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蘭鳶的頭別到了一邊,臉上火辣辣地疼,瞇著眼睛戾氣地看向李凰熙,想到她的身份,生生壓抑自己的怒火道:「公主這是什麼意思?論理我還是你的長輩……」
「長輩?」李凰熙如聽了個天大的笑話般笑了出來,然後輕蔑地道:「就你這立身不正的行事風格哪配當長輩?這是本公主這十六年來聽過最大的笑話。」
「你!」梁蘭鳶身為隆禧太后的侄女從來都沒有被人這樣侮辱過,「別仗著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就不將人放在眼裡……」
「你自己做過什麼齷齪事你自己心裡清楚,」李凰熙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你是醜得沒人要,還是失貞嫁不出去,老是覬覦著別人的夫君,本公主沒見過像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子。」
梁蘭鳶的臉色瞬間就通紅起來,不是羞的,而是被氣的,聽到周圍有細語聲,鳳眸掃過去,看到周圍不遠處有宮女太監駐足,手朝她指指點點,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這才想起李凰熙所說的話刻薄之極。
李凰熙看到她還想要反唇駁斥她,冷聲再道:「梁蘭鳶,別以為你的那點子破事沒人知道,先是與蕭太尉的兒子蕭荇好上了,接著又對我父王猛拋媚眼,你呀真是人盡可夫。」
這麼多人圍觀,她這幾句話要傳出去是容易得很,李凰熙一想到許嬤嬤跟她說的話,就恨不得立即弄死眼前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大半個月前就是梁蘭鳶頂著太后懿旨到忠王府看望剛出生的十一郡主,然後公然在書房勾引她父王,兩人在屋子裡辦事的聲音又那麼恰好地被母親隔窗聽見了,母親氣不過當即闖進去打斷兩人的好事。
許嬤嬤當時說到這裡還氣紅了雙眼,「那個梁小姐非但沒有感到羞愧,看到王爺瞬間白了的臉色,居然笑道,莫非王爺還懼內不成?王妃是長得美,到底不及我這年輕的身子,這可是王爺親口說的……」
這句話的輕佻被許嬤嬤學了個十足十,最後還說,本來李盛基已經趕了梁蘭鳶出書房向王妃解釋,無奈孫撫芳在氣頭上聽不進去,當即賞了李盛基一巴掌就轉身離去,哪知梁蘭鳶卻沒有走,而是等在她回正院的必經之路上。
「表嫂,看你這身子骨兒也熬不了多少日子,表哥已經給了我許諾,遲些就會以側妃之禮迎我進門,等你一過世,他就會扶我當正妃,表嫂,你可要快點死哦,別擋著別人的道兒。」
厚顏無恥對人家正室說這些話,孫撫芳如何能不相信不動氣?畢竟親耳聽到丈夫與她偷情,那說的話更不能聽,當即就反駁了梁蘭鳶幾句,讓人趕她出王府。
「你現在趕走我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坐八抬大轎進忠王府。」梁蘭鳶臨走前放下狠話。
本就身體欠佳的孫撫芳因為此事的刺激鬱結於心,又加上夏秋之季的轉換,產後始終未調理過來的身體一時吃不消感染了風寒,然後就是纏綿病榻。
孫撫芳因了此事甚至愧對杜語喬這兒媳婦,當日她同意了給孫茹抬側妃的位份,現在輪到自己真乃報應不爽,這又成了心病,身體更是每況愈下,直到李凰熙回來才勉強下床。
在慈寧宮前鬧的這一出如何能瞞得過隆禧太后,在李凰熙前去問安的時候,躺在貴妃榻上由一身著青衣長相俊美的男子侍候著的她,看向跪著給她請安的李凰熙的目光都充滿著冷冽與指責。
更何況正哭得起勁的梁蘭鳶,嘴裡那句「請姑母做主的話」說得越發順溜。
