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新府邸的華麗沒有人有心思去打量,孫撫芳是昏迷著被人抬進來的,李盛基震怒地朝下人怒喝去請太醫來給王妃看病,一眾庶女與姨娘們都圍在屋子,嘰嘰喳喳著,李凰熙怕她們擾到母親,遂讓管家將這一群人趕出去。舒蝤梟裻
李妍熙與李秋熙走得最慢,雙雙回頭看了一眼,李妍熙就冷哼一聲,「有什麼了不起的,殘花敗柳,往後只怕還不如我們嫁得好……」
「三姐,別說了,這一路我們都不是看到蕭太尉的兒子慇勤得很……」李秋熙狀似要攔住私下裡罵罵咧咧的三姐,實則暗中挑撥。
果然,李妍熙的聲音有些響,「哼,只怕蕭太尉的兒子也看不上她,這種事情……」
「是嗎?三妹與四妹果然憂心大姐的婚事。」李凰熙陰深深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兩人嚇得回頭一看,不正是趕她們出來後就去吩咐事情的李凰熙,她……什麼時候站在她們的身後?
「大……姐……」兩人牙齒有些打顫地道。
李凰熙卻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靠近她們,她手中的小匕首在李妍熙的頰邊劃過,緊貼著她的肌膚,李妍熙嚇得臉色蒼白,大姐這是要幹什麼?
「大……姐,好好……說……」李秋熙忙道,卻被李凰熙一瞪,即刻住口。
「兩位好妹妹是不是想步雲熙的後塵,那我一定成全你們。」李凰熙冷冷地笑道。
「大姐,不要。」李妍熙與李秋熙異口同聲地搖頭。
「那就洗清耳朵給我記住,若讓我再聽到從你們的嘴裡還聽到馬賊之事一個字,我就讓你們倆好看,記住了嗎?」她收回那把小匕首,李妍熙鬢邊一縷秀髮飄落。
「記……記住了……」李秋熙推著嚇傻了的李妍熙,道。
李凰熙沒再作聲,看了眼在屋子裡進進出出的許嬤嬤,眉尖微攏,「現今母妃臥床,我身為嫡長女有權代母執中饋之責,小翠,你到各姨娘的院子裡去,傳我的命令,關於馬賊一事若有人議論,我必讓她如此花。」她手中的小匕首掃向一旁擺放的菊花盤栽。
宋青翠的心裡對於這件事的厭惡程度不下於李凰熙,現在一接收到李凰熙的眼神,擺明了就是許她動刀子,那還遲疑?一路回程都受不了忠王府的女眷,一個賽一個的假,點點頭二話不說即往外走,幾個跳躍就不見了人影。
李妍熙與李秋熙看了眼長姐陰暗的面容,提著裙擺灰溜溜地走了,這個長姐現在怪嚇人的。
李凰熙冷冷地看著她們跑遠的樣子,看向一直都沒有展顏的姜嬤嬤,「嬤嬤,你讓管家將下人集合,下達緘口令,胡亂說者杖打五十大板逐出府去。」
姜嬤嬤無精打采地應了聲「是」,但腳卻不動,「郡主,封得府裡人的嘴,可外頭的怎麼辦?只可恨那傳出去的人……」
李凰熙擺手示意姜嬤嬤不要再抱怨,篤定道:「嬤嬤放心,此事我自會解決,給我設這個局的人必會作繭自縛。」
作繭自縛?不但姜嬤嬤不明白郡主何來的自信,就連夏香與冬青也不明白,明眼人都知道現在已經無法挽回了,郡主的名聲受損,往後都不知道如何觀對建京的貴女們?可是郡主卻能雲淡風清地笑著。
李凰熙擺擺手後即抬腳走上台階,正要掀簾子進去,卻看到——
梁蘭鳶坐在床前給孫撫芳摸著手,看似溫和地喊著表嫂,可那雙含情目卻是悄然地看向李盛基,若有似無地撩撥著。
李盛基卻在一回頭就接觸到,大吃一驚之餘,下意識地就迴避,但又忍不住拿眼角斜瞟梁蘭鳶青春的面孔,雖不及妻子的美顏,但勝在夠青春。
李凰熙一眼就看穿,父親果然是靠不住的,母親臥病在床他就有心思與梁蘭鳶眉來眼去,手中的拳頭握得死緊,眼角一掃看到不遠處有著掃帚,眼眉朝一旁的冬青看去,冬青會意地抓起掃帚就朝梁蘭鳶掃去。
梁蘭鳶驚叫一聲跳起來,不禁怒罵,「你這賤婢要幹什麼?」
李盛基也怒目,沒大沒小,不悅地看了眼女兒。
李凰熙卻道:「表姑,你不知道?我剛好看到有老鼠,這老鼠真的很可惡,一門心思就是要偷東西,人人見到都要打,這才讓冬青去打的……」
