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讓李凰熙皺緊了眉頭,靖王已經伏誅了,子孫更是流放三千里棄軍塞外,可以說對皇位已經沒有了必爭的能力,只要眼不瞎的人都知道她父皇沒儲君之名,卻有儲君之實。舒榒駑襻
「建京府尹怎麼說?」
李茴繃著臉道,「他倒是一直陪笑臉,不過說孫家表弟打的人也是大有來頭,他不好做主放了人,所以此案還要開堂過審,更表示要稟公辦理,若是因為忠王府的原因就循私枉法,那他不配當這個建京府尹。」鼻子一哼,「他這是說得好聽,凰熙,我總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李凰熙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正要與兄長相商,就聽到孫撫芳派人來喚他們兄妹過去,看來是為了沒能領回孫磊而著急了。
果然,一踏進暖閣,孫老夫人就不停地抹帕子,孫茹更是一看到李茴進來就撲上去,我見猶憐地哭道:「小王爺,真的不能救我哥脫腦苦海嗎?他從來沒有在大牢裡面呆過,若現在有個三長兩短,我與祖母都不知道該如何與我爹交代……」身子還晃了晃。
離她近的李茴惟有伸手扶了下她的肩膀,「孫表妹也不用如此難過,孫表弟到底與忠王府有姻親關係,建京府尹不至於太過為難他,只是些許苦頭是免不了的。」看她站定,即君子的放開手。
李茹原本想順勢挨他更近些,哪知這呆頭鵝卻是如此不解風情?不禁心中氣結,他就不會趁機安慰一下自己嗎?難為她哭得如此具美感。
李凰熙看了一眼這個兄長被抓進府衙仍有心情做戲的表姐一眼,朝身後的姜嬤嬤道:「還不扶著表小姐坐下來?」
姜嬤嬤趕緊上前兩手鉗住孫茹坐到雕花黃梨木的圓椅內,動作看似恭敬,但卻不容拒絕,被鉗住的孫茹想要掙開這個老太婆,含淚的兩眼有幾分急切地看著李茴,正要呵斥忽而想到自己初來乍到,故暗中狠狠地剜了眼姜嬤嬤,順勢坐了下來。
上方正安撫孫老夫人的孫撫芳看到母親止了淚,不禁責備地看了眼李茴,怎麼一件小事也辦不好?「凰熙,看來還須你父王出面才好,派人去看看你父王回府了沒有?明知道今兒個我娘家人來,他怎麼到現在仍沒見到人影?」
李凰熙正要回話,管家就急匆匆地進來躬身稟報,說是王爺回府了,不過喝得酩酊大醉,正發著酒瘋。
「什麼時候不醉偏在這個時候大醉?」孫撫芳憤怒地起身,想要趕到丈夫的院子發作一通,不過看到老母親憂心的眼睛,方才忍氣坐了下來,努力表情平整地道:「讓娘笑話了,王爺怕是在外應酬多喝了幾杯,他素來不這樣的,最近娘娘稱讚了他幾句,一時高興免不了多喝了。」
孫老夫人一臉瞭然地輕拍女兒的手,「娘都明白,只是……苦了我兒……」看這樣子,女兒跟著女婿也沒見得有多少福可享,可見當上王妃又如何?惟一的好處是提攜了娘家大哥,只盼自家兒子的官可以做大點,這樣女兒也好有個依靠。老眼瞟了瞟女兒的兩個兒女年紀都還小,不由得暗歎一聲。
孫撫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看到母親心疼的眼神,心中一委屈頓時就說不出話來,「娘……明兒等王爺的酒醒了……我再讓他去把侄兒從衙門裡領回來……」
李凰熙看到母親這個樣子,對孫磊這個表哥再咬牙切齒也不得不站出來,上前笑著道,「娘,您忘了還有女兒?好歹我現在也是太后親封的公主,就我與大哥走一趟去將表哥領回來好了。」
孫撫芳看著女兒那輕鬆的表情,心中卻是不大樂意的,都天黑了還往外亂跑,往後就算有公主的頭銜如何還能許人家?所以嘴唇抿得很緊就是不吭聲。
孫老夫人的眼睛一亮,外孫女兒得封公主的消息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聞了,這對女兒來說是好事情,只是看到女兒嘴角抿緊的樣子,瞬間就明白了女兒的心思,惟有道:「外孫女兒是公主但也不好拋頭露面……」
