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9
劉嫣猶自酣睡,尚未醒來,童英卻是將飯菜小心放在劉嫣的身前,自己守在墓室的入口打坐調息。他吃了一頓免費的午餐,稍稍恢復了些體力,想著在入夜之後,便可藉著夜色偷渡北邙,前往孟津。在孟津渡過大河之後,就進入了河內郡,河內郡雖然同屬司隸轄區,但並非是董卓的嫡系人馬所控制的地域。
進入河內之後,他們便可以相對安全了,至於之後怎麼辦,倒非現在童英有暇考慮的事了。
氣息勉強運行兩周,由於少了磐龍璧的助力,竟是耗費了三個時辰之久,等到童英睜開雙眼的時候,劉嫣早已醒來了。
劉嫣只是有些疲累睏倦,睡了一覺,精神明顯好了很多,伶俐的明眸盯著童英,忽地噗嗤一笑,伸出手指點著童英的鼻子道:「咦?你竟然沒死,真令人意外啊。」
她一句話將無限的擔憂和焦慮遮掩過去,化作最明媚的笑容,對於這樣一個大漢的公主來說,本已是極為難得的事。但在童英看來,這個出身皇族的貴胄」劉彥」,以別人的痛苦為快樂,真是生在帝王家,不知百姓疾苦。童英雖不是百姓,但作為一個官職低微的西園校尉,在劉嫣這樣的皇親國戚面前是螻蟻不如的。
童英自然沒有給劉嫣好臉色看,劉嫣卻是指著旁邊早已涼下來的飯菜問道:「這是你找來的?」
童英沒好氣地道:「難道還是土裡蹦出來的?」
「那我還要多多感謝你了。」劉嫣嫣然一笑,無限動人,竟然連童英也看得有些發癡。
「不謝應該的」童英別過頭去,開口答道。
劉嫣伸手捉住一隻雞腿遞到了嘴邊,張口欲咬,突然想起了什麼,皺眉扭頭問道:「這些食物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童英隨口答道:「嗯是從祭祖的人那裡討來的。」
孰料劉嫣聽到這話之後,驀地扔掉了雞腿,伸腳將飯菜踢開,指著童英怒道:「你怎麼那麼噁心啊!居然拿死人的東西給我吃!」
地上頓時一片狼藉,童英完全不知道劉嫣此舉是為何故,只是心疼的望著那些被無端糟踐掉的飯菜,心中的憤怒多過了腹中的飢餓。
「這些東西雖是祭祀用的剩飯剩菜,但也都是來之不易。劉兄,我知你是皇室貴胄,從小錦衣玉食,但如果你們這些貴族能曉得些庶民生活疾苦,漢室天下就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童英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洩,當下不由得忿聲說道。
聽到童英一陣數落,劉嫣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我只不過是說我不想吃死人的東西,怎麼啦?你扯上啥貴族啥天下興亡的幹嘛?!你以為你是誰啊!」
聞言,童英冷笑一聲說道:「是啊!在你們這些皇室的人眼裡,我們只是賤民,連個人都算不上!」
「你!…」劉嫣氣的七竅生煙,把頭別過去,再也不再理童英。
而童英心中也是有氣,兩人相對而坐,卻是一個閉口朝天,另一個盯著地面,一直靜坐到了深夜。
童英經過白天一天的調息,此時已經恢復了不少氣力,他有意懲治劉嫣一番,便起身道:「董卓命人在河南大索,搜捕刺客,若要活命,便在此時出發前往孟津,不然的話,便在這墓室中做著漢家帝國的大夢等死便了。」
他本想借此打壓劉嫣的囂張脾性,但劉嫣卻是噌地站了起來,臉色漲紅,惡狠狠地道:「董卓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逆賊,何足道哉?本公子要活著將董賊從洛陽趕出去,此刻出發便此刻出發,倒不知童校尉你的傷好利索了沒有。」
童英啞然,扭頭便走。
兩人出了,一前一後地順著山腳的大道向西走去。雪夜映著月光,月光打在這一前一後逶迤而行的兩個身影上,拉出兩道長長的暗影。
童英的腳步時快時慢,劉嫣卻總能跟上。他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刻意放緩腳步,劉嫣也不超越他一頭;他故意邁上崎嶇難行的小路,健步如飛,劉嫣竟然也能跟上,總歸不超過身後兩丈的距離。