「你可知錯?這兩年不是說去潛心念佛嗎?就學到了回來掌摑長輩這個本事?」
李凰熙抬頭道:「皇祖母,此人氣得臣孫之母病在榻上,父王因行為有錯而鬱結於心終日不開顏,臣孫是人家的女兒,自然要盡孝道,現在這仇人就在眼前,打她一巴掌還是便宜了她。」
梁蘭鳶猛地抬頭看她,「你胡亂編排於我,公主,我與王爺是兩情相悅,這是長輩的事情,哪輪到你一個晚輩置喙……」既然此事已經揭開了那層遮羞布,她也不怕敞開來說。
自從父親梁博森賦閒在家之後,憑藉著多年的積累,梁府一時半會兒依然光鮮亮麗,但是未來的政治前途成為梁家父女的一塊心病,要造反就得師出有名,而且現在不是最佳時機。皇帝有了親生子,梁家哪能不急,故梁蘭鳶狗急跳牆先是將李盛基拿下,準備氣死王妃,先把名份佔了然後再去圖謀那寶座。
「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當眾說出與人偷情逼人正室讓位的話,真真丟梁家的臉面,皇祖母就不管管嗎?」李凰熙朝隆禧太后道。
「太后娘娘目理萬機,此等不過是兒女親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太后娘娘也管不過來,再說忠王妃現在不正好好地活著?公主是孝道之人,母親還在堂,莫要咒她死,不然才是大不孝。」一旁的青衣公子笑道。
只是那雙眼睛盛滿了倨傲與邪光,讓人看了心中不喜,這是李凰熙對這隆禧太后的面首鍾滿之的第一感官,這樣一個男子靠近權力的核心到底不是好事。
「我們皇家祖孫敘話,關公子何事?」她當即譏嘲道,身為李氏宗親她是不能向這樣的人屈膝。
鍾滿之原本因她年輕漂亮還多看了她幾眼,哪知她說話卻是尖酸之極,當下惱羞成怒地拉著隆禧太后的袖子,「太后娘娘,公主這是不滿臣在此,臣這就告退,不礙太后娘娘與公主的敘祖孫情。」當即真個站起來。
梁蘭鳶冷笑地看著這男人的故作姿態,然後嘲諷地看向李凰熙,與太后的面首打不好關係,只怕將來少不得要被穿小鞋,這個男人的度量並不高。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隆禧太后當即發作起來,竟站了起來,但身子抖了抖,鍾滿之趕緊扶住,「你們一個兩個都見不得哀家好?你回宮是準備氣死哀家嗎?」
「太后娘娘息怒,公主年幼當得好好教全文閱讀。」鍾滿之道。
李凰熙的注意力放在隆禧太后不停顫抖的手上,眼睛瞇了起來,想起出行時梁晏收到的情報,隆禧太后在春節那會兒中風過一次,只是瞞得好,外廷知道的人不多,看來確實是中風了。
對於突然召她回宮的意圖,這會兒她更是心中有數,因想明白了這點,她也沒有必要畏首畏腳,「皇祖母息怒,臣孫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表姑行事不厚道,還請皇祖母為臣孫做主,將這不守婦道的女子另配他人。」
「你說誰不守婦道?」梁蘭鳶怒罵道。
梁晏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梁蘭鳶這憤怒之聲,當即心下不悅,表面卻是笑嘻嘻地給隆禧太后見禮。
隆禧太后看到他心情方才好轉了些許,「起來吧,這些日子聽說你臥病在家,身子可好些了?」
梁博森並未將梁晏出京與遇伏一事向外宣揚,連隆禧太后都瞞著,只說病了,所以此時隆禧太后才會如此一問。
「臣侄的病方才有了起色,這不,趕緊進宮來見姑母聊表孝心。」梁晏笑道,目光瞟向梁蘭鳶與李凰熙,故做不明地道:「二姐與表侄女這是怎麼了?剛剛進來時就聽到什麼不守婦道的話?這是何意?」
