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遇襲,孫磊原本更沒有血色的臉就更白了幾分,若不是他交了好運,避開了砍向脖子的一刀又遇上了忠王府的侍衛們,只怕這條小命就要交代在建京中了。
他始終想不通,自己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無一官半職在身,又沒得罪什麼人,只是忠王府的一門閒親戚,有何人非要置他於死地?
此時面對李凰熙的置疑,他皺了皺鼻子,喊冤道:「表妹,我怎麼知道?無端端地挨了幾刀,好在沒傷及性命,不然那就真虧了……」
李凰熙看他的樣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遇襲,臉上的神色更為不豫。剛回到府裡,孫老夫人就第一時間哭上門來,氣憤地求她一定要查清兇手為她的孫兒討回一個公道。
她當時就是心下一驚,然後再分遲疑也沒有就趕緊隨她到了孫磊住的院子而去。
「好了,別嚷了,不是還睡在床上挺屍嗎?證明現在命還沒喪,等真死了再嚷吧。」李凰熙明顯不耐煩,阻止孫磊再說下去,「你這段時間就安份地呆在家裡吧,別到處亂晃。」
孫磊本想抗議幾句,看她神色不佳,終識趣地閉上嘴巴,趁機摸了摸侍候他的丫鬟的手過過癮,也不知蝶絲現在如何了?那綺春樓說倒就倒,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蝶絲哭著說是得罪了大官才會這樣的,長長歎息一聲。
李凰熙令管家將胡漢三等侍衛以及孫磊的侍從都喚了來,詳細問詢,胡漢三倒也沒含糊,一五一十都道了出來,沒有半分隱瞞。
確實查不出什麼由頭來,她也就揮手讓他們下去了,只吩咐了最近要加強守衛,不要讓人到府裡來行兇。
待靜下來的時候,她也在想著蝶絲究竟會藏在什麼地方?這個人始終都是顆老鼠屎,不把她找出來這鍋粥怕是也要壞了。
「備轎,我去一趟藍御史的府邸。」
自大敗北魏的主力軍開始搜捕蝶絲之後,藍耀宗重新回歸御史台工作,職位更是升為正三品的大夫,比原來的御史中丞要上升一級。
此時,茶香裊裊,藍耀宗眉間深鎖道:「自從我的身份曝光後,她倒是有兩次刺殺於我,沒擊中她又隱藏起來,公主,這個女子能屈能伸,不好對付。」只怪他當日沒真正將她縛住,不然也不會如現在般束手無策。
李凰熙聞言,淡定地端著茶碗聞了聞茶香,熱氣蒸面,如果她是蝶絲,是絕對不會放過藍耀宗的,女人一向自私,不會想到是自己先利用人家,而只會想到對方負了自己,非要討一個公道以洗清自己識人不清的屈辱。
藍耀宗微抬頭看向對面女子的芙蓉臉,比起昔日在湖州初相見之時,現在的她又更美了些,靈秀的臉龐,說不出的嫵媚與動人,實非他生平遇到的女子可以比擬的,他不禁有些癡意。
直到耳膜裡傳來一聲相當不悅的重喝聲,「藍大人。」
「什麼?」他方才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掩飾般地咳了咳,「剛才我想事情走神了,公主見諒。」
「無妨。」她道,手指再度又輕敲了下桌面,「我有一計似乎可行,不過需要藍大人的配合。」柳葉眉不知想到什麼更彎了些,「不過可能會有些風險……」
藍耀宗正襟危坐,嚴肅認真地道:「公主請講。」
天空佈滿了黑雲,似乎有一場秋雨將至,李凰熙離開的時候,藍耀宗親自相送,正從二門走出來,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小女娃兒上前一把抱住李凰熙的身體,嬌聲嬌氣地道:「可抓到你了?」
李凰熙低頭看去,是個蒙著眼睛的小娃兒,那臉上的輪廓似乎有點藍耀宗,看來應是他的女兒,正待出聲之際,一旁的藍耀宗卻已是大喝出聲,「妙兒,不得無理,還不趕緊向公主道歉。」
小女娃兒嚇到了,身體一僵,反應過來後手又極快地把蒙眼睛的布條取下,看到老爹動怒,怯生生地看向李凰熙。
李凰熙卻沒有動怒,蹲下來笑道:「不礙事,莫被你爹嚇著了,往後不要如此冒失了,知道了嗎?」
小女娃兒忙點了點頭,看到她抬腳要走,她又抱住,一眼也沒看向那似要再度發怒的老爹,「姐姐,你好漂亮哦。」
這童言童語倒是逗樂了李凰熙,又笑著說了幾句,看到有丫鬟的頭在牆角處閃了閃,招了招手,「還不快上來將你家小姐扶回去?」
藍耀宗的臉色是全黑了,這女兒的性子不知隨了誰,看到被丫鬟抱在懷裡的女兒臨走了還對李凰熙依依不捨,心裡就頂不是滋味。「公主見笑了,因她生母難產去了,下官事又多,怕再娶個後母回來會趁我不在虐待她,所以養成了她這個性子。」
李凰熙卻是舉手道:「藍大人又說笑了,看著她就想到我家的十一,都是頑皮的性子,大些就好,就算改不了又如何?反正都是名門貴女,還怕缺了那匹配的兒郎不成?」眼神一再又看了看,若不是這次偶然遇見,連她都快忘了藍耀宗有這麼一個女兒?
