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關平依關羽所言,在城頭遍佈用幡旗做成的人像,用作疑兵來欺騙吳軍,然後收攏麥城中的殘軍,等在西城門內,靜待突圍的那一刻到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或許便是自己在荊州的最後一戰,若是突圍成功,那便可逃亡西川以圖再戰,而若是失敗
天空忽然飄起了一陣鵝毛大雪,感受到雪花中浸著的絲絲涼意,望著腳下的道路被積雪慢慢覆蓋,此時的關平不禁心念一動——莫不是上天也在幫助己方,特意下了這場雪為他們掩蓋逃離的方向,讓吳軍法追擊。
時間到了!關平心中默唸一聲,在他身邊的關羽亦是丹鳳眼驟然睜開,下一刻他已翻身上了赤兔馬,手中青龍偃月刀重重一揮,厲聲道:「開門,諸人隨我突圍!」
關羽話音一落,沉重的城門便被緩緩打開了來。關羽一馬當先的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頭,而在他身後剩下的四百餘人皆是紛紛上馬,跟著他一道衝殺出去。
關羽與東吳勸降的使者約定的是在東門受降,因此吳軍將重兵都放在了麥城以東,西門外並沒有留太多兵馬,但也足有數千人,是關羽帶領的這支殘軍的數倍之多。
可是這些吳軍根本沒有想到關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突圍,也沒有想到其會選擇自己的方向突圍。眼見一隊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出,不少吳軍士卒都愣在了原地,甚至忘了取下自己的武器來來迎敵。
一方是在麥城外風雪中下苦苦等待。毫作戰準備的吳軍將士。一方是隱忍許久,養精蓄銳,只等關羽一聲令下,便要抱著必死之心做最後一搏的死士。
雙方的氣勢、精神因為時勢的關係,原本並不太大的差距,驟然間被拉大到了一種戰場上不可能承擔的距離。
四百名關羽軍將士就像是一把被燒熱了地刀子,鋒利比地衝入了吳軍陣營之中,隨著數鮮血的迸濺,屍首的落馬,他們很便在敵陣中斬開了一道大口子。
不過瞬間,吳軍的前鋒營便死傷慘重,而後方地大隊步卒被這雷霆一擊打的有些心神渙亂,一時間根本法衝上來救援,而此時曠野上的吳軍,但相隔猶有一段距離,情勢分外散亂。何況看這隊騎兵如此如風馳電掣般衝擊,誰也不知道當大隊前來合圍時,他們會不會另選一個突破口,誰人都是愛惜自己生命的,他們害怕自己的攻擊引來對方為瘋狂和猛烈的反撲,因此增援缺口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這些人突破的速度。
只見關羽座下的赤兔馬奮力前行,吳軍騎兵座下地馬卻悲鳴亂跑,就如同它們背上地主人們此時的心境。
馬蹄之下,殘雪漸起,數百名騎兵在關羽的帶領下,在數倍於己的吳軍陣營中殺了個幾進幾出,這種狂妄蔑死的氣勢,這個令人心悸的畫面,必將長久地停留在在場所有人的記憶中。
因為胯下神駒的緣故,關羽衝殺速度極,須臾便殺穿了吳軍的陣勢,而在他身後此刻僅僅只有關平等數十騎而已,多的人還在與吳軍奮力廝殺,關羽面色一沉便要轉身再度殺入敵陣,可是卻為關平死死勸阻。
奈之下,關羽只得帶著這數十騎一路往北而去,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將紛亂的馬蹄印記慢慢的掩蓋了起來
「休息一下吧。」狂奔了一夜,關羽察覺到赤兔馬也有些累了,當即開口道。
其實若是放在數年前,休說一夜,即便是跑上三天三夜,如赤兔這般神駒也是不會累的,但畢竟歲月不饒人,馬兒是如此,它們的壽命不比的人類,如今的赤兔已經跟隨過董卓、呂布、關羽三位主人,已近暮年了,如今馬力不濟也是情有可原。
此時飄灑了大半個晚上的雪也逐漸停了,諸人紛紛下馬,在一旁休息。
「父親,喝口水吧。」關平從馬上取下水袋,遞給關羽。
關羽伸手接過,還沒有放到嘴邊,面色卻是陡然凝重起來,因為前方不遠處緩緩走出了一支百餘人的部隊。
「收起來吧。」關羽將水袋還給關平,獨自一人來到赤兔馬邊翻身而上。
「備戰。」關平見狀,緊張的招呼身邊的諸人。
「不用,來的是故友而已」馬上的關羽搖了搖頭,輕聲道。
說罷,他便驅使著坐騎往來人的方向行去,聽了他的話,關平繃緊的心弦微微一鬆,示意其餘人自己小心,他則上馬跟了過去。
眼見關羽獨自一人迎上來,對面的隊伍亦是緩緩駛出一人一騎,關羽雙目望向來人,輕聲開口道:「童兄弟可好。」
來者正是司馬英,他為司馬懿所命,不得已只得帶著百餘親衛來這麥城通往上庸的必經之處設伏。
聽到關羽喚自己為「童兄弟」,司馬英本欲出言糾正,但沉吟片刻,終是開口答道:「還好,雲長兄如何?」
「敗軍之將顏以見昔日袍澤。」關羽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他的雙目依舊是望向司馬英,而不知為何,司馬英卻似乎不敢與他對視,將頭微微偏向一邊。
「樊城一戰,關某敗得心服口服。」關羽見他的模樣,兀自開口道,「童兄弟若是因戰場上的勝敗而擔心誤了你我手足之情,那便實在是太過小看關某了。」
「雲長」司馬英終於將頭望向關羽,聲音卻分外踟躕,「我」
「不用說了。」關羽卻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你今日的來意,我自然心知,我還是剛才那句話,戰場上的勝敗絕不會誤了你我之間的手足之情」
說道這裡,關羽不禁頓了頓,長歎一聲:「命運多舛,為何讓你我二人互為敵手。」
司馬英不語,心中亦是感慨非常:是啊,世事常,沒有誰是會得到上天刻意的偏愛,永遠的事事如意。
二人相對沉默了片刻,關羽終是緩緩攥緊了手中青龍偃月刀,抬眼望向司馬英,朗聲道:「關某平生向來自命不凡,尤其是在武藝上,少有對人另眼相待,唯獨二人讓我一直有願與之一戰,一人是我的三弟張翼德,可惜我倆共為一主,而且有桃園結義之情,因而今生是法拚死一戰,決出勝負了。」
司馬英安靜的聽著關羽所言,他能從對方的言語中感受到那一股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另一人便是童兄弟你了。」關羽看著司馬英,徐徐說道,「今日關某終能得償所願,何其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