孫茹一看祖母的神色就知不好,趕緊起身朝李凰熙屈膝道:「那就有勞表妹了,表妹是公主,這回應能將我大哥領回來,我孫家定當銘記表妹的大恩。」幾句話說得冠冕堂皇。
孫撫芳卻是立即雙眼如刀般看向孫茹,這個侄女太不像話了,長輩說話如何輪到她插嘴?再說一個男兒在牢裡呆一宿會死嗎?她的凰熙閨譽就不要了嗎?若不是怕讓身邊的老娘為難,她當即就發作了孫茹。
孫茹感覺到這姑姑不若剛剛初見時那般和藹,面孔當即冷了下來,到底是王妃,那威儀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到了舌尖的話竟是如何也說不出來。
孫老夫人見狀,暗暗給孫女兒使了個眼色,怎麼如此不曉事?一來就說錯話,惟有為孫女兒的失言打圓場,「茹兒到底年輕不曉事,外孫女兒還是不要去為妥,現已天黑了……」
李凰熙的眼裡有著不屑,這外祖母稱呼孫茹一口一個茹兒,稱她卻是外孫女兒這見外的四個字,可見親疏厚薄,她這麼做可不是為了孫家,而是為了她的母妃,「外祖母,不礙事的,左右有大哥陪著去,別人也不會說閒話,母妃身懷有孕,正需要外祖母好生陪著,以期順產。」看到母親不悅地要開口,忙行了一禮,「母妃,女兒去去即回。」
不待孫撫芳說話,她給李茴使了個眼色,兄妹二人一前一後挑簾子離開。
孫撫芳臉有不豫,見到娘家人的喜悅頓時一消,本打算親自引她們到收拾一新的院子去的,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情了,扶著侍女的手站起來,淡然道:「夜深了,我也覺得乏了,娘與侄女兒舟車勞頓怕也是累著了,女兒已備妥了院子還有新做的衣物,就讓許嬤嬤領你們過去先安頓下來。」頓了頓,「待會兒侄兒回來後就不用到我這兒問安了,先去歇吧,明兒再說。」
她的女兒親自出面,這孫磊是十有**能順利領回來的,她何嘗不知道女兒比丈夫腦子靈活,比李茴面子大?只是身為母親的到底心疼女兒,擔心這樣下去將來能許到什麼樣的夫家?女人太厲害了,沒有男人願娶回家,到底壓著男人一頭,這樣的夫妻能和睦的還是少。
孫老夫人看女兒這神態就知道她心情不舒爽,不在風頭浪尖上招惹她的不快就是,兩母女哪有隔夜仇的,過一宿就會好,她最是寵愛兒女的人,遂也不計較,、起身拉著孫茹就告退。
孫撫芳沒有說什麼,手輕摸著渾圓的大肚子,由侍女扶著時內室歇息去了。
許嬤嬤是孫撫芳出嫁時陪嫁來的,原就是孫家的家奴出身,孫老夫人自然少不了與她溝通一番,探問這忠王府裡面的事情。
許嬤嬤也不是那笨的,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自然心中有數,滿臉笑容地回答孫老夫人的問話,能說的就說個詳細,不能說地就打哈哈過去,就連一旁的孫茹也聽得出這個家奴沒有盡心回話,坐在客院的羅漢床上拿眼瞟了瞟,不屑地低頭喝茶。
等許嬤嬤離去後,由自家奴僕整頓行李,李茹才對孫老夫人憂心道:「祖母,孫女兒總覺得姑姑好似不太歡迎我們?剛剛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孫老夫人嚴厲地看了眼孫女,「別亂說話,來時我就告誡你們兄妹不要惹事,不要惹事,你們一個個都不聽我的,好吧,現在一來就丟盡了顏面。你往後可要機靈點,我也瞅了瞅那小王爺,倒是長得一表人才,你姑姑不大喜歡他,若你能與他締結鴛盟也算與孫家有了關係,相信你姑姑會高看他幾眼的。」
孫茹一聽心中大喜,上前給祖母輕捏了捏肩骨,父親不大贊成她們的想法,可她想到能當郡王妃,那於孫家而言也是好的,看看父親若不是有個當王妃的妹子哪能調任湖州太守?
