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9
兩個多時辰後,從西園禁軍的軍帳中閃出兩個黑影。黑影悄悄潛出了營寨,一路向天牢的方向疾奔……
此時的天牢一角,拐角處還燃著燈火,可守衛的兵丁已是靠在一處空牢前睡得熟了。實在是太睏了。他們昨夜才守了六個時辰,今日早晨交接之後,他們就在這破牢房的裡裡外外來回巡邏,到酉時已經累得厲害,可今日情形特殊,竟得不到休息。他們堅持亥時末刻,再也堅持不住,靠在木柵上睡了過去。
劫獄?在這些獄卒眼中,這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這是大漢帝都,天子腳下,哪個蟊賊有如此大的膽子?
兵丁鼾聲如雷,一旁牢房裡的兩個人卻是清醒無比。
一個人身上是破舊的黃袍,那黃袍看起來破舊不堪,殘缺不全,泥灰和塵土幾乎已經讓黃袍的明黃變成暗黃,正在向灰黑的方向靠攏。黃袍缺角的地方蔓延著一道黑邊,想來是被火燒了去。那人面色萎黃,鬚髮散亂不堪,唯有高傲的雙眸透出些許神采。
另一人卻是一身白袍,縱然在獄中也是整潔有致,而且這人氣定神閒,頗有名士風度——想來他是某個高官,縱然入獄,也有許多的同僚前來探視,獄卒自然更不敢怠慢。
兩人自然便是同陷囹圄的盧植和張角了,這兩個戰場上的死敵或許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個地方重逢,當真是命運多舛,造化弄人。
那張角靠在牆角,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嘿嘿!實在是料不到啊!聲名赫赫的盧子干也會落到這步田地,當日你若是倒戈,我們連手攻進洛陽,此刻早已是坐在金鑾殿上,又怎會在這個破地方喝西北風?」
見張角言語輕慢,盧植也不惱怒,嘴角只是輕笑了一下。
張角眉間閃過一抹異色:「你很得意啊!你可知道你就要被處死了,而我卻是快重獲自由了。」
「哼!亂臣賊子,還在胡言亂語!」盧植冷聲道。
「嘿嘿!你還不明白嗎?我們都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罷了。」張角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們唯一的不同只是我知道我是棋子,而你們這些所謂的名士不肯面對現實罷了。」
「」盧植沉默不語,牢房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恰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兩個獄卒從轉角處閃了出來,其中一人迅速的拔出閃亮的腰刀劈砍向木柵。
「童英住手!」盧植喝道。
這兩個獄卒自然是童英及張繡了,一旁張角見狀哈哈笑道:「盧子干運氣不錯,援兵早到一步。不過還是白費功夫!。」
張繡聽到張角說話,走到張角的牢房前,啐了一口,惡狠狠地道:「黃巾逆賊,還敢猖狂?」
他一口濃痰吐出,張角也不閃避,不偏不倚正打在張角的鼻樑上。張角竟不惱怒,哈哈大笑不止:「你等以為我太過瘋癲,實則是爾等看不穿也!」
張繡轉過身去,見童英已是隔著牢門苦苦哀求,那盧植卻緩緩道:「你們回去吧,我是不會走的!」
張繡一愣,他師兄二人千辛萬苦潛入獄中來救盧植,渾然沒料到盧植竟然拒絕離開。
「大人,遲則生變!十常侍已經準備對你下手了!」童英苦口婆心的勸道,旋即又舉起了腰刀,照著粗大的木柵一刀斜砍,刀鋒深陷木中,竟然未能劈斷。
「童英!」盧植突然圓睜雙目,怒喝道。
童英身軀一震,情不自禁地道:「末將在!」
「我聽說如今你身為典軍校尉,不可再如此魯莽,快些回去罷。」
童英自然不肯,可盧植的話對他來說就是命令,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愚不可及!汝等再努力,也抗不過大勢所趨,縱然能小打小鬧,彌補過來,卻不能阻擋漢室的衰亡!」張角說到最後,語氣已經滿是興奮。
童英本是懾於盧植威嚴,不敢再劈砍牢房的木柵,倏然間外面傳來一陣騷動,他心中驀然升起一股不安,而張繡已經驚呼「不好!」
童英立時警覺,從木柵上拔出腰刀,側耳傾聽,不遠處的腳步聲已是愈來愈大。
難道驚動了衛兵?
