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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零六章 建京風雲(51) 文 / 築夢者

    第一百零六章建京風雲(51)

    外面的枝頭鳥兒在歌唱,桓嬤嬤卻沒有心思去欣賞,直煩得想叫人將那些鳥兒打落下來,只是現在這院子裡聽她命令的人不多了,梁晏生辰那天回來後就召集過院子裡的僕從,當著眾人的面給她難堪發落了她,讓她帶著身邊的侍女到別莊去住。舒骺豞曶

    猶記得當時她聽後一臉的不可思議,在梁晏還小的時候,就連梁博森都沒有動她,而是遵守著當年給主子的承諾,她一直留在梁晏的身邊,照顧他長大,防著別人侵奪他的利益,頂著下人的身份幹著主子的活兒,她漸漸忘了自己卑賤的出身,忘了這院子真正的主人是梁晏。

    「嬤嬤年紀大了,還是到別莊怡養天年吧。」這是她小心拉拔大的小主子從嘴裡冷淡說出的話,那俊美無儔的臉上哪有昔日對她的溫情。

    她嚅動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渾濁的眼裡只有淚水在流,什麼養老?那是變相的驅逐。

    小主子似乎看出她眼裡所要表達的話,那背著手要走的身姿一頓,冷冷地看著她,「嬤嬤,你知道我生性最恨的是什麼?我給過你機會,告訴過你不要觸犯到我的底線,可你卻將這一切都當成了耳邊風,嬤嬤,我不能再留你了。」

    是為了李凰熙,當時她的臉上蒼白的一滴血也沒有,小主子知道了她不使計要讓他兩人生隙的事情,所以為了李凰熙,他要驅逐她到什麼別莊去養老。

    正想著心事的她,看到侍女奔著進來,渾濁的眼裡還閃著希望,「你有跟公子說我病了的事嗎?怎樣?」

    侍女搖了搖頭,「嬤嬤,三公子門口守著的人不讓我進去,說……」頓住,不敢再往下說了,拿眼不住地瞟她。

    「說什麼?」她不禁大聲地嚷了起來,「你倒是說話啊。」

    侍女看她急得咳了起來,忙上前扶住她,「他們說三公子下達過命令,除非嬤嬤去辭行到別莊去,否則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三公子……」

    桓嬤嬤倒吸一口涼氣,為了挽回局面,她不得不用生病為借口,以期梁晏會心軟再讓她留下,哪知他這回是鐵了心要將她遣得遠遠的。

    兩眼茫然地躺到床上,看了眼這惟一還熟的侍女,她身邊的大部分心腹都被小主子置換了出去,獨留下這個心思單純的女孩,梁晏的決心是堅定得不能再堅定,她這會兒是什麼都想明白了。

    掙扎著爬起來,朝那心思單純的侍女道:「去,收拾一下簡單的衣物,我們起程吧。」

    「嬤嬤?」小侍女一臉哭相。

    「你若不願隨我離去,我也不勉強你。」桓嬤嬤握住這個單純的侍女,「那你就留下吧,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一個好去處的……」

    侍女拚命地搖頭,表示她願意陪桓嬤嬤前去別莊。

    簡單收拾妥當後,酌量嬤嬤拄著拐仗由這個心思單純的侍女扶著到了梁晏的門前,挺直腰道:「給我通傳一聲,就說……」頓了頓,「就說桓嬤嬤來給公子辭行了。」

    那兩個守門的人看了眼一向強勢的桓嬤嬤露出得的蒼老姿態,心裡都咯登一下,抿著嘴一句也沒有說就進去退報了。

    屋子裡仍燃著寧神定氣的香味,桓嬤嬤一臉落寞地進去,看到梁晏正盤腿坐在羅漢床上與葉紅魚下棋,聽到她的聲響連頭也沒有抬。

    她有些貪癡地看著梁晏,再度困難地道:「小主子,老奴……走了……您要記得按時就餐,別太辛勞了……」嘮嘮叨叨了一段要梁晏注意身體的話。

    這樣一番深情並茂的話就連一向與桓嬤嬤勢成水火的葉紅魚聽得也感動起來,那雙妖嬈嫵媚的眼睛同情地看了眼桓嬤嬤比平日蒼老了十歲的面容,眼角卻是瞟向梁晏,只見到對面執黑子的男子俊美的臉上卻是半分動容也沒有,似乎並沒有聽到他一向敬重的老嬤嬤那傷感的辭行話。這個男子果然不是她能招惹的,也不會是那個對她一心一意的良人,葉紅魚此刻想到。