祖孫二人自然又商議了一番,稍事梳洗後也沒有躺下,自然是在等孫磊。
建京府衙,李凰熙坐在圓椅內輕茗了一口茶水,說明了來意後打量起這府尹,長得挺糟心的,不過看那長相也不像個不識時務的人,看他一直能沉住氣沒有大肆搜查綺春樓就知道這人行事謹小慎微,現在卻為難起忠王府,怎麼想都有幾分不妥。
建京府尹皺緊眉頭,一臉為難地看著李凰熙,「公主,不是臣硬要扣著人不放,臣已對小王爺道了個明白,也希望公主不要為難臣。公主的表哥打傷的人也是大有來頭的,此事……」
「哦,我表哥打傷了何人如何大有來頭?」李凰熙皮笑肉不笑地道。
建京府尹假意歎息一聲,「對方是岳將軍之子,兩人因為一個賣身的歌女產生了口角,結果令表哥一時氣不過就揮拳相向,岳公子一時不察被打得摔下馬去,聽說摔得很嚴重,岳將軍找了太醫來診治,聽說有可能以後都要癱瘓在床。」舔了舔嘴唇,「岳將軍素來又最疼這個兒子,一時震怒,非要建京府衙嚴懲行兇者,還說……」話至此停頓了下來,一雙浮腫的眼睛瞟著李氏兄妹。
李茴皺了皺眉,「怎麼我下午來時你一直不肯說?現在才說傷勢嚴重……」這分明表明其中有詐。
李凰熙抬手示意自家大哥稍安勿躁,很明顯對方是留有一手應付忠王府下一撥的人,不是她就是她父王,將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擱,冷笑一聲,「還說什麼?」
建京府尹吊足了對方的胃口,賣足了關子,方才狀似一臉關懷緊張地道:「岳將軍說一定要扣押此人,明兒好上金鑾殿告御狀,為自家兒子討回公道,忠王爺縱妻子娘家侄子行兇,公主您看看,臣又怎敢輕易放人?這可是此案的關鍵人物。」
李凰熙沒有吃驚的表情,為什麼堅持今夜前來?為了母妃還是其次的,其實她也隱約感到一絲危險,所以來探聽建京府尹的口風才是最重要的。她雖然掛著公主的頭銜,但到底在朝廷裡面沒有一官半職,所以這建京府尹表面上對她恭敬,實則還是蔑視,方才一點也不保留地將岳將軍的意圖道出。
前世時就知道孫磊是個浪蕩子,所以她一直不太上心這個事,若不是建京府尹的行為讓她起了疑心,她還不可能走這一趟。現在這件事不再單純是行兇打傷人了,可以說已經被有心人用上了,她懷疑搞不好這件事由頭到尾就是一個陰謀。
她的表情沉著冷靜,倒是讓建京府尹吃了一驚,不過轉而一想這個公主八成不通政事?不就種了個爛甘薯得了個封號,那是太后偏愛,到底只是一個陪太后打發時間的玩物。
忠王若背上一個縱容子侄行兇的名聲,那就是私德有虧。
半晌,李凰熙道:「此案的目擊證人都證明了是本宮的表哥行兇了?」
「當時在城門處引起了極大的騷動,怎會沒有目擊證人?那賣身的孤女正安置在府衙裡面,還有路過的證人也找了五個,都按了手印,來人,將那畫押的證詞拿來給公主過過目。」建京府尹高聲道。
沒多時,府衙裡的師爺就捧著證詞進來了,恭敬地擺在李凰熙的面前。
李茴拿起一份就看,上面將孫磊打傷岳將軍兒子的經過寫得詳細明白,下方更是按了手指膜,可見沒有造假,這回原本淡定的心裡開始有些惴惴不安。看了眼妹妹,想要與她商議一下,卻看到妹妹拿起後只掃了一眼,並沒有詳細看內容即放下,很快又拿起另一份看了看,前後僅僅只有一個呼息的功夫,她又放下了,速度快得他暗暗結舌。
旁邊那看似品茶的建京府尹看到李凰熙這囫圇吞棗的行為,心下大詫,一份證詞那麼快就能看完?不可能吧,這個公主美則美矣,果然是草包,他下了定論後眼裡漸生不屑。
不到半刻鐘,李凰熙就看完了幾份證詞,將最後一份放回托盤裡面,然後將其拿起直接塞到目瞪口呆的師爺懷中,捧起茶碗輕茗了一口。
「公主可是看完了?」建京府尹道。
「看完了。」李凰熙瞇著眼道。
「證詞內容可有問題?」建京府尹追問。
「不知道。」李凰熙微挑眉道。
這話一出,李茴險些吐出一口茶水,建京府尹與師爺二人更想要罵一句,他娘的,你是不是耍我們啊?
