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你必須放我下來!小玉!小……」
……
亞瑟在劇痛中醒過來,他揉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放眼四望,看到一地綠油油的蘿蔔葉子隨風輕擺。原本在他討厭的兩種蔬菜蘿蔔和臘青菜之間他更討厭味道嗆喉的臘青菜,但從蘿蔔地裡甦醒過來,他決定這輩子最討厭的蔬菜就是蘿蔔好了,沒有其他了。
花了好一陣的時間,亞瑟才回想起來,他記得的最後畫面是山水河流都極其渺小,彷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體的藍星。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小玉,我呼吸困難了……」
然後他就在這一片蘿蔔地裡醒過來了。
「不好!」亞瑟叫道,忍住疼痛從蘿蔔地裡爬起來,他想起日出,想起徹徹,那兩個三等殘廢廢柴中的天皇巨星,還等著他回去給他們保命呢!
亞瑟找到太陽,向著太陽的方向,他不知道他已經離開日出他們多遠了,不過只要朝著太陽的方向跑過去,總能找到他們的吧,不管是屍體還是活人。
其實他們是生是死與亞瑟無關,但是現在除了回去,亞瑟已經沒空想這麼多了。
嗖!
循著聲音,亞瑟抬起頭看到一個紅色的信號彈在他頭頂的天空中爆炸了。
看到頭頂紅色的煙火,他停了下來,慢慢轉身,看到離他不太遠的地方,自然也是一片蘿蔔地裡,一個長髮的男人從蘿蔔葉子裡緩緩站起身來,長髮如水垂在青綠可人的葉面上,哪怕心裡一萬個清楚那些葉子是蘿蔔葉子,瞧著居然也生出了一些詩意的美。
飛鳥從蘿蔔田里站起來,扔掉手裡的信號彈,不慌不忙地抬起頭來,望向亞瑟,好像他想要做的就是看著亞瑟而已。
亞瑟也看著他,轉過身來,完全背對著太陽。那個長頭髮的美男子,站在極度清澈的藍天之下,青綠可人的蘿蔔地之上,青衣長髮,彷彿永遠凝結著露珠的長睫毛,要說他是一枚落入凡間的妖精也不過分。
不過……
長頭髮的死人妖,亞瑟最恨的就是這種男不男,女不女,還一副全天下就我最憂傷的賤人了!
「你想死,還是活著滾遠點?」亞瑟開口問,把郵件斜到身邊,擺出戰鬥的姿態。才擺出這姿勢其實他心裡也挺沒底的,說到底無論他偷拆過多少郵件,收藏過多少格鬥教科書,但就在一個月前他的職業還是郵差啊!
而且是很優秀的郵差。據說人類這種動物吧,一生只能精通一件事情,換言之就是說如果一件事情你已經做得無比優秀了,那麼在其他的事情上白癡無能也就是必然的了。
一滴汗水從亞瑟的太陽穴上落下來,打濕了他的鬢角。他後悔一個月都沒修剪頭髮,現在鬢角跟兩跟觸鬚一樣長,那個死人妖一定看到他流汗了。
只能速戰速決,對方到底是d版排名十七位的超級劍客。打定主意,亞瑟沖站在那裡彷彿入畫了的飛鳥喊道:「要麼動手,要麼我就走了。」
「你就這麼想死嗎?」飛鳥終於開口,長長的睫毛抬起來,琉璃一樣的眼珠被陽光照耀著,好像蒙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又好像是藏在了一層霧氣之後,顯得十分憂傷。
「我不想死。」亞瑟回答道,盯著飛鳥那雙好像時刻都在憂傷的眼睛說:「昨晚,你出現在旅館叫我走,是因為你知道扎克要我的劍,如果我和劍都不在了,他也就不會為難日出他們了是嗎?」
飛鳥沒有立刻回話,視線穿過亞瑟,似乎看著一個永遠都看不到的終點,過了一會才說:「我看了報紙,你不是劍客,只是一個郵差。或許戰勝了烏鴉旅團的那群怪物讓你覺得你已經很了不起了,畢竟你只是個郵差……」
飛鳥的雙眼終於望向了亞瑟,聲音乾澀得好像曬脫皮的樹枝,緩慢地說:「劍客月報前四版的劍客和後四版的劍客,差距不是一分一毫,而是上千米的懸崖鴻溝。」
「我知道你是d版第十七位,你不用向我重複這個。」亞瑟說。
飛鳥似乎笑了,又似乎只是臉部無意義地抽動,視線再次轉向誰都不知道是哪裡的點,繼續說:「我無意炫耀,但是你我沒有可比性,我會輕易地殺了你。」
「那麼你為什麼還不動手呢?」亞瑟問。
飛鳥看向他手中的郵件,抬起頭來說:「把劍留下,你和你的鳥飛走吧。」
「你不殺我?」
「我不殺你。」
「為什麼?」
飛鳥沒有回答,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哼……」過了一會亞瑟冷笑了一聲,說:「因為你和扎克不同。他是追逐力量的劍客,而你……」
亞瑟盯著飛鳥說:「是活在陰影裡的吸血鬼!」
「你果然想死。」