    梁晏將黑子下到棋盤裡面,頭也沒抬,「葉紅魚,我贏了。」在葉紅魚反應過來看向棋盤時,他方才抬頭看向那僂著腰的桓嬤嬤,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輕揮手道:「去吧。」

    桓嬤嬤忍不住哭了出來,老淚從那雙渾濁的眼裡流了下來,彎下身子給梁晏磕了一個頭,方才拄著拐仗帶著泣音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廳堂,梁晏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這老嫗方才哭了出來。

    屋子裡的葉紅魚看到梁晏起身立在窗前,那兒可以看到桓嬤嬤被身子單薄的侍女扶著離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她才道:「其實你對她也不是那麼無情,這是何必呢?」若她是桓嬤嬤會覺得無比的淒涼,自己辛苦帶大的孩子就為了一個女人而趕自己離開。

    梁晏卻是很快就轉身,著一旁的小廝將窗簾子拉上,立刻屋子裡的光線暗下了許多,葉紅魚卻是回頭看著他,暗暗皺緊了眉頭。

    「葉紅魚,不要試圖揣摩我的用心,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梁晏看也沒有看她道,桓嬤嬤是必須一定要走的,他不想日後要到舉劍向她的一天。

    葉紅魚聞言,身子震了震,隨即轉開目光。

    忠王府裡梧桐院的正廳裡面,氣氛十分的壓抑,夏荷連頭也沒敢抬,只敢拿眼瞄向那跪在廳中著青翠衣裝的冬青,這個丫頭不是省油的燈,當年連二郡主李雲熙也曹到她出賣,就因為冬青背主求榮,她一向都看不起她。

    坐在主位的李凰熙輕茗了一口茶水,絕美的臉蛋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有的只是冷然,這讓一向熟知她的兩大侍女都心頭打顫。

    進來這麼久,郡主只是瞟了她一眼,威儀地輕喝了一句跪下,冬青不明所以地跪了下來,只是直到她的腿跪麻了,郡主仍沒有再做聲,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自己哪兒做錯了?莫非是她暗挑李茴與杜語喬生隙的事情讓郡主知道了?心裡不由得一慌,隨後又搖搖頭,那天在迴廊處只有自己經過遇上了杜語喬,並沒有別的僕人在一旁,不然給個天她做膽她也不敢背著李凰熙做這件事。

    怕是別的什麼差事自己沒辦好,她不禁給自己派了一顆定心丸,表情這會兒也從容起來,郡主讓跪那就跪吧。

    直到氣氛壓抑得兩個大侍女都喘不過來的時候,姜嬤嬤掀起簾子進來,一身褐色比甲的身影出現在廳中,後面還跟著一個老實忠厚的漢子,那漢子著了一身灰色的衣衫,一臉的憨相,有些不安地垂著手跟在姜嬤嬤身後進來。

    這漢子的兩眼不敢斜視,而是學著姜嬤嬤般行了個不標準的禮。

    姜嬤嬤迅速瞟了眼冬青,道:「郡主,您讓找的人已經找來了。」

    李凰熙這才抬了抬下巴,一雙鳳眼凌厲地打量在那漢子的身上,看得對方膽怯地低下頭,看這樣子應該不是壞心腸的人,這時方才看向冬青道:「冬青,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齡,本郡主就不留著你,這是我給你找的夫婿,待會兒你就收拾一下隨他離開梧桐院,我再給你一百兩的安家費,也算圓了你我主僕一場的情份。」

    冬青錯愕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要將她嫁給這樣粗鄙的漢子?她不要,死也不要,「郡主,奴婢不想出院子,奴婢若做錯什麼事,還請郡主明示,奴婢改,奴婢不想跟著這樣的人過一輩子……」

    「啪」的一聲,李凰熙的手拍打在案桌上份外的響,表情更嚴厲了幾分,「你賣身進忠王府,我是你的主子,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冬青,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好心給你留幾分面子,你卻不領情?本郡主若真的心狠起來,你是一點好也討不到的。」