梁蘭鳶防備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梁家人不可能站在她這一邊,這梁晏非善類,心中正在苦思計策,哪知李凰熙卻是又一次指她與蕭荇的私情,心中大恨。
隆禧太后不想議論此事,正要岔開話題,哪知梁晏卻道:「這就是二姐的不是了,你與蕭公子之事我也有耳聞,本想著二姐自重不會有事,哪知二姐卻與蕭公子有了瓜田李下之嫌,他連你的臀部長了兩顆痣的事情都知道,唉,二姐當潔身自好才行。」
「你,梁晏,你跟你有什麼仇,你要這樣誣蔑我?」梁蘭鳶指著梁晏怒喝。
梁晏雲淡風輕地睜眼無辜道:「這可是蕭公子親口與我說的,當時我還為因他敗壞二姐的名聲賞了他一拳,哪知二姐真是個不自重的人,身為人弟我豈能幫親而疏理,這可有違君子之道。」最後不忘語氣深長,一副痛心的樣子。
原本有心偏幫梁蘭鳶的隆禧太后立即怒目看向梁蘭鳶,她早已告誡過弟弟與梁蘭鳶,蕭家掌兵權,他們梁家是不能與其結姻親,不然會逼得李齊皇室與他們魚死網破,真個鬧起來沒有一方能得好,大齊完了,他們梁家也就完了。
梁蘭鳶這回大氣都不敢喘,勾引李盛基之事姑母是應允了,但她與蕭荇私下的來往姑母是不許的,急忙給鍾滿之使了個眼色。
「太后娘娘……」鍾滿之會意地柔聲喚了一聲。
「你給哀家閉嘴。」隆禧太后不顧之前的寵愛朝鍾滿之怒喝了一句,最後看向梁蘭鳶,「與蕭家小子之事你就此給我切斷……」
「這樣不乾不淨的女人,皇祖母還要硬塞給我父王嗎?」李凰熙立即問出聲。
隆禧太后的目光犀利地看向李凰熙,將近兩年的時光沒有見到她,現在一見這丫頭沉穩了不少,模樣長開來更是艷麗萬分,只是她似乎不再懼怕自己,這個發現讓她的心裡相當不舒服。
皇帝抬腳進來,除了坐著的隆禧太后之外,眾人忙跪下相迎。
李凰熙忙又將剛才那句話說了一遍,皇帝詫異,然後皺眉看了一眼梁蘭鳶,順帶不滿瞟了一眼鍾滿之,「母后,豈能將這樣的女子許給三弟?我們到底還是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因為鍾滿之,皇帝與太后有過幾次口角,母子倆的關係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再加之那個小皇子的誕生,更是讓兩母子的摩擦進一步加大。
「沒人說要將她許給三兒,你著什麼急?」半晌之後,隆禧太后才不陰不陽地說了這句話,雙目甚至不滿地看了眼梁晏,梁蘭鳶這醜事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口,把她的計劃都打亂了。
「那就好。」皇帝道,「對了,過兩天是皇兒的百日宴,還請母后界時一定要出席。」
隆禧太后支吾兩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個皇孫她是怎麼看也不滿意。
事情到了這地步,皇帝想要說的說完後即咳著讓人扶回去了,李凰熙正要磕頭跪安,隆禧太后終是有幾分虛弱地道:「所有人都出去吧,凰熙留下。」
鍾滿之皺眉看了眼李凰熙,現在才發現太后似乎對這公主有些特別,為此還第一次趕他出去。
梁晏含笑地暗中與李凰熙視線一交,然後就優雅地步出殿外。
梁蘭鳶則是狠狠地剜了一眼李凰熙方才離開,她若再遲些天回來,她就能搞定與忠王爺的婚事,這可惡的女子回來得真不是時候。
「你上前來。」等四下無人時,隆禧太后冷漠地道。
李凰熙聽令行事,聽令地執起硃砂筆聽太后口述回批奏折,這就是她這回進宮有恃無恐的原因所在,普今天下,只有她的字能完全與隆禧太后相似無人能辯,而隆禧太后中風的情況日益嚴重,她又不想讓人猜度她的病情從而令京師不穩,所以才會連下三道懿旨催她進宮。
所以說現在她對她有用得很,又豈會要她的命?
