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到了臨淄王宮的門口,百官在王城門口迎接我們。禮官上前走完該走的禮儀之後他們進入了齊國王宮。一個人走過來對我說,說:「你隨我走。」
我看了一眼來人,估計是稷下學宮的人,我表面上的任務不是出使,而是護送穆洋的靈柩到齊,所以不能跟著他們進入齊國王宮。我趕著裝穆洋棺材的馬車走著,這個時候一輛車路過,只見這輛車越來越慢最後慢到了和我一個速度。
我看馬車的規模估計車主人的身份不低,於是知趣地沒有過多的動作。車簾子撩開,露出了一張臉。看到這張臉我心頭一震,那張臉似曾相識。同樣都是那樣的年紀,同樣都是那樣陰沉的眼神,同樣都是如此的精神抖擻。我估計這就是穆槐了,雖然他和獨孤一城長得一點都不像,但是那精氣神是任憑誰也模仿不了的。
那個人仔細地看了看我,然後撂下簾子,馬車加快速度離開了。那個稷下學宮的人把我帶出了城。我心裡罵道:「他奶奶的,剛進城又把我給帶出來,涮人不是?」走了將近四里路,我看到了前邊聚集了一票人,他們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扯碎了。
我知道穆洋的墓地到了,這裡放著一個木桌,上邊擺著貢品、桌子上貼著神符、一個老道拿著木劍站在桌子前邊。眾人上車把棺材搬了下來,把棺材抬進了早已經挖好的坑裡邊。老道開始念法驅靈,眾人都低頭聆聽著,那個老道神神叨叨地我一句也沒聽懂。
我也沒工夫去聽這老道的咒語,我被人擠在中間,周圍的人身上都帶著武器。和這些人真打起來我也不怕,無外乎是被這幫人給群毆死,但是死之前帶多少人陪葬就要是我說了算。我低著頭不斷偷瞄著四周情形,打起來好有準備。
邊境這些日子的折騰得已經神經過敏了,看齊國人都像壞人。正看著呢,就聽耳邊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你賊頭賊腦的尋摸什麼呢?」
聽著聲音我一驚,我向旁邊扭頭尋找誰對我說話呢,看見身邊都是年輕人沒人的聲音如此這般蒼老啊。我這一亂動,身邊的人全都瞪著我,意思是這麼嚴肅的時刻怎麼如此不莊重。我只要又低下頭聽著老道唸經。
可是越想越不對,我就又偷偷瞄了一下,頭剛剛抬起來,我看到了剛才在馬車上的那個老人,只聽聲音再度響起:「瞎看什麼?低頭!」我一看那位老人,只見他嘴閉得死死的,腮幫子卻在動。啊!真是見了鬼了。我感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人眼神嚴厲起來,說道:「說你呢,想什麼呢!」我趕緊把頭低下去了。渾身喪失了抵抗的勇氣,剛才我忽略了一個問題,和獨孤一城齊名的穆槐還在這裡呢,我想著用什麼樣的方法去多拉幾個墊背的完全都是徒勞。
我想起當年夜裡在假山上感覺到獨孤一城殺機四起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都後怕,這種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的武功從來都不是蓋的。從氣勢上普通人就拍馬不能及。我低頭一直等到葬禮儀式結束。眾人抬起頭來,我斜眼看到我身旁的幾個人手裡緊緊握著劍柄。
我現在想起來非常後悔,我的那把裂天寶劍放在我騎那匹馬的馬鞍側面了,現在什麼兵刃也沒有帶。剛才那個可以不張嘴就能傳音的老人張嘴說道:「我來說幾句。」場上所有人顯得恭敬起來,比剛才穆洋的葬禮還要畢恭畢敬。
老人說道:「穆洋是死在決鬥之中,而殺死他的正是這個叫祖聰的。」他一指我,幾乎所有人都看向我。「但是我不怪他,穆洋決鬥過上百次無一敗績,那些在他手裡致死致殘的人又該找誰呢?」如果他真是穆槐的話我就謝謝他,以他那樣的身份和地位可以說出這種話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想獨孤一城一樣,以為自己擁有可以縱橫天下的武功,全天下人就要給他為奴為僕。
「我知道你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是有備而來的,想去祖聰的首級以祭穆洋。可是你們不要這麼做,決鬥就是決鬥,你情我願大家又都簽了生死狀。如果敗了就要復仇,天下人都要說我們齊人小器了。」這句話一出,很多已經抓住劍柄的手都落了下來。
我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放過我,他原來把事情看得如此開。當然日後我才知道他是為了一個目的,當他的陰謀沒有得逞之後,惱羞成怒要殺我的時候就另當別論了。老人接著說道:「說來也慚愧,當年老夫和凌莊主決鬥的時候是暢快淋漓,(原來他真是穆槐)其實當時並沒有分出勝負。」此言一出,全場議論頓起。
穆槐身邊的侍從恰當地咳嗽了一聲,全場又安靜了下來。穆槐說:「當時我還是不服他,只不過已經無力再戰了。後來為了兩國大計就一直沒有在此交鋒,其實我非常想和他一較高下。今日看來,我輸了。輸在什麼地方了呢?就輸在言傳身教上了。想我從小教導穆洋,看著他一步步積累自己的聲望,誰曾想凌莊主只收了幾天的徒弟竟然一回合就把穆洋給殺了呢?我不如凌老哥啊!也罷。」
場面為之悲憤起來。我看著周圍人的反應,心想獨孤一城在燕人心中也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又想起我引青山派滅鏡湖山莊,這要是讓人知道了……
葬禮最終結束了,大家有秩序地離場,穆槐把我叫了過來,他仔細看了看我,有點不相信地說道:「你真的是祖聰。」
問得我莫名奇妙,我說道:「是啊!」他往我下邊一瞅沒有再說話。我心中釋然,我現在大腿內側還貼著狗皮膏藥呢,走起來是個羅圈腿還一瘸一瘸的,別說別人了就是我看見這號人我也不敢確定他是會功夫的。
穆槐說道:「把手伸出來。」我聽話地伸出了手,他也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剛剛接觸到他手感覺到他的手心皮質非常的粗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掌裡的老繭,這是實力的證明。他接著問道:「你是用什麼兵器殺的穆洋?」
我臉漲通紅,說不出話來。因為穆槐的手開始用力,這是男人之間常見的比手勁顯示自己實力、摸清對方底細的表現。俗話說得好「老拳怕少壯」。這個穆槐武功再高也到了垂暮之年,而我則年少氣盛,再怎麼比我也不怕他呀。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我感覺我的力量就如同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無論怎麼用力都填不滿這個坑,而穆槐的手勁慢慢積蓄起來形成了再也抵抗不了的優勢。穆槐手勁慢慢加大,說道:「回答我,用得什麼兵器?是寶劍嗎?」
我被迫張嘴說道:「是,用得寶劍。」張嘴一說話力氣洩了,手掌再也積蓄不出力量,合都合不上了。穆槐抽手回來說道:「嗯,不過如此。」
「對,穆洋不過如此!」我眼睛裡冒火,直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