飛鳥抬起頭來,雙眼望著亞瑟,卻好像兩個石頭珠子,裡面是一片空白。風聲呼嘯,亞瑟在明白飛鳥的大劍是風系的同時,看到兩邊的蘿蔔葉子忽然被無形的力量連根拔起,一顆接著一顆,從飛鳥的方向,夾雜著泥土的碎片和灰塵,兩道蘿蔔全部被厲風吹散,在亞瑟的身側炸開。
他本能地想要用手去抵擋迎面而來的風的力量,可在最後時刻,他一動不動,就那樣任由滾動的風,石磨一樣碾過他的身體。
風滾過後,亞瑟全身的皮膚都在痛,好像被撕開了很多道細得不能再細的口子,讓他全身疼痛,不過他站住了,在飛鳥的第一波攻擊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地站住了。
飛鳥沒有立刻攻擊他,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徹底轉了過來,正面對著亞瑟,正如亞瑟面對著他一樣。他看著亞瑟,顯然沒料到亞瑟能用他的身體接住他的風滾。
「你瘋了嗎?」
飛鳥拿起他手中一直握著的那隻銀色長笛,一隻手摩挲著長笛光滑的表面,問亞瑟:「寧願死在這裡,也不願意走,為什麼?你不是說你們不是一個旅團的嗎?」
「我們不是旅團。」亞瑟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把他和日出,徹徹他們的關係說得更清楚一些,不過他根本沒去想就說:「但我們是一起的。」
「一起的?」
「一起的就是一起的。」亞瑟忍住身體的痛,邁出一步,微微屈膝,擺出一個半開的弓步,左手反手拿著郵件,右手稍稍抬起護在了他的胸前。
這是他在一本位於g版的某個劍客寫的防身術心得裡看到的招式。整個招式拳劍結合,在一拳擊出後,立刻反手拉劍,制敵於死地。
這一招的關鍵就是拳和劍的結合,所以用此招的人一開始不會抬起他的右手,會在最接近敵人的時候才擺開架勢,用招殺敵。
亞瑟一開始就擺出了全套的架勢,因為他知道自己絕無可能有機會靠近風系的d版劍客飛鳥,還因為這個什麼g版的劍客寫的招式想要打敗d版的劍客,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亞瑟一開始就沒打算照搬此招。
他擺好姿勢,用身體對飛鳥說:「來吧,今天要麼你死要麼我活著去見我的夥伴!」
「哼……你執意找死,我會成全你的。」飛鳥淡淡地說,忽然將手中的銀笛扔向空中,同時他很輕地呼喚出了劍的名字:「翼,張開吧。」
銀色長笛隨著一陣突兀升起的旋風變成碎沙,隨風消散,那風在空中稍作停留,忽然分成兩道急速向下,將飛鳥的長髮揚起的同時化成兩片薄如蟬翼的碩大羽翼,在他雙肩上猶如天鵝展翅般,迎風張開。
兩片如蜻蜓的翅羽般纖薄碩大,邊緣鋒利無比閃著奪目寒光的翅羽狀大劍,飛鳥的劍的真身居然是這個樣子的,難怪他會飛,難怪他能御風。
亞瑟看到了那兩片華麗得根本不像這個世界應該有的東西的大劍,忽然間明白了飛鳥和烏鴉旅團那群怪物的差距。那群怪物甚至還沒學會召喚大劍的真身,而這裡站著的男人不但會召喚大劍,擁有的還是如此碩大恐怖的武器。
不過,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或許,他有,只要放下郵件,離開就行了。
不過……
「抱歉,這把劍我還要還給寄件人。至於那兩個傢伙,我現在還不能離開他們。所以……」亞瑟輕喝一聲,不是恐嚇,完全是為自己鼓勁,提著郵件,用他能用的最快的速度朝飛鳥衝了過去。
飛鳥很強,或許強到會讓亞瑟看到另一個世界的風景,不過……很抱歉,亞瑟也很強!郵件很強!
一個月後被開除的郵差亞瑟,已經不是一個月前只有蠻力的郵差亞瑟了!
「分件!一級波!」
大叫道,亞瑟在用右手擋住正前方的同時,忽然全身盡力向右轉,左手反手拉起郵件,不是砍向飛鳥,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在飛鳥的面前拉出了一道劍的弧光!
不需要接觸,不需要砍,不需要殺!
分理郵件最快的郵差,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那些分裝郵件的袋子或者櫃子,他們只要站在所有袋子和櫃子的正中央,將所有的郵件向四周散去就行了。
如果郵件的力量是分裂的話,離獵物一段距離,讓衝擊波如分件中的郵件一樣被射出去才是攻擊性最大的!
一級波!
亞瑟相信郵件的力量,相信那把巨大的玻璃大劍能夠撕碎它見到的一切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