「老鼠?」梁蘭鳶花容失色地拍了拍衣服,大白天的哪有老鼠出沒?隨即領悟到是李凰熙諷她是那偷東西的老鼠,臉上陣青陣紅,想要解釋,「表……」冬青又一掃帚打過來,她又尖叫著跳開。
一直在她面前還是頗為和顏悅色的李凰熙卻在這個時候不悅地看著她,倒打一把,「表姑,你喊什麼?我母妃尚在昏迷中,你鬼嚎鬼叫的是什麼心思?父王,表姑這分明就是藐視我們忠王府。」
「表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梁蘭鳶急忙道。
李盛基輕咳了一聲,看了眼女兒沉著的小臉,思忖片刻,「表妹,你先回去吧,今兒個麻煩你了,內子還要靜養。」
「表哥……」梁蘭鳶不想走,好不容易讓李盛基對她產生了一點好感,這是乘勝追擊的好時機,只是沒想到擋住她計劃進行的卻是李凰熙,冷靜下來後細細地觀察李凰熙那張芙蓉臉。
李凰熙趁機朝許嬤嬤吩咐道:「請表小姐離開,表姑有心了,只是我母妃現在不適宜會客。」抬腳就越過這兩人走向母親的床前,看到熱水端上,扭了巾帕給母親敷上。
梁蘭鳶的目光在後面暗暗地剜著李凰熙秀麗的背影,咬了咬牙,轉身即走,回去好好地研究一下這個忠王府的大郡主,這個女孩似乎與她想的不一樣。
李盛基看了眼梁蘭鳶俏麗的背影,梁蘭鳶似知情地一回頭,兩人對上一眼,這回梁蘭鳶滿意地離去了。
李凰熙卻是冷冷地看了眼父王回頭後尷尬地輕咳了一聲,然後就去坐在床沿看著孫撫芳,太醫來了後,給診了脈,說是氣怒攻心才會這樣,吃下一兩劑藥就會好了,再者還宣佈了一件大事,孫撫芳有身孕了。
李凰熙不可置信地在大夫與母親之間來來回回地看著,就連李盛基也不可置信,妻子有孕不過兩個月,這還是在回程途中懷上的,眼裡不禁有著驚喜,頓時就忘了梁蘭鳶那張青春的臉,親自送太醫出去封賞銀。
許嬤嬤高興地謝天謝地,王妃生下小世子已經五年了,這才又好不容易懷上一胎,直嚷著要去煲補品給王妃進補。
李凰熙伸手一攔,「許嬤嬤,此事要私下來,暫不要宣揚出去。」
許嬤嬤不解,「郡主,這可是大喜事。」
「你別管,暫聽我的。」李凰熙堅持道,眼裡冷光一片。
許嬤嬤不得法,惟有點頭。
李凰熙這才放心地給母親抹去額頭的細汗,母親不安穩地翻了翻,眉尖緊皺,不禁俯頭在她耳邊道:「母妃,你要好好的,知道嗎?你不用擔心,凰熙會解決的。」
孫撫芳似乎聽到女兒附耳的話,扭動的身子停了下來,眉尖也慢慢鬆開,呼息漸漸均勻。
相府,金壁輝煌的大廳,侍女小廝都垂手伺立,只見到一名年約四十來歲的留有山羊鬍須的男子輕茗了一口香茶,眉眼沒抬,道:「忠王府進京的場面倒是頗為壯觀,只是鳶兒,你讓人抹黑忠王的女兒,蕭家小子就願娶?」
梁蘭鳶福了福後坐了下來,看了眼父親,「他全聽我的,爹,蕭太尉手握兵權,就這麼一個獨子,只要掌握得住他,又能在姑母面前推忠王上台,我們梁家要取得大齊的江山有何難?」
此男子正是大齊大權在握的宰相梁博森,只見他起身輕踱道:「你分析得倒也在理,只是我現在封王在即,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了岔子,你可知靖王今天進宮了……」
「爹,女兒辦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梁蘭鳶笑道,「靖王?他看不上我們梁家,我自不會讓他得逞,姑母那兒決不會對我起疑心,爹,女兒都將一切布好了。」
梁晏踏進來時,梁蘭鳶正起身披上狐裘,看了眼梁晏,面上沒有笑容地點了點頭,帶著人準備回宮。
梁晏也沒將她當一回事般,一掀衣擺坐在一旁的椅子裡,梁府可以說是梁博森的天下,他也不怕會有人知曉他們不是親父子。
「你去哪了這麼多天不見人影?」梁博森不悅地道,「你知不知道若讓人知曉你的身份,你還不得人頭落地?」
