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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62章 黎明曙光(4) 文 / 築夢者

    梁蘭鳶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恨李凰熙,雙眼狠狠地瞪著她帶著嘲笑的眼睛,手緊緊地攥著青色小轎的轎簾,彷彿將它當成了對面那個可惡的女人般狠狠地捲著,用盡全身的力氣。

    轎子沿途返回?

    這一句話有多惡毒,只要是個女人都明白,若她真這樣做,從明天開始,不,是從這個晚上開始她梁蘭鳶將全名譽喪盡,連堂也沒有拜就被夫家驅逐,這大齊也將沒有她的活路。

    喜婆左右為難地看了看相峙不下的雙方,想要上前勸那個公主讓一步,但看到她冰冷的眼睛,她就不敢上前,回頭看了看新娘子因為痛恨扭曲的表情,那腳就在原地生根,得,這兩人她一個也惹不起,還是在旁邊看著吧。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梁府的送嫁嬤嬤著急地道,「要不趕緊讓人回去請相爺來做主,豈能任他人如此羞辱?」

    李凰熙嘴角含笑地看著梁蘭鳶糾結的表情,她越是忿憤難解,她就越痛快,那種因母親逝去而生生剝離的痛苦就會減輕一分,「若誤了吉時,本公主可以擔保,梁小姐往後別指望有機會再進我忠王府,梁小姐三思。」

    梁蘭鳶的眼睛一瞇,李凰熙是個說得到必做得出的人,這個套設得巧妙,走正門進府是違制,她是妾走小門進已是夫家天大的恩惠了,按禮是要走後門才行,她這青色小轎一退,到哪兒讓人評理也說不過去的,只會道她持著相府千金的名頭非要逾禮不懂規矩。

    李凰熙好正以暇地等著梁蘭鳶做決定,無論是進還是退梁蘭鳶都會痛苦萬分,那個前世最後在她面前猖狂笑著的繼母野心之大那是不容置疑的,為了這份野心,她倒要看看她能「忍辱負重」到何等地步?

    時間快速流去,除了忠王府的人如看戲一般地,梁府送嫁的人群已經焦慮不安了,梁蘭鳶的決定也牽扯著他們的命運。

    「小姐?」心腹侍女謹慎地催促了一句。

    梁蘭鳶方才咬緊牙根道:「走小門進。」

    心腹侍女得了命令,手一揮,青色小轎抬了起來往忠王府的小門而去。

    李凰熙冷冷地看著這頂青色小轎艱難地從低矮的小門進來,轎夫要先進來,抬轎時要緊貼地面走,不然進不來,期間因為轎夫的受力不均,轎子重重地顛簸起來,梁蘭鳶在裡面東倒西歪,身子碰撞在轎壁上吃痛發出悶哼聲。

    九姨娘與沈姨娘兩人不厚道地取笑出聲,這小門可是公主特意吩咐人為了這婚禮改的,當時大家還在猜疑,忠王府的大門高大威猛,這小門改得這麼窄小與大門根本不搭配,現在看到梁蘭鳶吃苦頭,頓時又覺得這小門改得妙。

    「吉時要開始了,沈姨娘,將我母妃的牌位送回祠堂去。」李凰熙吩咐道,眼睛留戀二看著那一塊寫著母妃名諱的牌子,心中忍不住又痛了起來。

    幾經艱難,梁蘭鳶總算進了忠王府,被人扶起青色小轎的時候,她匆忙一瞄,忠王府裡仍舊掛著白燈籠,半點喜色也沒有,她的拳頭就緊握。

    就因為是做妾,姑母也不好前來給她撐腰,好,她忍,想通後她由喜娘背著進了喜堂準備拜堂。

    哪知拜堂也不能順利,聽到公雞咯咯叫的聲音,此時已是夫妻交拜了,她瞪大眼睛掀起粉紅色的喜帕看去,居然是一隻公雞,顫著手指指著她朝李凰熙道:「公主,這是何意?王爺呢?」

