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怨魈力大無窮,我們只要一起身,就會馬上被撞進蝕水中去。我盯著慢慢上漲的蝕水,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我們不能再這樣乾等下去了!乾脆拼了!」我對李通和大寶道。
「就是,早晚都是個死,我們總趴在這裡不是個辦法,一會兒就全都化成膿水了……死之前也要先把這玩意兒給推進去!」大寶咬牙切齒。
怨魈不停地蹦來蹦去,我們看慣了,就不覺得很恐怖了。李通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的形勢,見實在不能再耽擱,下定決心對我們道:「不知道那棺槨能不能在蝕水中浮起來,眼下只能冒險了,我們先把怨魈弄到蝕水中,然後都到棺槨裡去暫避一下!」
我們一致贊同,三人馬上簡明扼要地商定出對策:李通的靈活性好,由李通起身將怨魈引開,我和大寶伺機而行,從後面偷襲,將怨魈推到蝕水中。交代清楚後,李通壓低聲音,說了句「準備!——行動!」,然後馬上從地上竄起,沿著圓形石台邊緣跑了開去。
李通所冒風險極大,一不留神就會被怨魈撞入蝕水池子。只見李通一起身,那怨魈便馬上感覺到,旋風般地跳著追向李通。
我見時機成熟,拉起大寶奔著怨魈的背面衝了過去。如果多耽擱,李通的命就會休矣——這不是我們期冀的結果。
李通左躲右閃,但因內傷牽制,靈活性已經不比對付毛人時,即使這樣,李通還是強忍著,每次幾乎都是擦著怨魈的胳膊邊逃過。怨魈跳躍速度極快,緊緊地將李通堵在石台邊緣,不讓他有一絲喘息的機會。由於怨魈離李通的距離總是太近,我和大寶跑進後一時間無法下手,怕將李通和怨魈一併推入蝕水池。
大寶見李通漸漸力不從心,急得連連罵娘,再也忍不住,抽出匕首朝怨魈撲了過去,我一把沒拉住就讓他愣頭愣腦地跑開了。
怨魈正因解決不了李通很「懊惱」,當然,怨魈是沒有智商的,只是機械化地在圓形石台內專撿有陽氣的地方撞。
如果陽氣分散開來——也就是我們幾個大活人分散,怨魈會怎麼辦?我如是想著,見大寶已經跑到了怨魈身旁,舉起匕首就想紮下去。
怨魈無非就是一個被下了符咒的乾屍,根本感覺不到疼,也毫無死穴可言,所以刀槍棍棒等只要不是粉碎性的打擊,根本奈何不了它。李通救過我和大寶多次,現在他落了難,大寶救人心切,也顧不得那麼多,只能暴虎馮河。
我想這怨魈撲人大抵根據的是就近原則,只要是活人,誰離它近,誰就會首當其衝。現在大寶跑到了怨魈跟前,比李通和怨魈的距離還近。所以,毋庸置疑,怨魈馬上會轉而對付大寶。大寶這下雖替李通解了圍,但自己也陷了進去。
我來不及對大寶說趕快退開,怨魈已經平舉著乾枯如柴的胳膊轉過了身,轉速極快,大寶沒料到怨魈會這麼快轉過來,剛想躲開,怨魈的胳膊已經狠很地撞來過來……
我想這下可完了,大寶死定了。我和李通皆痛心地看著大寶被撞得飛向後方,然後落入……落入……,我眼睛狠狠地眨著,不忍心去看。心急間,我發現大寶是被撞到圓台中間的棺槨處,只要大寶能被擋住,還是有生機的!
怨魈將大寶撞飛的同時,李通也跑到了怨魈跟前,一個「秋風掃落葉」將怨魈直挺挺地絆倒在地,我一看機會來了,顧不得再看大寶,幾步跑了過去,夥同李通一起將怨魈踹向蝕水池。
然而我們又一次低估了怨魈的反應能力。
怨魈被李通絆倒在地後馬上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停都不停,緊接著用它那死硬死硬的胳膊朝我和李通掃來,怨魈剛被踹飛的同時,我的後背也跟著中了招。李通反應倒是快,迅速地地下頭,躲過了鐵壁橫掃。
我後背猛地一疼,身不由己飛了開去——我不像大寶那麼幸運被撞到了檯子裡面,現在我正在檯子邊緣附近,被怨魈這麼一掃,正好飛向檯子外,正朝味道刺鼻的蝕水池子裡落去。
一時間我腦子一熱,冷汗浸濕全身,這是多麼悲哀的一種死法啊!
怨魈再厲害,也改變不了地心引力,它連同我一起向蝕水池子裡落去,動都不動。我就像旱鴨子落水,在空中玩兒命地抓來抓去,但身邊除了和我一起飛出來的乾屍,再沒有別的可以抓住的東西。我也不管用沒有用,一飛一落的功夫,已經緊緊抓住了怨魈粗糙的脖子,整個人騎在了它的背上。怨魈沒了大地做支撐,在空中無法跳躍掃人。即使有我這個「暫時的」大活人近在身後,它也無可奈何。
蝕水池面離我越來越近,用不了一秒我就會葬身蝕海了……出於本能,我把姿勢變成了站在怨魈的背上,這樣它先落入池中,我就可以多活個零點零幾秒了。
沒時間再想其他的,只是一剎那,我和怨魈便一上一下落入池中。怨魈剛落入蝕水,沒馬上溶解乾淨,還有一定的浮力。最後關頭,我掙扎著藉著乾屍的背向上跳了一下,乾屍瞬間沉在蝕水中溶解得無影無蹤,連個骨頭渣子都沒剩下。而我,也將面臨相同的命運。
心裡正絕望時,我發現李通出現在檯子邊,同時一條繩子跟著甩了下來,繩頭擲得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可以方便夠到的地方。我見救命稻草來了,激動地差點沒抓住,因求生而激發的潛力此刻迸發了出來,我手腳並用,幾下爬了上去。
剛打陰曹地府門口繞了一遭,爬上來後我的心仍舊高頻率突突突跳個不停。直到緩過勁來,刺痛才排山倒海一樣侵襲全身神經——剛才怨魈落入蝕水池子時,濺起了不少蝕水星子到我身上,把我身上又搞出了許多潰爛的黑點子。加上之前的箭傷,現在的我全身傷痕纍纍,好像剛從鏖戰前線的死人堆裡爬出來一樣。
我回身去看大寶,這小子果然命大,可能被撞到棺槨上時抓著槨板停了下來。現在他和我一樣剛與死神擦過肩,頹然地坐在地上。礦燈和手電扔在地上散發出昏黃的光線,藉著光,我和大寶安慰地相視一笑,這次的危險算是又挺過來了。
李通蹲在檯子旁邊,盯著蝕水若有所思。
蝕水依舊在上漲。
三個魯濱孫,一座孤島。讓人絕望的「死亡之海」。
這時我想起沒了蓋子的那個棺槨,李通說我們三個坐到裡面,也許棺槨不會沉下去。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一是這裡的「水方」不夠,二是這石槨未免太沉重。即使這樣,只要有一線生機,我就不會放過。
「同志們,去看看我們的諾亞方舟,我們要出海了!」我故意打趣地說,想緩解一下這沉悶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