「相爺又何必擔心?我是那麼莽撞的人嗎?周曉辦事不力我已讓人將他綁住,還是交回給相爺處置,相爺,你的養育之恩我時刻銘記,可我不喜歡有人在背後放冷箭。」梁晏如仙人般的容顏同樣不悅地皺起。
梁博森不高興地皺緊眉頭,一趟湖州行,這小子越來越不受他控制,好在,他一直都用藥物控制他,也不怕這小子翻過天去,遂臉色和緩道:「晏兒,我那還不是擔心你,湖州不太平,周曉幫你一把還是可行的……」
「相爺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他在一旁攪局,我何至於讓藍耀宗活著回建京?早就將他處死了,這種豬一樣的人,相爺還是收回吧,現在西林黨人活躍得很,相爺要推舉忠王,還由得人去給他的女兒抹黑?」梁晏冷嘲地一笑,「相爺,只怕你這回得不償失,忠王這人我早已告訴過你極好面子,你現在讓他一進京即成為笑柄,若是日後知曉,梁蘭鳶要嫁他就更不容易了。」起身連禮也沒行即離開,這個梁蘭鳶,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梁博森嘴角的山羊鬍子翹了翹,對這不禮貌的行為極端的不悅,這小子的傲性太重,若不是貪圖他將來帶給他的好處,真想現在就弄死他,罷了,只要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即可。
梁晏走到迴廊時,正好看到他的乳娘桓嬤嬤正好走過來,「小主子,您回來了?老奴都擔心得很,就怕上回在湖州暗殺你的人會再下手,現在局勢正膠著,二十年了,隱得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卻偏捅了出去?他們還敢在南齊的湖州動手……」一想起仍心驚肉跳。
梁晏親熱地攬著桓嬤嬤轉身就走,沿著這華麗的迴廊到他住的麒麟院,在這活了將近二十年,他還有哪兒不熟悉?看了眼艷麗的姚側夫人領著婢女走進梁博森所在的院子,朝自己人使了個眼色,那人即會意地往大夫人謝氏的所在地而去,「好了,你嘮叨了這麼久還不夠?」
桓嬤嬤伸手輕撫他那張臉,「每每看到小主子這張像極了主子的臉,我就難過,主子是那樣花樣年華的人偏被奸人所害,累得身死,小主子寄人籬下,本就是高貴的人,卻……」
梁晏為了不讓她再傷感,遂轉移話題道:「對了,嬤嬤,我讓你暗中派人訓練的那群歌姬怎麼樣了?」
桓嬤嬤滿含哀傷的眸子一整,變得極凌利,「小主子放心,必能在梁家封王的當日出場,只可恨這梁家雖收留了我們,卻又當小主子是那奇貨可居的貨,我時時提防暗暗警戒,還是讓他給小主子下了毒,這梁賊真真可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如果有人看到絕不會將她與之前哀哭的老嫗相提並論,一雙凌利的半混濁眼睛盛滿的是殺氣。
梁晏聳了聳攬她肩的手,桓嬤嬤這才知道失態了,不過這梁府還沒有人公然敢靠近他們偷聽他們說話,梁博森不至於想與小主子鬧僵,畢竟他還做著一統山河的美夢。
「小主子放心,自從上回知道他對小主子不利後,老奴對他的感激之情早已煙消雲散,可恨以前我們居然將好他當成恩人來看。」一提起往事,她就恨得牙癢癢。
「嬤嬤再忍忍,梁家輝煌不了多久了。」梁晏冷酷道。
桓嬤嬤不解,小主子這是什麼意思?梁家若在這個時候垮台於小主子並不是好事,她想要勸,可轉念一想小主子自然有安排,遂嘴唇嚅動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一回到麒麟院,桓嬤嬤親自去弄晚膳,梁晏剛踏進廳中,就有心腹突然出現,「主子,這是郡主給你的信。」
梁晏接過,就因他不在京遲了一步才會讓梁蘭鳶有機會發佈消息出去,所以至今仍氣得臉色變綠,迅速地打開信,出現在眼簾的是李凰熙清秀的字跡,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他的眉頭又一皺,若再不放出新的流言,只怕李凰熙的閨譽更難挽回,絕不能便宜了蕭家的小子,這小子也是他必除的名單上的人。