    「父王昨兒夜裡思念母妃,心中鬱悶難疏,寫了一篇誄文悼念母妃,僅著薄衣連夜燒給我母妃,今兒個就發起了高燒,沒有辦法之下,本公主只好這樣做,梁姨娘可要遷就一下,莫誤了吉時。」李凰熙坐在椅子裡漫不經心地道,眼角卻是微掀看向梁蘭鳶變青的臉孔,遂心情大好。

    梁姨娘三個字讓梁蘭鳶恨得不行,曾幾何時她淪落到需要如此的稱呼?尤其看到對方臉上暢意的笑容,真恨不得上去幾爪子將她的笑容抓碎。

    「我們家小姐哪能叫姨娘,要稱也得稱一聲夫人。」陪嫁的心腹侍女站出來討理道,「這要是傳回梁府,老爺與夫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小姐不方便說的話她來說,這個侍女跟隨梁蘭鳶很久了,一直對她忠心耿耿,所以她看向忠王府的目光是又冰冷又忿恨。

    李凰熙的目光又似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站在她身邊的姜嬤嬤卻是突然出列,舉起厚重的巴掌朝那多嘴的心腹侍女狠狠地扇下去,清脆的巴掌聲在這間喜堂裡格外的響亮。

    「李凰熙,你!」梁蘭鳶一把扯下粉紅喜帕指著她道。

    「主子說話沒有下人插嘴的道理,這是忠王府的規矩,老奴這是在教梁姨娘的下人懂規矩,姨娘不必感謝老奴的教導,這都是我家公主的好意。」姜嬤嬤板著臉一本正經地道,然後轉頭朝李凰熙福了福又退到她身後。

    梁蘭鳶突然覺得懊悔,她以前怎麼會以為李凰熙性情溫和沒主見呢,怎麼會傻得讓蕭荇去勾引她呢,這分明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主兒,還是那種明明是她欺人太甚偏又在禮法上站得住的腳的人。她才不過進了忠王府這麼一會兒,又是與公雞拜堂,又是侍女被打,她根本就不想給她半分臉面。

    急火攻心,梁蘭鳶的臉色極其難看,偏偏這時候微凸的肚子痛了起來,她的身子顫抖起來,一旁的侍女顧不上臉疼趕緊扶住她。

    李凰熙似看不到她難看的臉色,「我忠王府的妾侍一向最安份,梁姨娘往後要好好地向她們學習為妾之道,不得有半會疏忽,知道嗎?不然可是要家法侍候的。」手搭著夏荷的手背起身,「堂也拜了,這禮也算成了,都散了吧。」

    「恭送公主。」在場的姨娘與下人都屈膝相送,惟有梁蘭鳶及她梁府之人仍站著。

    走了才兩步的李凰熙猛地回頭看向梁府諸人,眼一瞇道:「姜嬤嬤,看來有人還是不懂規矩,你去教教這一群不知尊卑的奴婢。」

    姜嬤嬤應聲板著臉走過去。

    「你敢?她們是我梁府的奴婢,不是你們忠王府的下人。」梁蘭鳶怒喝,眼睛直直地與李凰熙對視,半分不讓。

    姜嬤嬤看她一眼,然後拍拍手掌朝進來的忠王府侍衛統領胡漢三道:「將這群侍女都趕走,不是忠王府的人那就無須留下。」

    胡漢三拱了拱手,馬賊出身的他朝那些個白了臉色的侍女看了一眼,嘴角一勾,當即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手一個,而他的手下也如法炮製。

    「小姐……」侍女們哪裡經過如此陣仗,忙哭著道。

    「放下她們,放下她們……」梁蘭鳶一手抱著突然生痛的肚子,一手拉著自己忠心的侍女,「李凰熙,你就不怕我將這一切鬧到姑母的面前嗎?我畢竟已是你父王的妾室,就是你的庶母,禮法有這樣教你行事的嗎?」