頓了一會兒,她又道,「藍大人這女兒年紀小,真得當心些才是,現在是特殊時刻,出入都不要忘了多帶幾個護衛,不然出了事可就真糟了。」
藍耀宗身體緊繃,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臉上不由得一急,「公主,妙兒還小……」
「你只管照做就是。」李凰熙被夏荷扶上轎子時,輕聲笑語道,「本公主不會拿你的心肝寶貝去冒險的。」
事情有了眉目,她的心情也舒暢了些許,現在她就開始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只是很可惜,孫磊遇襲一事查了兩晝夜都沒有個進展,甚至連個珠絲馬跡也沒有留下,而孫磊所得罪的人裡面並沒有人報復過他,所以這反而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太陽與明月交替了幾個日夜後,位於建京城外圍的貧民窟裡面的女子臉色凝重起來,看到那群突然出現的人,遣走身邊的小翠,「你先出去。」
小翠看了看,雖然萬分想要留下來觀看是何人接頭,但是現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正好可以溜出去給公主留下信息,謹慎地點了點頭,關門出去。
小小的庭前,一身農婦裝扮的蝶絲看向黑暗中的那人,心情煩躁,但又極恭敬地行了一禮,「您什麼時候送我出城回國?」
「城裡搜查得很緊,你暫時在這兒躲一躲吧。」暗中的人影不平不淡地道,「等風聲不緊了,自然會第一時間送你離開,對了,不要再去找你的老恩客支援或報仇,不然你會惹禍上身的,丟了性命就不好了。」
「您這是在威脅我?」蝶絲的眼裡閃過不悅,對來人又十分的忌憚,「我可是完顏大將軍的人,若我出了什麼事,可不擔保會不會保密,您也別耍著我玩,即使是一隻老鼠反咬一口也會很疼的……」
話還沒說完,一支短刃飛出,身體柔軟的蝶絲欲躲,哪知卻躲無可躲,很快左肩就中了對方的短刃,身體一疼,鮮血直流,她咬緊牙根死忍,早就知道這男子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情。
「沒大沒小,這是給你的教訓,別自討沒趣,你這兒已暴露,待會兒趕緊離開。」
蝶絲畏懼地看了眼對方,點了點頭表示明瞭。
等小翠好不容易擺脫了人給李凰熙留下信息後,才剛一回轉,就見到蝶絲朝她皺眉道:「走,這裡已經不安全了,要再換個地方?」
怎麼不早說?小翠心裡是恨得大罵蝶絲的祖宗十八代,她又白忙活了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
忠王府,孫磊在院子裡養傷,隨著時日的流逝,心裡到底捨不得蝶絲,從懷裡掏出她給的東西在手上看了看,那是一個白瓶子,裡面有顆褐色的藥丸。
記得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兩人在床上翻雲覆雨之後,她捧著他的臉狂吻,摟著他的脖子,「阿磊,我真捨不得你,只是我怕我終會喪命在這建京城,不能與你再相見……」
當時他的心一緊,忙安撫她說,不會的,他會想法子救她,不過是犯了事受牽連嗎?大不了他去跪求公主表妹想法子求她一命。
她聽後,臉上仍是笑得淒苦,「你表妹若是好相與之人,你與不會求而不得?她怕不會應你之求,畢竟你只是她的表哥……」
他當時是一愣,她說得沒錯,表哥不是夫君,對女子沒有那麼大的約束力。
可能當時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與挫敗,她翻身起床在簡陋的衣物內掏出手中這個白瓶給他,說是可以幫他征服表妹,他聽後心神一蕩,隨之又有了懷疑。