「阿三呢?他還沒回來?」梁晏不悅地問道。
心腹搖了搖頭,沒在郡主那兒到他,這小子已經出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李凰熙讓他去幹什麼了?還將留在李凰熙處的人帶去了一部分,現在梁晏的臉色那麼難看,只怕這小子回來絕沒有好果子吃。
「湖州那兒的事情要抓緊。」他再一次吩咐。
心腹沉穩應「是」,然後閃身不見了。
梁蘭鳶趕回宮裡時,正好看到靖王背著手神情愉悅地正要上轎,一看到她,即笑道:「喲,這不是二表妹嗎?我還納悶怎麼沒見二表妹在宮裡,這是到哪兒去忙了?」
梁蘭鳶也冷冷地看了眼靖王李中基,「不勞二表哥擔心,我正要去伺候姑母,失陪了。」眼眉一挑,裙擺一揚,冷笑著離去。
「我倒要看看你能張揚到什麼時候?梁家的女兒沒一個是好東西。」靖王李中基暗暗不著聲調地罵了一句,老的嫩的都一樣,再看了眼烏鴉鴉的皇宮,握緊拳頭坐下暖轎,這年才剛過,怎麼還這麼冷?
梁蘭鳶一進來,即看到宮女太監跪滿了一地,隆禧太后正一把將案上的東西撥到地上,「說,是誰漏嘴將事情鬧大成這樣的?」
梁蘭鳶急忙跪地,「姑母息怒。」
隆禧太后凌利地掃了眼她,沒抬手讓她起身,只是將背靠在椅背上,兩手輕敲著扶手,臉色緊繃。
梁蘭鳶小心翼翼地膝跪上前給隆禧太后捶腿,隆禧太后沒有拒絕,她即知這位姑母動怒是因為李凰熙被馬賊擄去之事外洩才導致的,看來還沒有疑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只要將禍水潑到別人身上即可,「姑母,您看那天去救人的官兵有沒有可能是懷疑的對象呢?我剛剛從忠王府過來,三表嫂氣得臥床,表侄女倒是哭得不成人形,我見了都可憐……」繪聲繪色加油添醋地道。
隆禧太后的臉色異常的難看,這事有損皇家名聲,「看來哀家要賜三尺白綾給三兒的那個女兒了,不然只怕要讓皇家在眾人面前出醜……」
「姑母,不要。」梁蘭鳶忙阻止,看到姑母側目,眼珠子轉了轉,道:「依侄女看,最後找個人將她娶了,那這事就揭過了,一道賜婚懿旨下了還有誰敢再亂議此事……」
「哦?蘭鳶有何好人選?」隆禧太后半掀眼眉道。
梁蘭鳶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送上門來,小心斟酌一番,彎來彎去地商議著人選,隆禧太后不置可否,手指仍敲打著扶手處。
忠王回京,藍耀宗第一個登門拜訪,李盛基驚喜地出來應酬了幾句,後來聽聞王妃醒了,方才告聲罪回到內院。
李凰熙這時候才穿著一身淡藍色衣裙蓮步輕移地進來,他一看到她,眼睛一熱,半年多未見,這小郡主更見美麗,只看到她一進來即揮手讓姜嬤嬤等侍女關門,不待他發言,即道:「藍御史,如何?」
「我已將你所托之物暗中轉交到太后娘娘的手中,只是娘娘也不認得此物,郡主,這到底是什麼?」藍耀宗不解地問道,一想到當隆禧太后問他此物是李凰熙托他轉交的,他道是後,太后的目光變得深邃了,這樣的太后是令人畏懼的,那時候他卻在擔心她的安危。
李凰熙卻笑著給他倒了一碗茶,「藍御史不用擔心,只要交到太后手中即可,本郡主他日必定相報。」
「郡主見外了,若沒有郡主指點,在下的命就交代在湖州了。」藍耀宗道,看到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也稍稍安心,遂又想起一事,眉頭一皺臉冒怒氣道:「郡主,那些個流言實在太可惡了,郡主千萬不要想不開,流言止於智者,再者也必定有法子澄清此事……」