努力壓抑下心頭怒火,建京府尹硬擠出一抹笑來,「公主沒細看,不如就由臣轉述一遍,這些證詞絕對是真實的,就算公主要找那歌女及行人出來對證,臣立即就去找他們來……」
「不用這麼麻煩了。」李凰熙立即打斷他的話。
「既然公主如此深明大義,夜也晚了,公主還是請回府吧,臣會派人沿途護送公主。」建京府尹起身趕人。
李凰熙卻是不動,依舊在那兒悠閒地喝著茶水,這姿態看得人火冒三丈,但又發作不得,建京府尹又不能硬把人往外趕,好歹此人還是大齊惟二的公主。
氣氛沉靜了好半晌,李凰熙才放下茶碗,「建京府尹,借一步說話。」
「啊?」建京府尹猛然看她一眼,只見到這公主一反剛才的悠閒,漂亮的鳳眼裡面一片漆黑,「臣不好與公主獨處……」
「若是我當眾說出來,只怕府尹大人這烏紗帽不保……」李凰熙冷笑道。
建京府尹這時候意識到事情似乎不按自己所想的發展,雙眉皺得可是以夾死幾隻蒼蠅了,最後無奈地起身,「公主,裡邊請。」
李茴想要阻止妹妹與建京府尹半獨談話,猛然抓住她的手,「我陪你進去……」
「大哥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李凰熙將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推脫下來,朝他安撫地一笑。
李茴方才一臉擔心地站在原地看著妹妹與建京府尹進了隔壁的內室秘談,時間過得很快又似很慢,他在原地來回地踱步,不停地朝那竹簾處張望,怎麼還沒談完?
就在他等得不耐煩之時,建說府尹一頭冷汗地親自捲起竹簾送李凰熙出來,臉上賠著笑容,當即無恥地改口,說是證據尚有不足,衙門的牢房到底是陰涼之地,還請公主將令表哥領回去為妥的話,態度更是一百二十度的大轉變,看得他驚奇不已,妹妹到底是如何說服他的?
沒一會兒,就有衙役押著孫磊過來,他一看到這對年輕的男女就知道是忠王府的人,頓時朝那後方的衙役狠踢了一腳,「都說爺是有後台的,你們還不信?現在見著了吧,哼。」
李凰熙真覺得他丟臉,僅看了一眼連話也沒說,就讓李茴拎著孫磊出了建京府衙,建京府尹還親自送出門,等看到忠王的人上了馬車後即陰著臉轉身進到衙門裡頭。
馬車到了拐角處,李凰熙嫌惡地看了眼一直想要討好她的孫磊一眼,朝自家大哥道:「哥,派人送表哥先回府。」
李茴沒有多問,拎了孫磊下馬車扔給胡漢三,著人將不甘心的孫磊押上馬往忠王府趕,等看不到人了,方才轉身上馬車。
馬匹「的的」地被趕進了暗巷。
「凰熙,你用什麼辦法讓建京府尹放人的?」李茴立即追問。
李凰熙神秘一笑,「其實沒有什麼,只是建京府尹丟失了官印,他在文書上蓋的印記都是假的。」看到自家大哥口大張,她又道:「我們在這兒等消息,我已經暗中派人盯緊建京府尹,我倒要看看他是誰家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