她又一臉淒美地道:「阿磊,難道我會害你嗎?現在我就靠你接濟了,若你能早日搞定你那個高貴的表妹,我們倆都能得救,不是可以長長久久嗎?」最後又悄然地附耳與他道:「這是媚藥,女子吃了後是非要男人才行的,百度搜索「小說領域」看最新章節不然會七竅流血而死,阿磊,只要你給你那表妹吃了,她還有什麼不聽您的?」
他此時想到她說的話,確有幾分道理,他再怎麼幫她也不能從源頭上解決事情,若這個在朝堂上也能說上話的公主表妹成為他的女人,幫助蝶絲脫困也是件極容易的事情吧。只要事後他承諾再不見蝶絲,一心一意待她即可。
再想到還在慈恩庵吃苦的妹妹,那一絲遲疑瞬間煙消雲散,握緊手中那顆褐色丸子,眼神堅定起來,只要他成為了長樂公主的駙馬,一切都得以迎刃而解。
身上的傷養得七七八八了,他鼓勁老祖母請李凰熙來做客,怕她會起疑,他以救出孫茹為說詞請求老祖母的幫助,老祖母初始不肯,但禁不住他一再求與承諾,最後還是臉色極壞的應允了。
一身淡紫衣裝的李凰熙帶著貼身侍女進來,微冷的鳳眼看了看席面,備有秋日最宜食用的螃蟹,還有幾個精緻的配菜,再加上一旁正冒著淡煙的溫酒,一切看來都似模似樣。
孫磊一見她即站起來,「表妹來了?快請坐,我們祖孫幾個在忠王府裡叨擾那麼久,終於找著機會答謝表妹一番,請千萬不要客氣。」臉上的笑容是燦爛得很。
孫老夫人也笑成一朵菊花,「外孫女兒啊,唉,我也知道我有些時候行事讓你不快,可我們始終是血親,我這老婆子老了難免會糊塗,你也別計較。」
李凰熙默默地看了眼這對笑得過盛的祖孫二人,心下不禁有些懷疑,前段時間這外祖母見了她不是哭就是求的,為了那孫茹弄得大家都不愉快,現在祖孫二人卻又一副粉飾太平的樣子,實在可疑得很。
想到母妃,她又沒有當眾質疑,順勢而坐,「外祖母與表哥何必說這些客套話?只要你們都能放下孫表姐的事情,我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孫老夫人尷尬一笑,直道外孫女兒看得透徹,是她老糊塗了云云。
孫磊趕緊親自挾了個大螃蟹給李凰熙,「這入了秋啊最好就是食用螃蟹,肉厚香濃,表妹試試?」
李凰熙看了一眼,沒有起筷,即使知道要在螃蟹裡做手腳不容易,但是俗話說得好,這禮多必定有古怪。
不用李凰熙打眼色,夏荷已是輕笑道:「我們公主最近身體有些抱恙,太醫這不剛囑咐了碰不得葷腥,要好生將養才是。」
「這麼這樣?之前沒聽你提及?」孫老夫人忙抓過李凰熙的手輕撫了一下,滿臉的擔憂看似不是假的。
「都是夜裡著涼了才會這樣,吃上幾帖藥發發汗就會沒事,外祖母不用擔心。」李凰熙道。
孫老夫人又再說了幾句關心的話,眼角卻是有些著急地看向孫子,李凰熙若什麼也不吃,他們就要功虧一簣。
孫磊心裡也是著急的,這表妹的疑心之重,她認第二就無人認第一,看她望過來,怕她生疑,又尋了些話來說。「看我都糊塗了,沒去打聽清楚,給置辦了這一桌酒桌,現在都用不上不是?」
「我吃不得,外祖母與表哥好好享用就是了,總不好浪費。」為表誠意,她親自起身給兩人挾了菜,又斟滿酒,一個勁兒地相勸。
孫磊瞇了瞇眼,隨後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朝對方亮了亮酒杯,他才不會那麼蠢一開始就在酒裡放藥丸,自然是宴到中間時再下藥才是最穩妥的。
看來一切都沒總是嘛,夏荷暗自鬆了一口氣,公主有些過於謹慎了。
李凰熙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笑著說了幾句表哥好酒量的話。
孫老夫人陪笑幾句,心裡是不安又著急,這樣下去哪有動手的機會?