不待他說完,李凰熙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藍御史,此事還不值得本郡主放在心上,那個別有用心的人這回我倒要看看她準備如何下台?」此時,她的眼裡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
藍耀宗見狀,心詫異之,現在的她才是真性情吧,至此時,腦中豁然開朗,忠王給他那矛盾的感覺這會兒終於有所解釋了,他吃驚地看著她,她也不避忌地讓他看,嘴角微微一笑。
原來,忠王是表,她才是裡,隱得真深,藍耀宗不禁想到湖州的那一切,若不是被忠王所迷惑,他絕對不會與她進一步交往,以至現在欠下她的救命恩情,她到現在才亮出底牌,夠沉得住氣,一下子將他困在沼澤裡面出不來,除非他準備當個忘恩負義的人。
李凰熙適時開口,「藍御史,我知道西林黨人是支持李齊皇室的,我父王是李齊的皇子,本郡主也是姓李的,莫不比別姓更可靠?」
梁蘭鳶常年在宮廷中行走,有得也有失,至少司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梁家還要封王,儒林那兒早就閒話頗多。
清亮的眸子裡面有著勢在必得,這樣的一個人太像隆禧太后了,她的話在他腦子裡炸開來,一時半會兒實在難以釐清自己的思緒,若捧了忠王上位,她也會跟著水漲船高,只是大齊已經有一個強勢的女主稱制了,再迎來一個?
李凰熙也不去逼他,只是親自著人送他出去,臨行前,她道:「藍御史,明日金鑾殿上還有勞御史美言。」
他仍看著她慢慢長開的眉眼,隨口應了聲好,看到她笑得如春風拂過的百花般耀眼,他的呼息又一窒,直到她笑著轉身帶人離去,他才回過魂來。
金鑾殿?
他轉身想要再問,宮裡來旨宣她金鑾殿見駕了?這怎麼可能?只可惜佳人已遠去。
深夜,李凰熙看望過清醒後得知懷上身孕的孫撫芳後即回自己的院子,這新宅邸倒是比原來那個大得多,姜嬤嬤扶她坐上騾車,將簾子攏好,這才命小廝駕回李凰熙所住的梧桐院。
「郡主,那玩意兒會讓太后真的宣您到金鑾殿去?王妃雖然口裡不說,可臉上卻還是愁眉不展,老奴真擔心……」姜嬤嬤道。
「嬤嬤不用擔心,我自有安排。」李凰熙閉著眼睛道,若是父王有一絲讓她放心,她也不打算做這出頭鳥,畢竟槍打出頭鳥,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只可惜她不想再讓別人握著刀柄,她握刀口了。
她那位強勢的皇祖母是個很精明的人,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她對於父王的矛盾處焉能不起疑?這也是她刻意在湖州時沒有讓父王改去的,父王沒有疑心,但隆禧太后卻絕對會想到,再加上那一物,她會見她的,在金鑾殿上,她會在那兒一飛沖天掙破忠王府這個藩籬,這還要多謝梁蘭鳶給她的機會,不然她不會達到如此好的效果。
回到梧桐院,她繃著臉走進去,即看到阿三恭敬地行禮,她這才和緩了臉色道:「辛苦了,這一趟你也趕得那麼急,嬤嬤,著人給阿三等人煮宵夜。」
阿三受寵若驚地跪下,「郡主,屬下受之有愧,還讓郡主虛驚了一場,萬死難辭其咎……」
「本郡主說你受得你就受得。」李凰熙回頭強勢地道。
阿三一愣,他這趟回來怕是要被三公子打死了,讓李凰熙被馬賊擄去,哪曾想李凰熙卻沒有責罰他,他的心盛滿感激,至此才開始將李凰熙當主子瞧。
李凰熙一拍他的肩膀道:「阿三,梁晏那兒你不用擔心,你現在是本郡主的人,本郡主自然不會讓他動你的,好了,下去吧。」
阿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後即退了下去。
暈黃的燈光下,李凰熙走近阿三辛苦千里迢迢到南面臨近海港的泉州海事司那兒帶回的事物,她伸手從蔞子裡面撈一個上來看看。
冬青好奇地看著,這個丑玩意兒到底有何用?「郡主,奴婢怎麼看著這玩意兒很醜呢?」
「冬青,那是你不識好東西。」李凰熙笑著那物丟回蔞子裡。
