頭建造成的孔雀城上。遠處是一片碧藍的大平湖,馬克遙遙望著大平湖,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再見到它。
透明的落地玻璃不但映入了窗外的景象,也倒影了一部分室內的圖案,馬克看到他的腿邊孔雀的背影。他其實知道孔雀一直在這裡,也知道他一直坐在那裡不曾離開過,只是他想當做自己不知道而已。
「你沒什麼要問我的嗎?」終於孔雀打破沉默問。
「我已經大約想明白了,所以沒什麼要問你的了。」馬克說,依舊側頭看著窗外的晨曦。
「你想明白了?」孔雀反問。
馬克頓了下說:「你一開始就排除了我。然後就只剩下格裡芬,阿產和廣勝了。」
「你分了兩步走,」馬克望著窗外平靜地說:「第一步你對我反目,無論誰是革命旅團派來的內鬼,他盯上的一定都是我每個月給阿蘭卡銀行押送金子的職務。阿產挺身相助,所以阿產第一個被排除。」
「第二步你故意調高了同志旅團的賠率。我想你一定暗地裡也調查了孔雀城總是贏錢的那些人的背景。」
馬克思索了一會,繼續說:「等到臨近封盤,你忽然告訴廣勝·元和格裡芬,同志旅團幹掉了所羅門。所羅門是a版劍客,不光如此,我調查過他,你我都知道他身後有不為人知的背景,否則憑他,想要在荒原裡找到帕帕都得用上一百年。他被拿下,加上日出的姓氏,下一個a版劍客一定就是日出·獅狂。」
「所以……」馬克略微沉默了一下,繼續說:「我想一定有人在臨近封盤時大筆買進了同志旅團。那個人應該……」
孔雀望著他,顯得很是期待。
馬克也回頭看著他,像是品味了一番他的表情才說:「如果我沒猜錯,格裡芬的人買了同志旅團。」
「除了他還有賈德·休克。」孔雀有點沒想到,又有些許滿意,略顯憂傷地說:「賈德大老闆才是傷我最深的人啊。」
「呵呵。不然他怎麼能把生意做那麼大,還收了b版第一做狗呢?」馬克說道,和孔雀一齊笑了起來。
笑完,說話的人變成了孔雀,他摩挲著小指頭上的蛇形戒指說:「我查了歷年的賬目,才突然發現賈德·休克才是我最大的霉神,不過,我知道他不是廣勝,格裡芬他們一夥的,他瞧不上他們,瞧不上科恩·班納。」
孔雀抬起頭來,沖馬克笑起來說:「你沒看到格裡芬的樣子,很有趣。」
「他膽子太小,如果是我,根本不會懷疑他。」馬克也笑了笑說。
「是的。」孔雀垂下眼簾,繼續看著他的指環道:「其實我一開始就排除他了。他看似精明其實膽小,有膽子把消息放出去買進同志旅團,卻沒膽子在我面前不發抖。我一開始懷疑的就是阿產和廣勝。阿產衝出來護你那刻,我就知道必定是廣勝了。」
「加上他的人沒買同志旅團,他自己也不爭送金子的位置,而是把格裡芬挺上來,你就更確定是他無疑了,對嗎?」馬克問。
孔雀笑著點了點頭說:「他算是很瞭解我了,知道格裡芬就算上來了,結果也是死。格裡芬如果也死了,差事自然還是他的。」
「的確如此,廣勝做事一直很小心。」
「是啊,他一直很小心,除了你,他比其他兩個都要好用得多。」孔雀幽幽地說,說完馬克和他同時沉默了。
沉默了一會後,孔雀伸出那只攀附著細小金蛇的手,放到馬克肩上,深深地說了句:「這次真的委屈你了。」
明明他的臉是對著落地窗的,馬克卻覺得孔雀整個人都被陰影吞併了。
他知道他應該回一句什麼,這樣他和孔雀的對話就能進行下去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馬克抬起頭卻問:「你打算怎麼處理格裡芬?」
「啊?」孔雀愣了下。
馬克說:「你之前跟南風說的,四大天王只剩下我了,那麼格裡芬呢?」
「他哦?」孔雀擺了下頭,說:「正德行長應該會請他吃一頓豐盛的早餐的吧。」
「很好。」馬克冷笑了下,「正德行長還從未請我吃過早餐呢。」
「哈哈。」孔雀笑了起來。
馬克再次沉默了一會,才抬起眼睛望向孔雀說:「那麼阿產就是枉死了。」
孔雀一言不發地看著馬克,時間久到快要讓人以為時間停了,直到楓葉感受到空氣裡漂浮的殺氣悄悄地握緊了劍,孔雀才抬眼看了下楓葉後,低頭重新望向馬克說:「這個世上又有誰是真正不該死的呢?就算是你,難道就沒有背叛過我嗎?」
馬克險些立刻就吼了出來,沒有,絕對沒有!
但是方才孔雀沉默了太久,在那麼久的沉默中,馬克知道那絕對不會是沒有原因的。於是他思考了很久,想了很久,才開口說:「你見到鏡·真理了?」
「是的。」孔雀望著馬克,眼中不知是喜是悲,點頭道:「我見到了,昨晚,紅黑狂歡,他是黑方的黑衣人。」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把他藏在孔雀城裡是嗎?」孔雀說完,問馬克。
馬克沒說話。
孔雀突然勃然大怒,站起來咆哮道:「把鏡·真理那樣的禍害藏在孔雀城,你以為我會不知道是嗎?」
馬克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他也不知道那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事到如今,他知道孔雀在等一句話,雖然別人不可以,但只要他願意認輸,道歉,他和孔雀之間的關係就能恢復如初。
不過那樣的話,他不會說也不想說!
「鏡·真理不是禍害。」馬克渾身顫抖著望向孔雀,大聲道:「鏡·真理是英雄,當今世上真正的英雄!」
孔雀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鼓著眼睛盯著馬克,過了好久忽然冷笑一聲。
「哼……很好,他是英雄。我也敬他是英雄。」
孔雀說著轉身離去。
「一個多月前我說過三天之內我保他,但也請他三天之後立即離開。是他不走,就不要怪我拿他當新年禮物送給查德一家當禮物!」
「楓葉·流沙,你好好照顧好馬克,別讓他死了。」砰的一聲,孔雀摔門離開。
彩虹賭場1105房裡,馬克·朋沙捂著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濺紅了他身上純白的毛毯。
另一邊,此刻已經跑路了的同志旅團,其實最初是沒想過要跑路的。
讓他們不想跑路的原因太多太多,亞瑟掛念著1105房裡的蓮花·猛虎,日出掛念著茶茶許諾過給他的東西,徹徹掛念著能和獅王對話的飛火流雲,回音還掛念著泥泥呢!
但這麼多掛念中,貌似只有一人能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夢想成真。
那個人就是……
日出·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