席間聽得李凰熙有幾分乾咳的樣子,孫磊忙起身說要給表妹倒杯水順順喉嚨,不待她回話,就朝小廝吩咐了一聲,這可是他從老家帶來的人,自然是忠心得很。
李凰熙也沒有阻止,想來應該會無事。
小廝端來三杯水到三人面前,一一放下,暗中朝自家主子看了一眼,表示已經照他的吩咐去辦。
孫老夫人忙道:「外孫女兒,趕緊喝上一口止止癢,我剛才吃得鹹了,正想喝一杯,還是磊兒想得周道。」心頭直跳,她趕緊端起就呷了一小口定定心神。
孫磊也做做樣子喝了一口清水,然後朝她一笑。
笑得太多了,正所謂禮多必詐,李凰熙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席君子之腹,但這表哥實在讓人信不過,不過總歸是母親的娘家人,她也不好做得太絕,遂舉起來喝之時,忙用袖中的帕子吸去一小部分的水汁,放下杯子時朝夏荷使了個眼色。
夏荷會意地假意道:「十一郡主來了,你們還不快快掀簾子?」
「這丫頭怎麼越大越黏人?」李凰熙趕緊起身掀簾子出去迎接,孫老夫人與孫磊祖孫倆面面相覷,看到那邊的杯子裡面水少了一小部分,兩人暗鬆一口氣,趕緊起身也跟了上去。
夏荷趁人不注意,趕緊將李凰熙面前的水與孫磊的調換,然後又趕緊站好。
孫磊心想好在那藥丸融化後無色無味,不然這局就難設了,看到前方表妹婀娜多嬌的身姿,心頭早就癢了,這回總算可以一親芳澤了。
「十一呢?怎麼不見?」孫老夫人找了找,緊張地問。
「八成是夏荷又眼花了。」李凰熙佯裝不悅地說了一句,當即轉頭掀簾子回去,朝夏荷劈頭蓋臉地就罵了一頓。
夏荷也低頭受罵,直言自己眼花看錯了。
幾人在桌前站著,孫老夫人忙笑著阻止,「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兒離窗戶有段距離,一時眼花也在眼理當中。」她在這府裡住了這麼些日子,哪會不知道李凰熙身邊的侍女個個都份量十足的,不能輕易開罪,這回為夏荷說了好話,他日也好托她辦事。
李凰熙這才做罷,坐下來又說了幾句話,假意再喝了兩口水,看到對面的孫磊只是一味地看她,心中的疑心更甚,遂假意身子歪了歪,似乎有些頭暈。
孫磊一見心中大喜,不待夏荷去扶,趕緊扶上李凰熙的手,「表妹,你怎麼了?」看到夏荷怕要礙事,「你還不趕緊出去找大夫進來?」
夏荷似傻傻的忙「哦哦」兩聲,腳丫子一撒趕緊跑了出去。
一旁孫磊從老家帶來的小廝也趕緊跟出去,準備半路攔截不讓這侍女壞事。
孫老夫人也起身假意乍呼了幾句,看到孫子朝她使眼色,她識趣地放手,一切交給孫子去施為。
「來,表妹,我扶你到裡間去歇息一下。」孫磊兩眼放光地道,竟大著膽子不是扶,而是用抱地將李凰熙帶到裡間。
李凰熙心裡暗罵他無恥,但想讓他露出真正目的時才來處置他,不然沒憑沒據的就拿他開刀對孫家交代不過去,遂沒吭聲,只是輕吟了幾句。
孫磊聽得這兩句嬌吟,身體早已有了反應。
孫老夫人在外間看到孫子這舉動,僵了僵,自覺對不起外孫女兒,念了句佛號,也罷,他日等兩人成親後,她再想法子補償她吧。
只是想到在黃泉的女兒,她又覺得心如刀絞,一時間疼痛難忍,看了看桌上的水杯,正是孫子這邊的,遂抓起就一口飲盡,希望這樣可以暫時壓下心中的愧疚。
內室裡,孫磊看到在燭光中的表妹臉色嫣紅,真真是誘人至極,感覺到她的體溫升高,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解李凰熙的衣裳,哪知才解開幾個扣子,李凰熙的鳳眸就睜開,小臉含怒,舉手一巴掌就打向孫磊的臉,「無恥之極。」
