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冷風割著回音的身體,他用一些籐蔓把自己和鷹爪纏在一起,不過那減輕了多少痛苦,只有他知道。////
暴露在風中的傷口,被彎曲的鷹爪鉤住的鎖骨兩邊傷口迅速風化變黑。回音是學過醫的人,雖然他調製的藥物總是被天祐大人說成過於激進,雖能治病亦能傷身,而且往往傷害大於療效,但是起碼的醫學知識他還是凍的。
傷口最怕嚴寒,嚴寒比炎熱還要可怕,發黑是第一步,隨後的感染將是致命的。他已經漸漸感到頭昏,那一方面是因為感染,另一方面是因為飢餓。體內的血液被消耗,回音原本就飢餓的身體此刻感到更強烈的飢餓而小幅度地痙攣起來。
嗒嗒,嗒嗒,嗒嗒……
這是他懷裡的手錶一秒一秒移動的聲音,其實在快速流動的風中要聽到這樣的聲音並不容易,但回音還是仔細地凝聽著這種聲音。
關鍵時刻,決定勝負的,不是誰比誰強大,也不是誰比誰年輕,而是一線之間的信念,一毫之間的細節。
嗒嗒,嗒嗒……
回音默默地記錄著時間,還有風速,在風速和時間恰當的時候,扔下一顆染上他血漿的紅霸王的種子。
他是植物系的劍客,他的血液對植物而言就是速效生長劑,無論環境多麼惡劣,無論時間多麼倉促,得到他血液的種子都能夠發芽生長,都能夠迅速地長大,為日出他們指明道路,哪怕是在荒蕪一物的荒原!
哪怕是在這裡!
回音又扔下一顆種子,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地微笑。忽然他的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吐出一口鮮血,回音摀住胸口,耳朵有那麼一下子漏掉了秒針轉動的聲音。
「糟糕!」看來他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實力了。
「混蛋,堅持住!」回音怒罵自己,卻不小心一下子丟下了好幾顆種子,手裡的種子突然間變得只剩下三顆了。
「白癡!」他又一次罵自己,內心憂憤異常,而就在此時,呼號鷹忽然帶著他一個俯衝。回音遲疑了一下,頓時一陣狂喜!
難道說是到了?
到了所羅門的基地了?
回音陡然間打起精神來,看到灰濛濛的大地上,似乎有一連串凸起來的土包,土包圍城環形,環形的中央不知道是什麼,看上去像有幾個黑點。
風刀子一樣割過來,變形呼號鷹讓人驚歎的速度,加上第二區荒原上的寒風和它那兩片張開好幾十米長的大翅膀拍打造成的風,很快就讓回音的臉上和手上都出現了血口子,不過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投到了身下的土包上,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
俯衝下來,一下子高度降低上千米,他才發現地上那些看上去很小的土包原來都十分巨大,每一個都有上百米直徑,突出地面,看上去好像一個小山包。
陡然間肩上一陣劇痛,一股強大的錦裡將他拋起來,他的身體不自然地在空中翻騰了一下,落下來的時候,看到呼號鷹張開嘴對著他,腥臭的熱氣從鮮紅濕潤的大口裡噴出來。
現在才想起,回巢了也就是呼號鷹打算吃東西的時候,遲不遲?
「霸王紅!生長!」時間急促,回音所有的反應便是一把將手裡的霸王紅種子丟了出去,大喊的同時期待時間能夠流逝得慢一點。
啪的一聲,揚起一地塵土,呼號鷹撲扇著翅膀降落下來,大量的塵土迎著回音撲了過來,呼號鷹張開嘴等著,他也毫無懸念地朝它的嘴巴落了下去。
「霸王紅!」回音再一次大叫,手中的深綠色大劍藥丸發出耀眼的綠色螢光。螢光中,他的手臂越過了呼號鷹鷹嘴的邊緣,大鷹突兀的紅眼一閃而過邪惡的笑意,合上了它的嘴巴。
在要被大嘴合抱之際,回音突然聞到了極其強烈的惡臭。這種惡臭,在別的地方聞起來簡直就是地獄,但在這裡,它是天堂!