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分別躲在了兩個角落的陰影裡。
「哈哈!我張角的援兵也到了,後會有期吧!」張角狂笑道。
盧植一驚,發現過道裡已經出現了一隊黑衣人。
黑衣人都是全身盡墨,就連臉上也帶著黑色面紗,只露出兩個黑亮的眸子。他們人數眾多,當在十人左右,領頭的一人健步如飛,正快速奔向張角的牢房。
「黑龍使大人,快快救我!」張角情不自禁地呼喊,一旁盧植卻是驚凜不已。
黑衣人腳步極快,須臾到了張角身旁,從腰間拔出短劍,卡卡兩聲砍斷了鎖鏈,一拉木門,張角已經從裡面走了出來。
「盧子干,某家的援兵可是比你的援兵大有用處?」走出牢籠的張角對著盧植朗聲說道。
盧植心思飛轉,卻不答話,只是冷哼一聲。
「張角多謝大人救命。」張角對著當中一個黑衣人施了一禮,神色恭敬之至。
那個所謂的黑龍使看起來跟其他的黑衣人沒有太多的區別,唯一的不同是他腰間的腰帶多了一條繡著的黑龍,在昏黃的燈光下反射著點點黑光。
「走吧。」黑龍使聲音威嚴,命令才剛下達,眾人已經順著來路返回。
路過一個轉角時,走在最前的兩個黑衣人突然一聲慘叫,倒在地上,兩個獄卒手舞腰刀,暴起而至,厲聲呼道:「有人劫獄,逆賊受死!」
那兩個獄卒自然就是童英和張繡,他們本以為是衛兵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可見到是一夥黑衣人後,心中愈發地驚凜,及至見到黑衣人救了張角,已經認定了黑衣人是敵非友。
兩人於黑暗中突施殺手,一刀解決了兩個黑衣人,長刀帶著風聲呼嘯而至,又將兩人劈成重傷。
黑龍使的手下果然剽悍非常,應變極快,在童英兩人劈出第二刀時,已經分出左右,包抄過去。及至童英連番兩刀之後,兩人也再無突襲的優勢,已是陷入了眾多黑衣人的圍攻。
「嘿嘿!我們又見面了啊!」黑龍使頗有些玩味地說道。
「又是你?!賊子受死!」童英一聲厲喝,殺了過去,他長刀直指黑龍使,意在擒賊先擒王,只要擊敗了這所謂的黑龍使,那麼餘下之人絲毫不足懼。
不過在他連連呼喝中,黑龍使迅疾的從腰間抖出一條軟劍,如毒蛇般襲向童英,想要攻其必救。可他終究是遲了一步,童英呼喊未已,長刀已到,黑龍使身形暴退,卻終究是被劈中腰帶,帶上那條象徵性的黑龍斷了一半。
「嘿嘿!你的功夫居然不在童淵之下啊!」黑龍使冷笑道。
「你…你…你是何時見過我師父的?!」童英喝道。
「何時?哈哈!當然是在殺他的時候!」黑龍使冷喝一聲,挽了一個劍花,軟劍如毒蛇吐信,詭異而凌厲。
而兩邊的黑衣人也已經行動,兩柄短劍分刺左右!