孫磊沒想到會有這變故,摀住臉驚愕地看她,「表妹……我……」
「孫磊,你還是人嗎?我是你的表妹,你居然給我下藥?」李凰熙咬牙切齒道,伸手又是狠狠地一巴掌,「我本以為你人品不好,但沒想到低下到這種程度,你,簡直有辱你孫家的列祖列宗。」
「你沒……中……藥……」孫磊結結巴巴地道。
「對。」李凰熙起身站在腳踏上看著他,「好在我對你們祖孫二人有所防範,要不然早就著了你這人面獸心的道,孫磊,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事情已經敗露了,孫磊也不知道如何來辯解,想了想,他又扇了自己兩巴掌,「表妹,是我一時起了色心,你要罰就罰我一人好了,我祖母年事已高,求你開恩放了她……」
「現在記得她是你祖母了?讓她當你幫兇的時候,你怎麼沒想到會有事跡敗露的一天?」李凰熙訓道,孫家人的惹事本事比起上一世是增長了不少,至少上一世他們還不至於那麼下作。
孫磊無言以對。
李凰熙狠狠地睇著他,恨不得將他看穿幾個窟窿來。
外間突然有碗碟倒地的「光啷」聲,聽來極刺耳。
兩人對視一眼,均動作一致地趕緊衝到外間去。
因怕有人打擾,孫氏祖孫二人並沒有留下丫鬟侍候,此時外廳極安靜,等他們看向那八仙桌的方向時,發現桌子上蓋的錦緞已經被人拉下來倒地,碗碟等物全部碎裂,食物的殘骸散了一地。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孫老夫人的身子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外祖母(祖母)……」兩人趕緊上前去扶起孫老夫人。
孫老夫人倒地的突然,額頭跌傷了不停地流血,把前襟都染紅了,李凰熙趕緊用袖口按住她的傷口,朝外頭大喊,「來人,趕緊宣府醫……」
這一夜的忠王府亂成一團,幾位主子都集中到孫磊所住的院子裡來,就連庶女姨娘們也不安份,紛紛遣人打探出了什麼事。
府醫給孫老夫人打脈,眉頭就皺得化不開。
李盛基趕緊問,「本王的岳母到底怎麼樣了?你快說話啊。」
「王爺別急,容臣再診診。」府醫的臉色蒼白,額冒冷汗,明顯事情不對。
李凰熙咬著唇兩眼盯在孫老夫人的臉上,那臉上非但沒有血色,還漸漸呈現灰敗的顏色,這是不祥之兆,她的心頭猛然一跳,轉頭看向孫磊嚴肅道:「你該死的到底在酒菜裡摻了什麼?」
孫磊早沒了主意,聽到表妹的質問,忙說:「不就是你以為的那些東西,不然還有什麼?」
府醫偏在這時候鬆開診脈的手,小心地看了眼忠王父女,「王爺,公主,老夫人是中了毒。」拿出一顆解毒丸給孫老夫人服下,「這藥丸只能起到輔解的作用,要查明中的是何種毒,才能製作出有效的解藥。」
中毒?
眾人一臉的不可置信。
孫磊更是跌坐在地,「怎麼可能會是中毒?」
李凰熙也沒想到會是這結果,聽到府醫查問今夜吃了什麼,她沒敢遲疑,趕緊領了府醫就往外廳而去,指著地上的食物道,「今夜的吃食都在這兒。」好在她留了個心眼沒讓人將現場收拾乾淨。
府醫蹲下來一一檢驗,然後拿起一塊殘杯中的水道:「這杯子裡面的清水裡有毒,老夫人中的就是這種毒,此毒不但強還很猛,服食份量很少都會中毒,中毒後發作極快。」,隨即搖頭一臉慚愧,「只是小的無能,不知道這種毒素叫什麼?」
李凰熙聽後,剜了孫磊一眼,當即讓人連夜去請太醫來會診。
「這毒從哪來的?」李盛基怒喝,他答應過孫撫芳要照料好孫老夫人的,現在卻讓她身中巨毒,這讓他將來如何到地府去見妻子?