    冬青的臉色蒼白起來,張著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腦海裡面一片空白,想到那天李茴拉她離開後,她心情雀躍地隨他走過兩個迴廊,他就甩開了自己,沒再看她一眼,在她一臉錯愕地正要出聲之際,他從袖子裡掏出一瓶藥粉遞給她,囑她擦上,然後就再沒說什麼背著手離去了。

    她終究沒有進到他的眼裡,這是她倚在紅柱子後看著流淚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想到的,她的手緊緊地攥著那瓶藥粉,靠著柱子嚶嚶地哭了起來,就因為她是侍女出身,所以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嗎?越是這樣想,她的心就越不甘。

    此時她似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舌頭般噙淚道:「郡主,奴婢為自己而爭有何錯?郡主沒有喜歡過一個人,自然不知道為了他寢食難安的滋味……」

    「住嘴。」姜嬤嬤怒喝一句,這個冬青到了這步田地仍要隨口胡言,看到她的眼睛帶著不屈,她想也沒有想,上前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冬青的臉立即就腫了起來,可見姜嬤嬤的力道有多大,只能用雙眼恨恨地看向這個老太婆,一向最愛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老太婆。

    李凰熙沒有喊住姜嬤嬤,而是看向冬青,冷聲道:「冬青,當日我問過你的話,你可還記得?」

    冬青的臉一愣,去年她到郡主身邊侍候時她的問話,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依著本心去行事,現在想起卻是一臉的發燙,臉色更為蒼白起來。

    李凰熙看了一眼蒼白臉色的她,冷冷一笑,「我說過,若你有一天起了歪心思,我絕不會饒了你,現在我哥娶親在即,冬青,我是萬萬不會留你待在忠王府裡面,給你找了婆家,已是對你仁至義盡了。」

    「就因為奴婢只是奴婢,所以沒有資格靠近小王爺嗎?」冬青終還是抬頭帶著一絲不忿地道,「出身不是奴婢可以選擇的,只是奴婢的命沒有郡主好,沒有杜太傅府上的千金好,所以奴婢連愛慕的資格也沒有嗎?」

    姜嬤嬤狠狠地看過去,這個冬青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用這樣的態度與郡主說話。

    李凰熙起身走近冬青,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與她對視,透著紅亮色澤的嘴唇吐出的卻是冰冷的字句,「你真的認為自己失敗的原因在於你是奴婢的身份嗎?」

    「難道不是?」冬青鼓起勇氣道,不自覺地舔了舔自己乾涸的嘴唇,「郡主,奴婢沒有不自量力地想要成為小王爺的正室,若是郡主記得昔日奴婢立的功勞,那就讓奴婢伴在小王爺的身側就好……」

    「冬青,你到現在仍沒有看清事實?」李凰熙不禁嘲笑道。

    冬青雙眼戒備地看著她。

    「當日我就給過你機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隔一段時日就偷偷地到大哥住的院子去接近他,以我的名義送吃的次數可不少,本郡主並沒有阻止你,就是看你能不能讓大哥動心,那會兒可還沒有杜姐姐的出現,」李凰熙臉上的嘲笑更濃郁,手指甲也狠狠地刺進冬青下巴的肉裡,「可惜,你不能令大哥動心,他一次也沒有在我的面前提起你,更不用說主動討要你去伺候。冬青,本郡主是萬萬不會讓你成為他後院裡面的那顆老鼠屎。」

    李凰熙的嘴角噙了一抹莫明未測的笑容,冬青感到下巴一陣刺疼,頭腦還沒有想明白,沒一會兒,郡主甩開她的下巴,大聲吩咐人掀起簾子。

    她下意識地轉身看去,站在簾子外的人不正是李茴嗎?

    他皺緊眉頭看向她,眼裡有著一抹不掩飾的厭惡,看到這裡她不禁跌坐在地,他都聽去了自己的話,知道她是有意要離間他與未來的郡王妃,眼睛一閉,終究止不住那傾洩而出的淚水,只能帶著濃濃的泣音道:「小王爺,奴婢不是有意要這樣做的……」

    李凰熙沒有看向她,這樣存了壞心腸又要心抱幻想的女人,很傻很可恨,她彷彿看到那一個跌落在庵堂階梯上的女子,身上的那個血窟窿不停地流著血,飛蛾撲火的愛情也是要用腦袋的,不然終要付出代價。

    她指著那個哭泣不已的侍女問著自家大哥,「哥,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李茴一臉茫然地看著妹妹,這個侍女他認得,可不代表他有興趣知道她的名字?

