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妃看了眼這一臉恭順的兒媳婦,無論她如何不給她面子,這兒媳婦都像沒脾氣的人那般忍了下來,從未見她敢反駁她一句的,這麼一想,她心下還是得意非常的。舒虺璩酉
「放下吧。」
靜王妃道:「現在天氣轉涼了,婆母還是趁熱吃為好,不然涼了怕傷及腸胃。」
紀妃隨意應了聲,然後揮手讓她出去。
靜王妃瞄了一眼她的神色,福了福,領著她的侍女掀簾子出去,簾子才遮下,就聽到裡頭婆母的心腹笑道:「娘娘,王妃還是有你心的,奴婢看了看,這宵夜都是娘娘愛吃的。」
然後就是一陣碗筷的聲響,明顯是這心腹正在布菜。
「她是兒媳婦,孝敬婆母那是應份的,有何值得讚頌?」紀妃的聲音明顯不屑。
靜王妃站在那兒聽了一會兒,嘴唇抿得死緊,她不是她生養的,憑什麼一定要孝順她?這個婆母將一切想成理所當然的,好似她的付出不值一提,只是順手拈來的。
袖下的手握緊了,聽到裡頭傳出喝湯的聲音,她諷刺而隱密一笑,隔著撒花紅綢的簾子瞟了一眼,隨即攏緊袖子離去。
及至回到院子,她的神情還是緊繃,心腹嬤嬤上前給她解下披風,報告說王爺今兒傳了人侍寢,不會過來了,而且那人還是上回李凰熙送來的兩人沒犯事的那一個,最後歎了一口氣,「那女子不知用了什麼邪門法術,竟引得王爺寵幸?王妃看要不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靜王妃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水,身體暖和了一點,今兒個是他要歇在她院子的日子,沒想到他還是沒能遵守,冷著臉道:「不用,一個下賤的女子是爬不到我頭上。」直到視線落在兒子身上,眼裡才有一絲暖意。
上前,她伸手給兒子掖了掖被子,難得今夜兒子睡得香甜一些,「下半夜大家要警醒一點,莫要驚醒世子。」只望兒子能睡得好,早點恢復元氣。
靜王府的冤魂之氣非但沒有散去,相反靜王又去請來不少得道高僧前來唸經,這會兒世子李許的病情減輕了一些,反倒是紀妃夜裡驚夢,靜王為此更為操心,身為兒子天天夜裡都給母親守夜,怕那些個髒東西去打擾自家母親。
靜王妃也沒能閒著,親自燉了不少補元氣的湯水侍候婆母,小臉迅速消瘦下去,她這舉動不但丈夫稱許,前來唸經的高僧與下人都看在眼裡,不禁要讚一聲這兒媳純孝。
當這讚譽聲傳到李凰熙的耳裡時,她微微挑了挑眉,心下大曬,靜王妃這人果然上道,難怪常人有言天下最毒是婦人心,遂笑著聲阿三道:「我們就在背後助其一把力,把靜王妃的純孝之名傳得更開些。」
紀妃人雖然精神不振,但還是為了她的大業殫精竭慮,李凰熙是狐精禍國殃民的名聲終是讓一群吃飽了撐著的文官拿來了說事,其中以林大學士最為熱衷。
早朝時就有人提了出來,林大學士更是說:「皇上,太后娘娘,雖說是坊間傳聞,但依微臣之見,不可不信啊,這可是紫天觀的虛元道長親口所說的,為了江山社稷,還請將公主焚燒祭拜上蒼,才能熄蒼天之怒……」
要燒了李凰熙?一眾大臣都看向這林大學士,這人心胸未免過於狹窄,誰不知道他當初與李凰熙有仇怨,現在居然在早朝提出這樣匪夷所思的提議來。
李盛基一臉的怒容,正要出聲之際,武將一列的岳將軍站了出來,「微臣附議,本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凡是對江山有威協的人和事都要第一時間清理乾淨,才能保我大齊千秋基業。」
隨即有一部分言官也站出來表示自己的憂心。
「一派胡言。」李盛基也站了出來力陳自己的觀點,隨著靖王一脈被毀之乾淨,他也知道自己離那張龍椅是越來越近了,想明白後行事又比前段時間的小心翼翼略有不同,隱隱可見當年乖張的一面。
身為姻親的杜太傅也站出來支持李盛基,反而身為百官之首的梁博森三緘其口,一言不發,看似中立,實則他也贊成將李凰熙燒死,那個女子過於妖孽,死掉是最好的。
隱在簾後的隆禧太后利眸看到殿下面那群臣子分成兩派爭論起來,老臉上面無表情,前座上的皇帝李季基偷瞄了幾眼老母親,也未能猜透她的心意。
對這侄女他一向還是維護居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隨即開口,「眾卿安靜……」
可惜這天子的威信到底不強,下面一眾臣子仍自顧地爭論起來,沒人聽到天子那聲並不雄厚的聲音,這是狠狠地掃了天子的臉面,皇帝的神色頓時又陰沉又難看,正要大拍一下扶手處。