孫磊的腦袋又瑟縮起來。
李凰熙上前冷聲道:「到了這地步,你還要遮瞞?」
孫磊兩眼無神地看向表妹,那張他肖想很久的美顏滿是指責的味道,他痛苦地用手抓緊了頭髮,「是……是蝶絲……給我的,她說是媚藥……沒說是毒藥……」
這一刻他恨極蝶絲,她怎麼可以如此對他?明明是巨毒,還偏說是媚藥,現在釀成了難以挽回的錯誤,他該死。
李盛基一聽是從妓女那兒弄來的東西後,當即狠狠地踢了孫磊幾腳,「一個妓女,你就這麼上心了?現在她還是建京通緝的要犯,你不指證就算了,還與她來往過密,孫磊,你讓姑父說你什麼好?」
當夜,好幾位醫術高超的太醫聚集到忠王府為孫老夫人診脈。
在夜色裡看到太醫急匆匆進府身影的蝶絲嘴角一撇冷冷一笑,看來孫磊那個無用至極的男人這回總算發揮了一點用處,李凰熙應該已經命喪黃泉了。
「你這樣做若是讓那位發現,只怕難逃一死。」身邊的同伴憂心道。
蝶絲輕撫一下髮絲,「你曉得什麼?據我掌握的消息,她的權勢極大,儼然是南齊升起的一顆新星,要趁她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成為我們大魏的威脅之前,就要將她剷除得乾乾淨淨。」
同伴聞言皺了皺眉頭,「你這一說也有道理,只是手腳做乾淨了沒有?」
「以前還有所顧慮,不到萬不得己時不想著魚死網破,可現在今非昔比,只要我們一逃,那孫磊就得頂著這案子。」蝶絲得意地道,「放心,我用的藥極隱秘,那位不會察覺的。」即使察覺,她也有法子推脫,布這個局非一日兩日了,要不然她哪會使盡手段籠絡住那個討厭的男人。
若孫磊知道蝶絲心中所想,只怕會吐血三升,他付出了心血的居然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
「走,我們回去。」蝶絲道。
同伴急忙跟上,「對了,你還要去找藍耀宗報仇嗎?」
「怎麼不?」蝶絲的媚眼在夜色裡看來仍有幾分光亮,「是他害得我們大魏大敗的,我居然那麼傻從未懷疑他們用反間計,不殺他,我無顏回國面見江東父老。」
經過一夜的緊張忙碌,那毒是一種罕見的花所制的,這花不難解,難的是這毒還有三種輔藥卻是怎麼也弄不明白,幾位太醫商討來討去,藥方子煎了好幾副,孫老夫人都沒有起色。
她的年事已高,禁不直這樣的折騰,在第三日的清晨就去了。
孫磊看到祖母陳屍在床,抓著頭髮痛哭流涕,直呼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那是毒藥……
李凰熙沒空理他,親自給孫老夫人穿上壽衣,一旁幾乎是孫老夫人照顧長大的十一郡主哭得唏哩嘩啦。
已經第一時間給在湖州的孫撫才去了信,李凰熙歎息一聲地坐在羅椅內,現在正值皇權交替的關鍵時刻,孫老夫人死得不是時候啊,孫撫才若是趕到建京奔喪,那就意味著丁憂,這樣對當前局勢極為不利。
梁晏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她正望著窗子出神,歎息一聲上前輕撫她的肩膀,「死者已矣,你也別難過了,這事情她本身要負責任的,凰熙……」
李凰熙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朝他一笑,「我沒事,即使她是我的外祖母,可我與她的感情算不得深厚,阿晏,我是不是很涼薄?」她的眼瞼垂下,聲音有些無力。
梁晏蹲下來捧著她的臉道:「怎麼說這些個喪氣話?我的凰熙一直都是最堅強的。」在她的唇上安撫地一吻,「我知道你憂心什麼,其實也是有法子可以解決的……」此時他的眼神一狠。
李凰熙伸手摀住他的嘴,「我知道,而且我……」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我已經給舅舅去信了,希望他可以配合我行事,密不發喪,等這事情過了,皇權穩固後,再給外祖母發喪,他再行丁憂。」
她一口氣說完,這對於一個兒子來說太殘忍,所以她才會內心過意不去,那天夜裡如果沒讓夏荷暗換杯子,興許孫老夫人就不會死,她終究是自責的。