    李凰熙一副無畏的樣子道,「你儘管向皇祖母稟報,我還怕你藏著掖著呢,那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多無趣啊。」嘴角譏嘲地一撇,「依禮姨娘不過是半個主子,我不但是王府的嫡女,還是大齊的長樂公主,你不過是個沒有半分誥命在身的婦人,於禮於家你都沒有站著的資格。」

    她的手一指向那些個哭花了臉的侍女,「若你不承認她們是陪嫁是要進忠王府為奴侍候你的,那就無權留下,我自會另派侍女給你。」眼一沉,「若是就要守我忠王府的規矩,半分差遲也不能有。」

    冷冷的聲音提高起來,聽得喜堂裡面的人都微微顫抖,一些原本對李凰熙還有異心的姨娘們至此都歇下心思了,王妃去了,公主比以往更強硬,更不能招惹。

    今晚梁蘭鳶不知道自己輸了幾個回合,她的身子雖仍站在當地,但卻如風中的柳葉般搖擺不停。

    梁府陪嫁的人都是謝夫人盡心盡力挑出來的,是將來要助梁蘭鳶在忠王府更好行走的幫手,她們對視一眼,知道現在不能與李凰熙硬碰硬,遂掙扎落地均跪了下來,「是奴婢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公主萬勿責怪。」

    梁蘭鳶站在那兒如沒有聽聞到一般,只是沒有血色的臉出賣了她。

    「都起來吧,這才對嘛,別把忠王府當成了行事沒有章法的梁府。」李凰熙似寬宏大量地道,目光落在梁蘭鳶身上,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落魄的梁蘭鳶,臉上的譏笑更盛,「梁姨娘,念在你今兒個初進府,本公主就不與你計較,記住,錯只能犯一次,希望明兒再見面時你已學懂了規矩,不然……」陰沉一笑,搭著夏荷的手背轉身出去。

    她一走,其他的姨娘們都起身,目光譏嘲地看了梁蘭鳶一眼,然後隨著自己生的庶女一一離開,頓時,偌大的喜堂淒冷起來。

    半晌,梁蘭鳶的身上才有了些許力氣,由人扶著到分給她的院子去安歇。

    原本她以為今夜李凰熙整她都會到此為止,哪知道等她親眼看到那間只有三間房的院子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小小的院子只有三間房,父母給她的大批嫁妝擱不下只能暫時擱在院子裡,這還是小事,她帶來的陪嫁不少,這三間屋子哪能安置完?

    「小姐,這忠王府是到算欺我們到底?這哪是給小姐住的,連我們梁府有頭有臉的下人也住得比這好。」心腹侍女握拳恨道。

    梁蘭鳶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身體又不舒服,此時只能忍下這口氣,「先別說了,你們進去收拾一下先安歇吧。」

    「小姐?」心腹侍女聞言都心酸得要哭出來。

    梁蘭鳶卻是如陰冷的蛇般將身子暫時盤起來,低吼一聲,「按我說的去做。」

    梧桐院,李凰熙沐浴出來正坐在菱花鏡裡梳那一頭烏黑的秀髮,「她怎麼樣了?」

    打探了消息回來的夏風道:「梁姨娘沒有再發飆,而是安安靜靜的就住了進去……」

    鏡子裡的李凰熙挑了挑眉,忍了?她嘴角微微一笑,「那也不壞,來日方長。」

    梁蘭鳶的新婚之夜沒有新郎的到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淒清地獨臥,這個信號忠王府的人都第一時間收到,那就是新來的梁姨娘儘管身份最高,卻不得主子喜愛。

    忍下怒火給孫撫芳的牌位上茶,這代表著梁蘭鳶的妾室生涯開始了。

    即使梁蘭鳶學會了夾著尾巴低調行事,無奈女人多的後院是沒有安寧的,那些個姨娘輪番上陣攪得梁蘭鳶沒有一刻好日子過,再加上那個小世子似乎卯足了勁兒找她麻煩,無論是吃的還是出行隨時都會有意外在等她。