後頭就傳來了物體摔在地上的聲音,這一聲脆響讓殿下的人都停止了爭論,紛紛舉目看向簾子後的隆禧太后,只見在簾子前龍座旁一隻青龍黃瓷茶碗已經摔成了一朵花,靜靜地開放在那兒。
「臣等知罪,娘娘息怒。」
文武大臣齊齊下跪,聲震金鑾殿。
就連皇帝也沒能在龍椅上安坐,而是急忙起身躬著身子站在一旁,「母后?」
「不是很能吵嗎?怎麼不接著了?」隆禧太后陰深深的聲音在簾子後傳了出來,更是讓人聽得頭皮發麻,「虧你們都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子不語怪力亂神也,見識還不如哀家一介婦人,真是白讀了多年聖賢書。」
一眾臣子大氣都不敢喘,只能跪在原地再喊「臣等知罪……」
「哼,知罪?依哀家看你們從來不知道罪字如何寫?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傳聞,你們不去追究那些人亂議皇族的罪,偏還在早朝上爭論,真亂我們大齊的臉面。長樂公主身具哀家的血脈,你們說她是狐妖禍國殃民,豈不是也在妄議哀家?」隆禧太后的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帶著怒火。
挑起這爭端的林大學士一頭的冷汗,這隆禧太后竟袒護李凰熙至此。
整個早朝都籠罩在隆禧太后的怒火下,最後以林大學士出言不慎貶官而告終。
早朝的事情很快就傳到梁晏的耳朵裡,藉故光明正大與李凰熙接觸的他此時正與她對坐而弈,笑著道:「沒想到她倒真是疼你。」
李凰熙下了一子,挑眉看他,「她是我祖母,不疼我難道疼你?」
梁晏聽她說得傲氣,小臉上的喜悅還是能感染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樑,惹來她不悅地抗議了一句。
「梁蘭鳶回府了。」他收回手,不緊不慢地說了這一句,執起白子放到棋盤上。
李凰熙卻似沒有聽聞,良久,才慢悠悠地道:「哦?她那病好了?」
「也該好了,本想讓她就那樣死去的,誰知謝氏看得緊,倒也不好下手,她私下可能已經找了別人看過診,應是知道自己著了道兒,卻不聲張,低調返京。」梁晏道,那大夫人謝氏到底對他不壞,這點恩情還是顧念一二。
李凰熙的秀眉皺了皺,這次為了對付陰險的紀妃,不得不妥協讓梁蘭鳶回來,有她在才好行事,聽梁晏的話外音是這回梁蘭鳶的性情是長進了不少,要她一切小心,遂雲淡風清地道:「她要來就來,我又有何懼?只要她不死,她始終還是要回來的。」
素手下了一黑子後,她挑眉而笑,若是剛進京時也許還會擔心多些,現在她已經真正為祖母所喜愛,倒是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梁晏的眉眼笑了,這樣的李凰熙很是迷人,身隨心動,他的大手一伸將她撈到懷裡親吻一番,兩人唇舌頭糾纏,她的手漸漸地攀在他的頸項上回應他的熱情。
現在要等待的就是梁博森的生辰宴的到來。
懷恩做為高僧也被請到了靜王府超度亡靈,當看到那神情有些許憔悴的紀妃時,他皺了皺眉,「娘娘若不放下心事,怕這經念得再多也是枉然,一切皆有因果也。」
紀妃柳眉一挑看向這俊俏的和尚,年紀輕輕怎麼口無遮攔?表情上滿是不悅,聽他的話好像做孽的人是自己一般。
一旁的老和尚,明顯是白馬寺住持雙掌合十道:「施主莫要見怪,貧僧這徒弟雖年幼,但在佛法上頗有造詣,施主還是聽信一二為好。」
紀妃的臉色更為難看,下意識再看了一眼懷恩,心中的疑心漸重,莫非這世上真有因果循壞?那戶部尚書的女兒不是她親手所殺,卻是因她而死,所以她的冤魂纏上她讓她不得安眠?
這麼一想,紀妃的心事明顯漸重,脾氣越來越暴躁,靜王妃就挨了她不少罵,好在這兒媳婦忍功一流,沒當一回事,繼續服侍婆母。
梁博森的生辰宴如期到來,府裡自是張燈結綵,建京城的高官都一一前來恭賀,畢竟是當朝宰相,想要巴結的人多得很,禮更是收到手軟。
三個嫡子都在門前迎客,更顯得府裡人氣充足,梁博森自是高興萬分的撫鬚而笑,紅光滿面。
隆禧太后的親至更是榮耀之極,梁博森親自迎接。
李凰熙隨侍在隆禧太后的身邊,與謝夫人說了幾句話,但沒在人群中看到梁蘭鳶,看來她今夜是不打算出來了,目光再掃了掃,敷了一層粉的紀妃落入她眼中,嘴角勾了勾,這大伯母還是如期而至了。
靜王妃的目光暗暗看向李凰熙,朝她微微一點頭。
李凰熙臉上的笑容更盛,與靜王妃交換了一個視線,不知過了今夜,大伯母還能繼續冷艷高貴下去嗎?她開始有所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