梁晏放下心頭大石,摟她在懷裡,輕撫她的秀髮道:「你別想那麼多,這都是理性的3gnovel.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選擇,如果他想以孝為先,當會第一時間否決你的提議,趕到建京奔喪;如果他以功名家族為先,會選擇在湖州待命,同意你的密不發喪,暫時掩住這個秘密。」低頭在她的秀髮一吻,「無論是何種選擇,都與你無關,凰熙,別再給自己的心上鎖了,好嗎?」
這一刻,好在她有他在身邊,她緊緊地抱住他,一滴淚從眼角劃下,他說得對,她無須為孫撫才的選擇而難過痛苦,畢竟人心不是她可以操縱的。
片刻之後,她才從他的懷裡出來,掏出帕子抹了抹淚水,破啼淡淡一笑,「我好多了。」隨及握緊拳頭,「這一切都是拜蝶絲這個間諜所賜,我誓要抓到她千刀萬剮,不然難洩我心頭之恨。」
畢竟這次事件是衝著她而來的,只是很不幸地掃中孫老夫人,所以她絕不可能會忍氣吞聲。
「那是當然。」梁晏的眼神一冷。
三日後,孫撫才的信件到達,他同意了李凰熙的決定,暫時讓孫老夫人停屍在京密不發喪,至於孫磊這逆子就讓李凰熙暫時關押起來,他日再行處決。
李凰熙也回信表示同意。
此期間,她向父王李盛基表示了這事的處理,李盛基只是臉色不好地道:「你看著辦吧,不發喪就不發喪,他孫撫才身為兒子選擇這樣,我這個女婿還能說什麼?」
聽他的口氣似有怨氣,李凰熙道:「父王,這事情發生的突然,我們誰也不想,所以你也別覺得對母妃無法交代。」
「我曉得。」李盛基氣色陰沉地道,起身往關押梁蘭鳶的地方而去,「最近沒事不要來打擾我。」他要將一切的怨氣與晦氣都發洩在那賤人身上。
李凰熙看了看他的背影,轉身出去,府裡的人與會診的太醫她都下達了緘口令,應該不會有人試圖太歲頭上動土,「孫磊最近如何?」
夏荷一臉氣憤地道:「他能如何?不是吃就是睡。」
李凰熙去看孫磊的時候,看到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似孩童一會兒又抓著頭髮大呼「我不知道那是毒……」
站在她百度搜索「小說領域」看最新章節身邊的杜語喬道:「他瘋了。」
「毒死祖母,他過不了心裡那關,算便宜了他。」李凰熙冷聲道,隨及轉頭看向杜語喬,「家裡就有勞大嫂了,我已經把外祖母的棺才移到此處,這兒往後是不許任何人接近,大嫂可要讓得了?千萬不能洩露出去半點消息。」
杜語喬知道事情重大,「你放心,我會辦得妥貼的。」
蝶絲等了好幾天都沒見忠王府發喪,頓時就知道不好了,隨及又看到李凰熙出現在建京城的幹道上,這時不用人提醒她也知事情敗露了。
小翠的形跡可疑終讓她察覺,只是沒有真憑實據之前她也不好發作這個跟了她有些年頭的侍女,但是不再將她當成心腹來用。
這一日秋高氣爽,藍耀宗攜女兒一道到白馬寺去上香,小丫頭坐的暖轎一搖一搖的,銀鈴笑聲不斷。
惹得藍耀宗頻頻回頭看她的軟轎,臉上有著一抹不容置疑的寵溺之笑。
這一行人走在山道上格外顯眼,長長的一串人將一旁的普羅大眾都擠開了一邊,人人見到大官出行,紛紛下山避開。
因而這條山道只有藍御史父女倆及家僕護衛在行走。
蝶絲等一眾人都跟蹤了很久,她已在李凰熙那兒吃了敗仗,這次絕不能再出差錯,這個男子該死。
小翠暗暗叫苦,心裡著急著給前方的人報信,卻又被人用眼睛盯住,不敢有輕舉妄動。
蝶絲看了眼那暖轎,「到時候,先抓住那個小的,有她在手,藍耀宗的命就會是我們的。」
「一個丫頭片子頂得什麼事?」有人懷疑。
「蠢蛋,藍耀宗最重視的就是這女兒,以前即使外宿也要回家先看看女兒才再出門的。」蝶絲冷笑道,「況且我要他斷子絕孫,連個女娃也不能留下,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恨。」
前頭的父女倆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靠近,藍妙兒的童言童語仍時不時地從轎子裡傳出來,引得周圍的侍女笑出聲來。
「你這丫頭,還不趕緊閉嘴。」藍耀宗笑著說了一句女兒。