「你還在怨哀家?」隆禧太后突然停下回批的內容,朝她問了這一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孫又豈敢埋怨祖母?」李凰熙恭敬而淡然道。
隆禧太后定定地看了眼她成熟不少的面容,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有了幾分失落,以前也不見得這孫女兒有多得她的心,但她的恭敬之餘還會與她撒嬌一下,像普通人家的祖母與孫女,可現在,卻是君與臣般不可跨越。
那個會向她撒嬌會討她歡心的孫女兒怕是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她突然感覺自己比起那日在大殿中斥她時又衰老了許多,不然哪來的那麼多愁悵蓄滿懷?
半晌見隆禧太后無語,李凰熙也不催促,只是停筆看了眼窗外的秋景,對於一旁的老人在想什麼,她不想去猜度也願去關心。
好半晌,隆禧太后又繼續口述回批內容,小小的偏殿裡面只有冰冷的聲音在響。
等到正事辦完,隆禧太后看著自己這孫女兒有禮而疏離地跪安,她只是疲憊地抬手示意她出去,看著那道年輕的背影,她既嫉妒又失落,為何她會蒼老至此?連筆也握不住,不得不在此時倚重這個孫女。
等到將那年輕的男子抱進懷裡,沾上年輕的氣息,她彷彿又覺得自己有了活力。
李凰熙沒有就此出宮,而是去了當今帝王的寢宮。
在外等了一會兒,隨即聽到通傳聲方才進去,只看到皇帝躺在床上正逗弄著歐陽皇后懷中的兒子,明福公主在一旁,看來和樂融融。
她行禮問安。
歐陽皇后又端起那皇后的派頭讓她平身,「凰熙是來看小皇子嗎?」
「聽聞娘娘產下皇子,凰熙自然要來恭賀。」李凰熙湊上前認真地看了眼快三個月大的孩子,粉嘟嘟的臉龐,長得倒是可愛誘人,可與皇叔卻長得並不相像,瞄了一眼歐陽皇后,其實這孩子長得像她。
「凰熙堂妹,我現在也有弟弟了。」明福公主挑釁地看了她一眼。
「恭喜堂姐。」
明福公主頭昂到一邊去,那高傲的樣子倒是十分討人嫌。
皇帝看她到來,這段時日他單方面終止他們的合作,到底還是過意不去,再說皇兒年幼,對於未來撫佐的大臣,他不得不考慮忠王府,所以李凰熙還是不可或缺的。
他揮手讓妻兒等人出去,半晌,屋裡只剩他們叔侄二人,方才歎氣道:「凰熙是要怪皇叔出爾反爾嗎?」
「不。」李凰熙恭敬地道。
「那就好。」
李凰熙看了眼他鬆口氣的樣子,雖然於心不忍,但是卻不得不打破他現在所謂的幸福,「皇叔,您就半點疑心也沒有嗎?皇室的血統例來不允許他人混淆。」
本來一臉溫和的皇帝聽到這一言,猛地抬起犀利的眼睛看向李凰熙,沉聲道:「你說什麼?」
「皇叔,臣侄不希望看到皇叔受人蒙騙,所以不得不直言以告。」李凰熙不甘示弱地看著他。
皇帝的心中大駭,李凰熙所說的其實正是他不想正視的,說不懷疑是騙人的,只是歐陽氏跟他是結髮夫妻,她不能想像她會給自己戴綠帽,那個孩子是她親生的這是確鑿無疑之事。
「沒有證據之事不可信口開河。」他怒喝。
「臣侄若沒有掌握證據又豈會到皇叔的面前來說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