    當李凰熙那樣問的時候,冬青一臉希冀地看向李茴,這麼長久以來的接觸,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哪知道卻看到他皺緊眉頭,一臉淡漠地道:「凰熙,別鬧了,我哪知道這個侍女叫什麼?既然她是如此包藏禍心之人,直接就攆她出府得了,看了都嫌噁心。」

    噁心?

    這是他對自己的觀感,冬青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一臉英俊的小王爺,從情竇初開之際,她就戀著他,可換來的卻是這兩句傷透人心的話,此時,她的身子一軟癱在地上。

    李凰熙一旋身坐回主位,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同情,朝那名一直愣在那兒的漢子道:「你現在就領著她回去吧,她好歹在我這兒侍候了一場,你給本郡主聽著,娶了她就要盡量對她好一點,本郡主可不希望聽到你虐待她的風聲傳進耳裡。」

    那名漢子忙不迭地點頭,以他窮苦人出身的身份,要娶到冬青這種長相標緻堪比小戶人家千金小姐的大侍女,那是想也不用想的。

    「郡主,奴婢不願,不願啊……」冬青看了眼一臉驚喜的漢子,滿臉的不甘心。

    「冬青,你也給我記著,你的賣身契還捏在我的手裡,若你敢逃走,我就報官處理,逃奴是什麼下場不用我再教你。」李凰熙面冷聲也冷地道,「不過你也別灰心,等你與他生下了孩子,本郡主自然會將你的賣身契還給你。」手一揚,「好了,拉你的妻子一道回去吧。」

    冬青的臉上一怔,郡主這是要絕了她的退路,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粗鄙的漢子已經一把粗魯地拉起她往外走了,她哭她喊她罵都不頂用,甚至兩手摳緊那門框,也被那壯漢重手地掰開。

    一出了廳堂,那個壯漢甚至一把將冬青扛了起來往外走,冬青氣得狂打他的背,一點也沒有阻止他離去的步伐。

    杜語喬走過迴廊的時候,看到這一幕,臉上滿是震驚,姜嬤嬤朝她屈膝行了一禮,被粗鄙大漢扛著的冬青抬起淚眼看向她,眼裡的恨意讓她皺緊眉頭。

    「活該。」她身邊的侍女道,「盡幹那下流事,這回連府裡的管事也沒配上,配了個莊稼漢,小姐,這回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依照冬青這樣級別的大丫鬟再不濟也會配個小管事,日子過得可是堪比小戶人家。

    杜語喬警告地看了眼自己的侍女,看到侍女閉嘴,這才轉身往廳堂而去,這回沒有侍女再攔路,站在兩邊的侍女急忙挑起簾子讓她進去,才露了一個頭,就聽到裡頭李凰熙道:「……哥,這你就不明白了,冬青是禍根,只有將她嫁得遠遠的才能讓她安份下來,留她在府裡不然只怕她還要弄出什麼ど蛾子,若她有點頭腦,不再做那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就算她的造化了。」念在主僕一場,她也不會故意挑個火坑讓她跳,為她挑的夫婿也是經過姜嬤嬤挑選過的。

    李茴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看到杜語喬進來,頓時就噤聲不語,嘴角嘲諷地一勾,就算那個丫頭設計害他誤會了她,她也迫不及待地把狀告到妹妹這兒,這速度倒是出乎人意料地快。

    杜語喬被他這樣一看,全身都冷了下來,感覺到李凰熙起身拉她過去坐下,方才回過神來,張嘴正要說什麼的時候,李凰熙已經率先說話。

    「哥,這事情不關杜姐姐的事情,冬青是我的侍女,我能任用她自然對她有幾分瞭解,本來早就想好等你們成親後就打發她出去的,哪想到她還是背著我做出這等醜事,哥,你若誤會了杜姐姐,我往後都要沒臉見杜姐姐了,畢竟冬青的事情我也要負責任的。」

    一連串的話出口,杜語喬是急忙擺手表明自己絕沒有那麼想,李茴也一臉的震驚地看向杜語喬,不是她在背後打小報告的?