    為此她去找忠王哭訴,卻被告知病體未癒,太醫說不能踏足內院。她又恨恨地咬牙找執中饋之責的杜語喬,責問她如何打理府邸的。

    哪知杜語喬卻道:「奇了,怎麼就你梁姨娘最多事?再說你說的事都是捕風捉影沒個實證,你讓我如何信,如何處理?公主說過姨娘們要一視同仁,別人都過得好好的,偏你就嬌氣過不得?」

    「你!」梁蘭鳶氣怒地摔簾出去,那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一方人看到的,對方不認,她光憑兩片唇哪能鬥得過她們一群人?

    三朝回門,梁蘭鳶消瘦了許多,梁博森只是看了一眼,提點了一句,「小心你的肚子。」

    謝夫人卻是心痛不已,當即就與女兒一狀告到了隆禧太后的面前。

    隆禧太后震怒,好歹是她的侄女兒,這樣任人欺負那就是不將她放在眼裡,當即宣李盛基父女及杜語喬進宮回話。

    李凰熙扶著看起來身體不佳的李盛基進了慈寧宮,隆禧太后的目光落在兒了身上,那病容看起來做不得假,當初聽到兒子生病她還以為是騙她的,如今看來是真的。

    「聽說你沒有進蘭鳶的門?」她道。

    「兒子都病成這樣了,母后還不放過兒子?是想兒子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才甘心嗎?」李盛基咳了咳道。

    隆禧太后頓時啞口了,在她心裡畢竟還是兒子第一,目光看向李凰熙,陰深地道,「聽說你不停地想法子折磨你庶母?」

    「臣孫的庶母不少,她們可沒有一個說臣孫折磨她們。」李凰熙皺眉道,目光移到梁蘭鳶的身上,「皇祖母,您就算偏心也要偏得有道理,臣孫事事依足禮法行事,不敢有所偏頗,又有哪樣不對?」眼睛紅了紅,「偏表姑這庶母還要給臣孫抹黑,到處說我忠王府的壞話,臣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可好,又把是非搬到皇祖母面前,臣孫那個冤啊。」

    梁蘭鳶那個氣結,「公主不用在這兒喊冤,你在府裡處處針對我,三歲孩童都知道,在我前行的路上放了滑石粉,在我的吃食裡面放巴豆,在我的衣物裡面放蟲子,還給我安排了那麼一個小院,這些難道也是我冤枉你?」

    「那就奇了怪了,像梁姨娘你這麼個說法,怎麼你還好好地站在這兒?」李凰熙睜大眼睛道,目光在她的肚子上瞄了瞄,一副梁蘭鳶造謠生事的樣子。

    梁姨娘三字連隆禧太后也覺得刺耳,目光銳利地看了眼李凰熙,臉色沉了下來,這個丫頭是當真一點臉面也不給她這祖母,重咳幾聲,看到孫女兒收聲不語,這才看向杜語喬,「身為忠王府執中饋之責的兒媳婦,發生這樣的事你應當自責,依哀家看,還是分府吧。」

    李凰熙瞬間抬頭看向隆禧太后,分府?又瞄了一眼梁蘭鳶眼裡的喜意,嘴角冷冷一笑,這倒是個不錯的計謀,讓大哥李茴分府出去,忠王府又沒有主母主事,李芫這世子年紀尚小未能娶妻,而梁蘭鳶是眾妾室當中出身最好的,隆禧太后下道旨意,這中饋之責落在她的手上是情理當中。

    挾著隆禧太后之威,再整頓忠王府,把整個府邸的人都變成她的人,到那時她能就找回場子,想得倒是開胃。

    杜語喬此時微抬頭恭敬地道:「梁姨娘所提之事都只是她一面之詞,沒根沒據的,誰個能當真?再說婆母剛剛仙逝就分府而過,落在世人的眼裡豈不是說公爹持家無方,臣孫媳婦以為有損公爹的威名,還望太后娘娘三思。」