「吆嗚!」呼號鷹忽然淒厲地慘叫起來。它雖然也是食腐的動物,但顯然這種**得流膿的詭異植物不在它的食譜之內。
乘著怪物大叫著吐出喉嚨裡的霸王花之際,回音連忙站起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現在能否活下去,就要看他自己了。
他左右張望,看到靠近自己的土包下段有一個狹窄的山洞一樣的入口。洞口內有什麼,就算給回音三百個日月的時間他也絕對不會猜出來。不過,他決定走進去。
「吆!」呼號鷹突出喉嚨裡的髒東西,轉過頭來,一雙血紅的眼睛憤怒地盯著回音。回音回頭看了它一眼,轉身,拚命地跑進前方的洞口裡。
他一路飛奔到洞口,再回頭,卻看到巨型的怪獸站在洞口之外,好像洞裡面有它也懼怕的東西一樣一動不動。
連那樣的巨獸也害怕的東西會是什麼?回音想著在進去之前,最後看了眼身後的洞口。這裡應該就是所羅門的基地無疑,只是他在哪裡,要怎麼找到他,從哪個土坡入手,回音都不知道。
或許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入口吧,不過……安全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回音再次轉過身,走了進去。
洞口依舊有風,呼呼地聽上去極響,但洞裡無疑是一片午夜時分似的寂靜。回音試探著往裡面走了一步,頓時就聽不到那呼呼作響的風聲了。他感到很不可思議,於是後退了一步,旋即風聲依舊。
進一步無聲,退一步有聲,彷彿兩個世界。回音知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可是他只是簡單地為自己鎖骨上的傷口進行了一番包紮,塗上厚厚的一層藥後,又讓自己吃了兩粒提精神用的藥丸。
天祐老師是第二區,乃至中土最有名的醫生,他的藥立刻讓回音提起了精神,不過回音的肩膀卻對藥物沒什麼感覺,就跟變成了別人的肩膀一樣,沒有痛感,沒有感覺。
回音摸了下他的肩膀,知道他需要的不是這樣簡單的包紮和治療,可是他僅僅是知道而已,對此他並不打算做什麼。
用力把傷口包得更緊了一下,回音往前一步,讓風聲徹底消失的同時,進入到另一個世界裡。
往前走了十多米的樣子,光線變得越來越稀缺。回音漸漸要看不清前面有什麼東西了,他其實有辦法照明,只是他不大想那樣做。
繼續往前面走著,他忽然聞到了很奇怪的味道,有點像壞掉的雞蛋,沒有那麼臭可是嗅上去似乎更粘稠一些。
忽然回音踩到水了,他才想用力看清腳下是什麼東西,就一腳踩進了水裡。這一下,他不能再猶豫了。
「藥丸!」
呼喚著,一顆顆瑩綠色的念珠迅速地從他手腕上的念珠上一顆顆變出,短小的念珠在剎那間變成長度幾乎可以纏滿回音全身的念珠狀超級大劍。
瑩綠色的光也陡然間鋪滿了這個黑暗的空間。回音看到牆壁上,環繞著他的三面牆上都黏糊糊的,好像粘著很厚的一層鼻涕。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於是想走過去看看,才移開步子,才發現他腳下的也不是單純的水,水很渾濁,還有點粘稠,水裡面似乎也有一些東西。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走過去,用手去抓牆上粘稠的東西。他一抓粘稠的東西就掉下來了,那種粘稠的臭雞蛋味也更濃了一些,同時還摻雜著一種發酵時特有的酸味。
黏糊糊的手感讓回音頭皮發麻,他把粘液拿到面前看了下,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什麼,轉頭,忽然連著幾把把牆上的粘液都掏了下來,露出一個凹進去的大洞。
洞裡好像有什麼,他湊過去一看,看到是很密的一層好像魚鱗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回音才說,忽然感到牆動了一下。
他連忙退到一邊,盯著牆看了一會。很久的一會,它都沒有反應,團,它又動了一下。這一次回音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是牆在動!而且,幾乎是立刻牆就拚命地動了起來。
回音頭頂的粘液在掉下來,他慌忙地往前跑去,突然腳下一滑,跌進一片陰冷的粘稠液體裡。
腥臭的粘液瞬間就漫過了他的頭頂,眼睛和鼻孔,回音掙扎著,從液體裡升起來,大口地呼吸了一下之後,命令他的大劍藥丸道:「藥丸,我要看到那是什麼,幫幫我!」
藥丸聽命地運動,它雖然不是完全用來照明的寶器,卻十分聽話。瑩綠色的念珠均勻散開,在空中形成一個碩大的瑩綠色發光的大圓環。
瑩綠色的光芒照亮了圓環能圈到的物體,回音終於看清了眼前黏糊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隻身體足足有一座小山那麼大的怪異生物。它全身覆蓋著魚一樣的鱗片,但它的體型,它的耳朵,它鼻子上的獨角,那居然是一頭犀牛!一個全身覆蓋著魚鱗的犀牛。
巨獸躺在潮濕的地面上,全身皮膚腐爛流出鼻涕一樣的粘液。
回音從粘液裡艱難爬出來,帶著藥丸走到它身邊,看到它的身體虛弱地起伏著,但它的鼻孔已經看不大出出氣的痕跡了。
這是一頭瀕臨死亡的巨大野獸。
回音沒那麼害怕地走到它身邊,瑩綠色的光照亮了野獸的眼睛,它的眼睛直徑幾乎一米長度,回音站在它的眼前,那只碩大的眼睛就跟一面碩大的圓鏡般映著回音的臉,告訴回音虛弱怪獸心底的懇求:「殺了我!」
回音全身一個激靈,倒退一步,但他依舊無法將視線從怪獸眼睛前方移開,依舊被怪獸瞪著得他第二次更清晰地感受到怪獸的懇求:「殺了我!」
「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