    杜語喬接觸到他的目光,心裡是委屈至極,挺直背坐好,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幾句,「我畢竟還是杜氏貴女,沒有必要做這沒皮沒臉的事情。」

    李凰熙道:「哥,這話你可聽到了,我看你這些年待在湖州都呆傻了,沒接觸過貴小姐,連這都沒分辯清楚,真真丟臉。」

    杜語喬聞言後,趕緊瞟了一眼李凰熙,這個小姑很會說話,短短一句話就為李茴開脫了,還刻意跟她說李茴沒有接觸過旁的女人,點明他的純情。

    李茴被自家小妹一說,臉上一紅,少有地瞪了一眼妹妹,結巴道:「哪有……的事……別聽她……胡……說……」

    他那臉紅的表情可比冷臉有趣得多,就連杜語喬也不禁想要跟著開幾句玩笑話,故作委屈地道:「原來小王爺有不少紅顏知己啊,哪天讓我開開眼界……」

    「沒有的事。」李茴有幾分惱羞成怒地辯了一句,這回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李凰熙率先笑出聲,就連杜語喬也被他的表情逗得掩帕輕笑,畢竟還沒真正出閣,她也不可能學李凰熙般隨意而笑。

    李茴被兩個少女消遣,臉上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有幾分埋怨地看了眼自家妹子,但嘴角卻是不自覺地往上勾,這是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

    在李凰熙這兒用過晚膳,李茴方在妹妹的叮嚀下護送杜語喬回暫居的別院,從梧桐院出來,兩人走在月光下默然無語,侍女小廝都跟在兩丈遠的後面,因著今天處置了冬青,所以杜語喬的侍女們看李茴的目光又順眼起來,沒了前段日子的敵意。

    李茴兩眼看著前方披著銀色的景色,偷偷地覷了眼身旁少女姣好的側臉,想到上次自己精暴無禮的話語,再到今天知道了真相,心底到底有幾分過意不去,不管她是抱著何種心思與自己成親,自己誣蔑了她就是自己的錯。

    杜語喬的臉上卻是一直在發燙,沒見到他的人時倒想著要好好一談,現在兩人走在一塊兒了,她又說不出一句話來,那種少女的赧然緊緊地包裹著她。

    良久,兩人同時看著對方出聲,然後又是一詫。

    緊接著,李茴搔了搔後腦勺,「你先說吧。」

    「不,還是你先說吧。」杜語喬推諉道。

    兩人又靜默了一會兒,李茴方道:「上回是我的錯,杜小姐,我在此向你道歉。」

    杜語喬沒想到他會向自己道歉,有幾分驚愕地看著他,他的雙眼在月光下很清澈,沒有一絲絲虛假,心中突然漏跳了一拍,朱唇嚅動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小王爺……是誠心想要與我度過下半輩子嗎?」

    李茴沒想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這回是認真地打量了她的容顏,她沒有妹妹的好看,但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整個人很明亮,很誠懇地點了點頭,只要她當好他李茴妻子的本分,其他的,他也不想去計較,顯然妹妹很喜歡她,在那頓晚膳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杜語喬臉上突然浮起一抹嬌羞,笑意爬上眼角,慢慢地垂下頭,這一會兒,她對於這樁婚事有了幾許期待。

    明亮的院子裡,假山奇石林立,幾根柳樹隨風擺舞,一名身著素衣,頭上僅插了一枝簡單的銀簪子的婦人提筆做畫,那丹青從她的筆中流洩而出,夏日的美景呈現,兩眼目不斜視的她對於旁邊期待的眼神視而不見,彷彿此時只有做畫是最值得做的事情。

    靖王妃楊氏眼中閃過不悅,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前太子妃紀氏這樣一副寡淡的表情,掩帕子咳了咳,「大嫂這畫畫得真好。」