    「母后您這是要讓兒子淪為世人的笑柄嗎?」李盛基痛聲道,「皇上前兒咯血了,兒子怕也要步他的後塵,這世上就再無兒子給母后盡孝。」說完,咳得面紅耳赤。

    李凰熙趕緊當孝女地給李盛基拍背,「為了一個妾室,皇祖母當真不念母子,祖孫之情?甘願被天下人指責?」轉頭直視隆禧太后,「因為這事情已經逼死了臣孫的母親,現在連臣孫的父親您也不放過嗎?」

    隆禧太后被李凰熙連聲的質問,臉色漲紅起來,顫著手指了著她道:「你!」

    「凰熙還不跪下向您皇祖母認錯。」皇帝板著臉進來道。

    李凰熙聞言,聽令地跪下,「臣孫說話直,皇祖母勿怪。」

    隆禧太后渾濁的兩眼緊盯在李凰熙的身上不放,這孫女兒越來越讓她忌憚與不喜。

    「母后,兒臣觀之,凰熙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畢竟是三哥的家務事,鬧到您這兒就已經過了,依兒臣之見,不如交給三哥自行處置即可。」皇帝溫和道。

    梁蘭鳶咬緊下唇,她現在過的日子用地獄來形容也不為過,皇帝這一言又將她之前的努力化為飛灰,好一個家務事就想讓她啞口,簡直是癡心妄想,拉了拉姑母的衣袖,「姑母?除了您再沒有人能為蘭鳶出頭做主了……」

    跟著皇帝進來的梁晏卻道:「太后娘娘,其實這不過是忠王的家事,插手過多還是有損梁府的聲譽,有哪家出嫁的女兒為了丁點小事找婆家出頭的?傳出去還不是徒染笑話?依臣侄之見,不若就此罷了。」

    吃裡扒外的東西,梁蘭鳶怒視梁晏,看到他仍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真想當場拆穿他的身份,揭下他的假面具,只是父親的告誡她仍沒有忘,只能將火氣壓在心底。

    謝夫人不悅地看向梁晏,他現在來說這一番話,莫非是丈夫的意思?

    不光她是這樣想的,隆禧太后也想到了梁博森,弟弟這說法倒是合理,她確實不適宜管得過多過寬。

    一直低頭的李凰熙抬眼看向一旁的梁晏,自母妃逝後那一次弔唁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見到他,依然是那副清雅的姿態,只是眼底有著深深的無奈,似要淹沒了她,那顆麻木的心一痛,她幾欲喘不過氣來,最後卻是頭轉向一邊避開了他看過來的目光。

    又是這樣,梁晏握緊手中的拳頭,要到何時她才能恢復到以前的狀態?這段時間等得越久他就越不耐煩,她不但是在自虐,也是在虐他以及她身邊每一個關愛她的人。

    兩人之間微秒的關係卻被一旁的杜語喬察覺了,她的心裡一震,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兩人不會是她想的那種關係吧?頓時她覺得心頭一重,表情嚴肅起來。

    好在梁蘭鳶的焦點在隆禧太后身上,遂沒有發覺那點兒女私情,她想要姑母再助她一把之力,哪知隆禧太后道:「蘭鳶畢竟是有身子的人,安胎要緊,你回去後就自己開伙吧。」這等於是在保梁蘭鳶肚子裡的胎兒。

    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李凰熙斜睨了一眼那隆起的肚子,鼻子微微一哼。

    在離開慈寧宮之時,梁蘭鳶攔住梁晏,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晏,我們梁家對你雖沒有生育之恩,但也有養育之情吧,你就看著蘭鳶在忠王府裡面受人欺負?」謝夫人責備道。