房門被人推開,「凰熙?」李茴推門進來,顧不上抹汗,「藍耀宗來了?」對於那甚囂塵上的傳聞他就怒不可遏,可妹妹還要他去接應阿三,又趕緊暗中送東西到御史府……
李凰熙迎上前,掏出帕子給哥哥抹汗,笑著點點頭,萬千人中,只有一個人握著生殺大權,那就是她的皇祖母隆禧太后,而她若想改變命運,她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翌日,梁蘭鳶正要去伺候隆禧太后,卻被一人攔著去路,她一看到他,即拉他到陰暗處,「你瘋了?這是在宮裡,你公然來找我,不怕別人看到?」
蕭荇一拳打在她身邊的牆上,「你告訴我,那個傳聞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什麼傳聞?」
「你別給我裝蒜,昨天進城時我就看到了,你有沒有想過她會被你逼死的,你……」
蕭荇說不下去,李凰熙給他的感覺很矛盾,從而讓他對她上心了幾分,他雖然想按照梁蘭鳶的吩咐娶她,可也不想用這樣不入流的方式啊?再者他爹昨兒也指他行事不厚道,怎麼能讓一個女兒家背上這樣的名聲?說他在歸程途中就應該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才對。
他被父親訓了一個晚上,可思來想去還是不對勁,所以才會天一亮就進宮找梁蘭鳶問個清楚。
梁蘭鳶冷臉看他,「你一大早來就是為了問我這樣一件事?蕭郎,你別忘了我們的大計才行,你若愛我就要聽我的,知道嗎?」她靠近他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吹氣,感覺到他的手輕輕地攀上她的腰,她微微一笑,這個時候才道:「蕭太尉那兒不用憂心,你可知道太后娘娘似有意為你與她指婚?」
蕭荇蕩漾的心思在聽到這一句話後即回過神來,看著她嚴肅道:「真是你做的?」
「蕭郎,這重要嗎?重要的是現在一切都按我計劃的去走就行了……」她用紅唇堵住他的嘴,雙手慢慢地攬上他的脖子熱吻起來,這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禁不起她的挑逗的。
果然,他的手慢慢收攏在她腰間的手,清晨的一抹陽光照不到這個陰暗的角落。
「二小姐,不好了。」
正在兩人熱吻之時,梁蘭鳶聽到心腹著急的聲音,瞬間回歸理智,輕撫了一下蕭荇的臉讓他先回去,蕭荇還想拉住她的手,她卻是輕輕地一推,然後再度看了他一眼,輕啟沾滿了兩人唾液的紅唇道:「回去。」
蕭荇這才握拳轉身離去。
梁蘭鳶攏好有些凌亂的衣物,不悅地斥道:「一大早的慌慌張張是怕別人不知道嗎?」
心腹卻急道:「二小姐,太后娘娘下旨在金鑾殿接見忠王一家。」
什麼?梁蘭鳶的臉色瞬間難看,眉頭一跳,她忙用手按住,姑母昨兒是一點這樣的苗頭也沒有露出來的,一大早怎麼會?如果說是在慈寧宮接見忠王一家她絕不會吃驚,可現在那兒是金鑾殿啊,母子相見屬於家事,姑母為什麼要那麼做?
她猜不透,遂一提衣擺往姑母的寢殿而去。
與梁蘭鳶一樣吃驚還大有人在,皇后歐陽氏正在給皇帝套上龍袍,即使是做做樣子,可每日的早朝皇上還是要去,看到皇帝蒼白著臉猛咳,她忙給他順背,端水漱口。
「皇上,您說太后她老人家是什麼意思?」歐陽皇后想不明白,忍不住問道。
皇帝李季基卻不願多想,緩了一口氣即慢悠悠地道:「那是母后的決策,皇后啊,別問那麼多,照做即可,咳……」歐陽皇后有些埋怨地看著皇帝,他什麼都不管不理,什麼事都全憑那個老太婆做主,別說他這個皇帝是擺設,她這個皇后也不見得多麼名符其實,只是她不敢表現出來。
恭敬地送了皇帝出去,她臉上的笑容就一收,朝自己的貼身宮女道:「去,傳我大哥進宮,還有,你密切注視金鑾殿,那裡有何動靜我都要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