    「二弟妹喜歡?」紀妃輕輕地醮了一下墨水,然後在清水盤中再輕輕一點,斜視了她一眼道。

    「若是喜歡,大嫂是不是要贈予我?」楊氏笑道。

    「只怕不行。」紀妃的下巴朝皇城的方向努了努,看到楊氏會意地神色一凜,那位厲害的婆母可是不喜媳婦們抱成一團,「二弟妹回去吧,讓二叔也收斂一點,再說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那丫頭愛怎麼弄就怎麼弄,畢竟是個丫頭片子,又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臉上的笑容稍稍濃郁了一點,「再說三弟妹懷上身孕是好事,我們恭賀還來不及,何必枉做小人?」

    楊氏暗暗皺了皺眉,這個就逐裝模作樣的大嫂會一點想法也沒有,怎麼說她也不信,看她不打算理她低頭再做畫的時候,往前踏了一步,低聲道:「我這是替大嫂不值,替大侄子不值,若是當年太子沒有薨逝,那這天下早就是太子的,大嫂也不會孀居在此無人問候,大侄子可是堂堂太子。」看了眼紀妃仍姣好的面容,「現在誰都知道皇上的身體日漸不行,這天下還回給太子一脈那是天經地義的,這皇位還該輪到長房才對,別說我家那個不中用的,再怎麼樣也不該是三房……」

    紀妃的表情動作沒有一絲停頓,當聽到這裡,兩眼冷如寒冰地射向楊氏,看得楊氏通體透寒,「二弟妹話太多了,難怪宮裡的那位不喜,來人,送靖王妃回府。」

    楊氏被她這樣一說,臉上頓時陣青陣紅,這個紀妃實在太令人討厭了,竟有幾分惱羞成怒地甩袖而去,生硬地道:「我這是好心為大嫂打抱不平,大嫂不領情就罷了,還說這樣的話,那我也不在此打擾大嫂的雅興,就此告辭。」

    等楊氏離開,紀妃手中的毛筆已經被她使勁斷成兩截,那一幅美輪美奐的畫上就有了粗粗的一筆,這幅畫算是完了,若此時有人看到紀妃的臉,就會看到那張臉已經因為恨意而扭曲了。

    一旁的侍女都低頭不敢說話,倒是假山後的人走了出來,將那枝已經暴廢的筆從紀妃的手中解救出來,恭敬地道:「母妃,二嬸母又沒有說錯,您又何必與她動怒,這天下本來就該是我們長房的,皇祖母攬權已經不顧倫理綱常了,孩兒在想,為何不與二叔父聯手將這老嫗趕下來豈不是更妙?」

    紀妃抬頭看了眼兒子,輕撫他與丈夫相似的臉,就因為這點,隆禧太后一直不喜歡這個嫡長孫,那個老太婆在心虛,是她逼死她的丈夫,害她守了半輩子的寡,努力平息心頭的怒火,「蒜兒,你不瞭解你那位皇祖母,我們現在只能以靜制動,你那二叔父也不是省油的燈,別信他說的那一套,記住母妃的話,他們只是想要我們去送死而已。」

    這就是她拒絕與靖王府聯手的原因。

    李蒜的臉上陰晴不定,深呼吸幾口氣,扶著母親的手走在園子裡,父親昔日為太子時就有不少人追隨,再加上母親的娘家手中有一部分兵權,所以只要小心行事,要奪回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對了,母妃,忠王家那個小丫頭真的不用出手對付?現在這個三叔靠她倒是混得風生水起,她種的甘薯也隱得全城追捧,建京現在每天的注碼都在加大,兒子總覺得不妥……」

    紀妃輕輕一笑,那個丫頭畢竟稚嫩,以為出風頭就是好事,嘴角嘲諷地勾起,「你去給御史台我們的人打聲招呼,按我們查到的資料在朝上參忠王教女無方故設賭局,引得城中眾多人傾家蕩產下賭,將會引發民亂……」

    李蒜一聽兩手一拍,看向母親那張至今仍美麗的臉,「母妃這計謀甚好,兒子這就去辦。」看到母親還有話想要叮囑他,故而自信一笑,「母妃放心,兒子必定做得手腳乾淨,不會讓人懷疑到我們的身上。」

    紀妃滿意地一笑,看著他迅速跑遠,方才著侍女扶著往媳婦所住的院子而去,現在沒有比看孫子更快樂的事情了,事情正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前進。

    朝廷正因有人參藍耀宗爭妓有損官威的事情吵得沸沸揚揚,現在又有一本彈劾的奏折又再度將矛頭指向春風得意的忠王李盛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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