    梁晏道:「與其把精力放在這些內宅爭鬥當中,蘭鳶還是先保住肚子裡的胎兒再說,有了子嗣在手要鬥也會更有底氣。」

    梁蘭鳶狐疑地看著他,他有這麼好心提點自己?只是他這一說倒是提醒了她,與其把精力放在與那些個賤人相鬥,還不如用來保胎,若生下的是兒子那就連李盛基也要讓她三分。

    謝夫人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撫她,梁晏說得在理,她在內宅裡鬥了一輩子,那些個手段豈會不知?看來是時候給女兒多安插些人手使用,有子才能萬於足。

    梁晏仍是那般萬事不掛心地微笑著,眼底卻是諷刺的,現在下死力氣地去防,將來真出事了那也難找到借口,瞄了她的肚子一眼,冷笑了一聲。

    李凰熙卻被叫到皇帝的寢宮去,皇帝開門見山地問她最近與梁晏是不是鬧矛盾了?

    她猛然看向皇叔,沒想到他會提這個問題,抿著唇遂搖了搖頭,「我與他一切安好,皇叔放心。」

    皇帝歎道:「凰熙,皇叔是關心你,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不但瘦了人更尖銳了,皇叔一向是把你當女兒看待的。」

    李凰熙的心中一陣感動,這樣慈父般的眼睛讓她不容拒絕,「侄女兒知道,只是……」她現在真沒有那個心情去兒女情長,只要沒事可幹,眼睛一閉她就會想到母妃,那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她,讓她無法脫身,因而時常都繃緊神經,不讓任何一個人靠近她的心。

    皇帝輕拍她的肩,「別把自己逼狠了。」同樣是喪母之痛,明福很快就恢復過來,偏一向聰明的侄女兒這回卻鑽了牛角尖,他在一旁看著又怎會不心痛?「與北魏的戰事進行得很順利,蕭太尉上奏再過一段日子就能完成合圍之勢,殲滅北魏的有生力量收復失地在即,朕心甚是安慰。」

    說到這些,皇帝難掩臉上的喜色,這一仗下來,北魏會傷到元氣,搞不好會讓他們大齊的邊界線北移,想來就心情大好。

    李凰熙的臉上也浮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只怕北魏的那個完顏主帥也不會料到梁博森這回幫了倒忙,「即使如此也請皇叔讓蕭太尉不要掉以輕心,等此仗塵埃落定,就要將綺春樓一網打盡,絕不能讓它再盤桓在大齊的心臟地帶。」此時她的眼色一狠,放那蝶絲姑娘逍遙久矣,再不收拾就說不過去了。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似想到什麼,「你真的主張讓文征遠出任這一屆春闈的主考官?若不是那賤人,他已是明福的駙馬。」

    李凰熙笑道:「正正因為他就要成為堂姐的駙馬,皇叔一向不放心堂妹,憑著這一屆春闈,文遠征就會在朝中有一定的人脈,中舉之人終要稱他一聲恩師,將來成為駙馬不能過問政事,但在朝中仍有一定的影響力,這於堂妹而言不是壞事。」

    皇帝的猶豫在李凰熙的解說下煙消雲散,女兒的終身是他最擔憂的,現在李凰熙所說的完全打動了他的心,「凰熙,不愧是朕看中的人,這次朕會說服母后啟用文遠征。」他勢在必得地道。

    李凰熙只是笑了笑,很快就告退出來。

    在門外意外遇到了明福公主,對視一眼,即使現在同病相憐,但也沒能令兩人放下芥蒂接納彼此。

    御花園內,明福公主看著李凰熙,嘴角譏嘲一勾,「沒想到我們也有相似的一天。」頓了頓,「李凰熙,你聽好,我的事你別插手,那個文遠征我並不喜他,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他。」