「我偏不。」轎子裡小丫頭活潑的聲音並沒有受到打擊,接著又唱起童謠來,格外的動聽。
行至前方的山道有些彎曲,蝶絲抓緊這時間,做了個手勢,埋伏的一群人立即衝上前去,舉刀就砍向藍府為數不多的侍衛與侍女。
小翠趕緊衝向軟轎,希望自己能第一時間先將藍妙兒抓住,只有這樣才能保住這孩子不成為人質。
哪知蝶絲並不相信任何人,這藍妙兒是絕不能交到外人的手中,所以她親自上前去抓她。
哪知,變故也在一瞬間發生,那群護衛與侍女並不是軟腳蝦,「刷」的一聲抽出刀來就砍向來犯的人。
只有不會武功的藍耀宗被人保護起來。
蝶絲的功夫並不強,只是她的身邊有死衛,這也就是小翠放棄當場襲擊他的原因所在。
至此,蝶絲已知藍耀宗是有備而來的,隔著遠遠的視線她狠狠地瞪向他的方向,這個男人該死,朝自己的死衛使了個眼色,對方一刀結果了一個侍女的命,給蝶絲騰出地方。
蝶絲柔軟的身體就從窗戶鑽進暖轎內,一把捉住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小女孩,嘴角陰陰一笑,總算有把柄在手了。
小翠這個時候已經按捺不住了,急忙一劍刺下去,逼得蝶絲不得不放手,只見她兩眼瞪向她,「你背叛我?」
「不曾有效忠,何來背叛?」小翠也冷冷道,動手就將小女娃兒挾在腋下,急忙奔向藍耀宗的方向,她做不到見死不救,主子那計劃只能靠邊站了。
「給我抓住她。」蝶絲朝她一旁的自己人嚴聲吩咐。
小翠在前方死命的跑,後方的人卻是發狠地追過去,一路上死屍遍地。
蝶絲的銀牙咬緊,退回到死衛的包圍圈裡,好在她這方的人少而精,藍耀宗的侍女與護衛大部分死光了。
用盡全力的小翠背後受敵,只能勉強回去格開幾刀,就在臨近藍耀宗的方向時她的刀回援遲緩了一些,給對方可乘之機,拚命護住的小娃兒被對方搶了去,而她自己背上卻中了兩刀,鮮血直流。
「可惡。」她提劍準備去把孩子搶回來。
一旁的藍耀宗卻伸手抓住她,不讓她再衝過去送死。
「你快點放開老娘,那是你的女兒。」小翠急起來,粗話都冒了出來。
藍耀宗卻死死地摁住她不讓她衝過去,只是抿緊的嘴唇一句話也沒有說,冷冷地看向蝶絲的方向,只看到她一把將粉色的小女娃抓住,刀子擱在她的脖子上,一臉得意地朝他喊話,「藍耀宗,看到了沒有?你的寶貝女兒現在在我的手上,你趕緊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聽到沒有?」
藍耀宗的臉色鐵青起來,「孩子是無辜的,蝶絲,冤有頭債有主,你別傷害她。」不屑地舔了舔唇,「你以為我會沒有後著嗎?蝶絲,我勸你還是束手投降吧。」
「哼,休想。」蝶絲強硬道。
「我看不見得吧。」
隨著這一聲清脆的嗓音,周圍的山林裡有人頭冒出,很明顯,蝶絲一群人落入了包圍圈中。
蝶絲一把抓著小女娃兒與眾人圍成一圈,兩眼看向那翹首以待的女人,那女人一身淡雅著裝,此時在野外,她明顯沒有盛裝打扮,看起來乾淨利落,只是那天生的貴氣掩也掩不住。
這人的容顏,她也認識,那個所謂的嚴華,當今的長樂公主李凰熙,剛才那一聲帶著明顯奚落的聲音應是她發出的。
她冷冷一笑,把手中提著的小女娃兒往上一提,刀子架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公主,你終於不再藏頭縮尾了,甚好,我與你神交已久,你若輕舉妄動,別過我手一顫結果了她的性命……」
正打好退路的她,沒想到一把匕首突然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住她的心臟,那個一身粉色的小女娃兒抬起頭來看著她,臉上有著詭異的笑容。
蝶絲怔住了,眼前這張小娃兒的臉哪有半分童真,從輪廓看這分明就是一個成人,這並不是一個小女娃兒,她是一個長不大的侏儒。
她,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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