童英不禁暗暗稱奇,他之前只是以為劉彥不該耍貴公子脾氣,想著要這位大漢宗室改改脾性,卻想不到劉彥也是如此倔強的一個少年。想起前日在宮中阻攔張遼時他欲與自己一同赴死的決絕,童英的心中已是暗生歉疚了。
他也是和自己一樣奔波,但昨日一整天,劉嫣可都是水米未進啊。
心念至此,童英不由放緩了腳步,轉身柔聲道:「劉兄,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現在休息,天亮之前就不能穿越北邙山是不是?」劉嫣面北而立,並不直視童英,聲音清冷傲然。
「是」童英只能如實回答,只是多少有些擔心劉嫣的體力。
「既然如此,還不趕路,難道還要我帶路嗎?」劉嫣冷哼道。
「好請劉兄跟緊了。」童英不再多言,轉身疾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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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按照童英日間詢問出的路徑西行五里,然後向北穿越邙山,最後折而向東。月亮在東方,又轉向南方,最後出現在西方,在朝陽的霞光中漸漸隱退。
他們走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飢寒交迫,童英算算腳程和時辰,覺得午後便可抵達孟津,不覺大感振奮。
倏然間,身後噗的一聲,童英回頭去看,發現劉嫣竟已倒在了雪地中。
童英連忙過去抱起劉嫣,但見她面頰蒼白,額前黑髮散亂,更添狼狽。童英心中立時急了,目光當下四處搜尋,看可否找到一個休息避風的場所。
上次劉嫣為他找到了一處破敗的墓室,那麼在山南極為常見的墓葬,在山北又會不會有呢?
由不得童英去想,就在他搜索墓地而不得的時候,通紅的太陽已經完全跳上了天空,官道上開始出現了零零碎碎前來祭祀的人們。
無論如何,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找到一處墓室潛入進去了。
說不定,還要像昨日那般乞討求食。
童英多背著一個人,來到了祭祀的眾人身前,同樣是乞討求食,這次童英顯得比昨日老練了許多。他自稱是兄弟兩人,從洛陽城中逃出,前往河東避難,只是天氣寒冷,弟弟受了風寒,昏迷過去。
童英態度雖然謙恭,卻又一股天生的傲然,並不讓人厭惡,反倒在心底不由地讚賞。眾人不乏低聲咒罵者,更多的是則是對童英網開一面,賜以酒食。
可就在童英草草吃完,等待劉嫣醒來的時候,在隆隆的蹄聲中,他見到一個僕從眾多,鮮衣怒馬的車隊,順著官道向他來時的路奔去。
那車隊中央頂著一桿旗幟,上書「司馬」二字,在大道上逶迤行去,引起了兩旁路人的無盡艷羨。
司馬?
童英多少覺得這兩個字有些熟悉,可這個司馬多半不是他在西園中的軍司馬侯惇,而像是一個姓氏。至於童英為什麼覺得熟悉,卻是不得而知了。
此時施捨飯菜給童英的人道:「那是河內司馬氏啊,小兄弟可是羨慕了?你若是有個好出身,他日平步青雲也未可知啊。」
河內司馬氏?童英越想越覺得頭痛欲裂,極不舒服,索性不再去想,專心等候劉嫣醒來。
睡到將近午夜,劉嫣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此時童英已經累得昏睡過去。劉嫣望著一頭亂髮的童英,雖然童英身子睡得歪七扭八的,但是手上還是捧著早已冷掉的飯菜及筷子。
劉嫣靜靜的望著沐浴在矇矓月光下的童英,天地之間一片靜默,只有幾聲夜烏的啼叫,襯托著曠野的寂寥。過了半晌,劉嫣輕輕拿過童英手中的飯盒,默默的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兩行清淚從劉嫣的臉頰上,落入冷冷的米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