    李凰熙看著眼前的繁花似錦,隨意摘下一朵聞了聞,「堂姐你也別自作多情,你的婚事我不感興趣也不想插手,所以你要嫁何人與我並不相干。」眼角瞟向她同樣消瘦的臉龐。

    明福公主微昂頭看著她,玉手卻將最近身邊的花兒狠狠一揉,「李凰熙,你別得意。告訴我,我母后怎麼死的?」

    「無可奉告。」李凰熙冷冷地留下這四個字即轉身離去。

    明福公主美麗的面容扭曲起來,一直以來無論她怎麼問,都沒有一個人告訴她母后的死因,蘇嬤嬤等近侍也在一夜之間消失了,這成了她心中一個不解之謎,「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她衝著那離去的背影狂吼了一句。

    李凰熙只是揮揮手,「隨你。」

    這二字隨春風送到明福公主的耳裡,只氣得她花容扭曲。

    忠王府的秘閣裡,李凰熙跟在父親的身後走進去,裡面的人聽到聲響都起身相迎,能來這兒的人都是忠王府的人,悉數都為朝廷大臣,如隆禧太后所言,忠王府的有生力量正在逐步擴大,這兒漸漸有了內閣的雛形。

    「皇上已下令讓文大人主持春闈,這倒是個好消息。」其中有人拈鬚興奮地道。

    李盛基的病雖然是裝的,但他確實精神不佳,這些錯蹤複雜的朝政他不太感興趣,只是在一旁聽著沒有開口的興致。

    反倒是李凰熙興致高昂,輕茗了一口茶,看向另一邊沉穩的文遠征,書香之家的文家投靠忠王一脈確為他們吸引到更多儒家之人,等於掌握了輿論的力量,這也是梁博森最欠缺的。

    「主持春闈可不是件輕鬆的活兒,文大人,我希望你能盡心盡力而為,選出有識之士匡扶朝政。」她道,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就是為了將來忠王登基儲備有生力量,將朝堂大換血。

    文遠征輕聲道:「遠征定當不辜負公主厚望。」溫文爾雅的面容一如往昔,他看了看李凰熙,初相見時她一身男裝,當時不過萍水相逢,卻沒想到還會有這後著。

    「那甚好。」李凰熙道,「我靜候你的佳音。」

    小會議直到月上中天才結束,李凰熙留下了文遠征,與他站在忠王府的廊下,瞇眼看他,「對於明福,你真不打算娶她?」

    「尚公主非遠征心願,況且明福公主生性刁蠻,臣沒有那福氣侍候她。」文遠征看著那輪明月,「臣不似某人,臣有自己的心願要償。長樂公主不會後悔了答應臣的話吧?」微轉頭看她笑道,她的小臉在月光之下倒是靈動誘人,只可惜他沒有受虐的愛好。

    李凰熙背著雙後同樣看著高懸的明月,「本公主是一言九鼎之人,文大人放心。」

    皇叔這眼光是不錯,可惜人家卻對他的女兒沒有興趣,尚公主就不能過問政事,這是老祖宗定下的。前世的她卻沒有遵守這祖制,才會讓蕭荇有了可乘之機,罷了,她借了皇叔來奪勢,少不得要為那個堂姐找一個合適的夫君。

    文遠征的馬車駛出了忠王府,看到梁晏的馬車,遂停下上了他的車,一看到他即苦笑道:「你那個小公主倒是厲害,阿晏,虧你受得了她,換成我當真無福消受這等心機深沉的女子。」

    靠坐在迎枕上的梁晏微睨他一眼,「她給你找了個好差事,你不多謝她還那麼多費話?」

    文遠征方才正顏道,「得了,我不再自討沒趣。」喝了一口酒,「我還沒多謝你給我指了條明路,不然真要娶那明福公主,我還不如出家當和尚去。」那一道賜婚聖旨他一想起就恨不得燒了,他是儒家學子,學得是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策略,不是娶一婦人後縮手縮腳。

    梁晏給他倒了一杯酒,純心膈應他,「你不知道她最愛的是和尚嗎?」

    文遠征的一口酒還沒下肚就噴了出來,明福公主追求俊俏的懷恩和尚這事,在建京不算是新聞了,看到梁晏的身子一避,他笑道:「這樣甚好,皇上是亂點鴛鴦譜。遠不如你的小女人可靠,雖然她是女人,但若能實現我的理想,我也不在乎那麼多。」身子躺下來,他握著酒杯歎道。