聽到眼前的黑衣人自承是殺師仇人,童英頓時怒氣勃發,不退反進,揮動腰刀迎了上去。他仍是揮刀直取黑龍使,那兩個黑衣人反倒刺了個空。只是他腰刀甫一接觸黑龍使的軟劍,便覺手腕陣陣發麻,乒乒乓乓數聲之後,長刀幾乎脫手。
昏黃的火光下,黑龍使的軟劍反射著屢屢異芒,童英的腰刀卻已經出現許多豁口。
童英已經深陷重圍,大師兄張繡被隔在外面,斷然是無法突破前來相救的了。
「大師兄快走!」電光火石間,童英已經做出了決斷,怒吼一聲,長刀以泰山壓頂之勢劈向黑龍使。黑龍使舉劍相應,周圍數個黑衣人亦是揮舞短劍來刺,只要童英的腰刀再與軟劍纏到一起,腰刀必斷!
孰料童英刀式走了一半,竟然斜劈過去,直取張角!
長刀挾著風聲,如疾風般呼嘯而至,張角退得卻沒有黑龍使那樣快,躲閃不及,胸前已經多了一條半尺的傷口,鮮血順著髒污的黃袍流下,血腥之氣夾著他身上的惡臭,令人陣陣作嘔。
在此同時,黑龍使見童英刀鋒陡轉,手腕用力,軟劍劃著一道詭異的弧線,如同猛禽尖喙一般在童英刀上狠狠一啄!
童英手腕一輕,手上腰刀已斷,身軀微側,身後傳來一個低喝:「小心!」
匡匡兩聲,童英轉過頭去,張繡已然取出了背負的長槍,為他擋下了兩記背後的偷襲。
「休要逞強,你先去救盧大人,我且為你擋住這些人!」張繡面色嚴峻,冷聲說道。
「嗯!」童英重重一點頭,閃身進到內裡。
「攔下他!」那黑龍使望著童英返身殺入囚室,擋下沉聲道。身側便有兩人殺出,想要攔住童英。
「喝!哈!」只聽張繡怒喝兩聲,手上長槍挽起兩記槍花,槍頭如靈蛇出洞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那兩人胸前捅出兩個窟窿!
餘下眾人見他武藝如此高強,俱是心寒,竟是無一人敢上前。
而另一邊,童英已然進到囚室之中,從地上的黑衣人屍體手上拿出長刀,用力劈開盧植牢門的枷鎖。
童英進到牢籠內,對一臉肅然的盧植開口道:「大人,再不走就遲了!」
「我若是離開,那豈不成了畏罪潛逃,反而坐實了閹黨誣陷之罪名?」盧植轉過身去,搖頭道,「你走吧,我盧植寧願以死明志,但願皇上能回心轉…」
可惜他話音未落,整個身子卻是軟綿綿的癱倒在地,因為童英在他後頸處重重劈了一掌。
童英將盧植背負在身後,手拿長刀,走出牢籠,卻驚然發現外面的張繡已然陷入了苦戰之中,那黑龍使攻勢如潮,軟劍變幻莫測,數息之間,張繡身上已多了兩道傷痕,連握著長槍的雙手亦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任誰也看得出他快要到油盡燈枯之時。
「大師兄!」童英不禁悲從中來,高聲喚道。
「休要管我!你帶著盧大人先走!」張繡卻是朗聲答道,「再晚我們一個都走不了!」
黑龍使一聲低喝,軟劍直刺而出,顯然是看到童英想要逃脫,欲要速戰速決,然而張繡卻用盡渾身解數,將他的攻勢奮力擋下!
黑龍使見久戰不下,忽然大喝一聲,頓時劍芒暴長。
「噗!」的一聲,軟劍刺入了張繡的胸膛。
「大師兄!「」童英驚呼一聲,欲回身援救張繡。
「還不快走!」張繡嘴角緩緩流下一縷鮮血,卻依舊用力喚道。
童英咬牙轉過頭去,忍住快要從眼中奪眶而出的淚水,背負著盧植,不顧一切的朝天牢外奔去,再也顧不上身後傳來的陣陣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