    梁晏愣了愣神,隨即與有榮焉般笑了笑,她要權勢,他就給她爭權勢,就算她要那把龍椅坐坐,他也會想盡辦法奪來給她。即使有人笑他何必愛得那麼卑微,其實是他們不懂情之一字,往往身不由己。

    一窗之隔,他帶著酒意看著裡面的人兒,任由春風吹拂身上的衣物,落在外人眼裡就像那九天下凡塵的仙君,可外人如何知道他的落寞與無奈?

    燭火微顫,李凰熙在蘸墨那一刻偏頭就看到了窗外的影子,他又來了,她停下筆看著他的影子出神,別人都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是知道的,這數月來他一直伴著她,不曾離開。

    放下筆,她輕輕地歎息著癱在椅子內,紛亂的思緒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他在等她開口,可她現在真的沒有辦法與他纏綿,那顆心似乎被母妃帶走了。

    斂眉垂首看了看案上的東西,隨即不再迷惘,執筆疾書起來,只有這樣她的心才能平靜下來。

    又是一個無眠夜過去了。

    梁蘭鳶龜縮在她的小院內,但不代表別人會放過她,那些個姨娘沒少在她的院子前指桑罵槐地說話,更有甚者正在想盡辦法打她的胎,她們現在都不能為忠王添丁,憑什麼她就可以?

    府裡的主子不過問,姨娘們行事越發放肆,梁蘭鳶每每都動怒不已,但又無法可行,那些下層女子的手段比之有修養的貴婦們更下作,她的不侍女中招不少人。她怒不可遏地出面痛罵驅趕她們,正中了李芫與十一郡主的下懷,兩人聯合一起端著主子的架子教訓她這個姨娘。

    此時的李凰熙正在杜語喬的陪同下往白馬寺而去,還要為孫撫芳再做一場法事才行。

    「府裡真不用管?」杜語喬到底不放心。

    「不用。」李凰熙道,「他們都會有分寸,再說讓梁蘭鳶進門可不是享福的。」

    杜語喬看了她一眼,這閨密的心真狠,不過換成她,只怕也不遑相讓,只能說這一切是梁蘭鳶自找的。

    「對了,你與梁晏是怎麼一回事?」杜語喬皺眉道。

    李凰熙聞言,突然轉頭看她,她怎麼知道她這件事的?心中雖吃驚,卻沒有刻意隱瞞,這人是杜語喬,是她信得過的人。

    杜語喬聽得口大張,她還真敢,連表叔都敢去愛,心中忍不住羨慕,但擔憂居多,「我看他對你也是一往情深,凰熙,你封閉自己很久了。」

    封閉嗎?

    李凰熙的表情仍然是那樣一副恬靜的樣子,但是熟知她性情的人都知道她不快樂,她抬頭看向懷恩那張英俊的臉孔,他也有與杜語喬一樣的結論,所有人都在勸說她,可她真沒他們所說的那般糟糕。

    懷恩轉著佛珠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她,從他為忠王妃做了第一場法事之時到現在,她都是這一副生氣了了的樣子,他看了不由得動怒,怒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氣梁晏,他是怎麼守護她的?讓她變成這樣一潭死水。

    「懷恩,你這是什麼表情?」她不悅地道。

    「我還能有什麼表情?凰熙,你母妃在世若看到你個樣子,她會傷心的……」懷恩嚴肅道。

    兩人正說著話,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懷恩,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為什麼要避開我……滾開,別擋本宮的路……」

    懷恩的眉頭皺緊,不悅的目光看向一道明黃的身影闖了進來。

    明福公主看到懷恩一臉的興奮,但在掃到一旁的李凰熙時卻是瞬間繃緊臉,「你怎麼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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