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鳴鏑聲響起之後,北面忽然響起了沉重整齊的馬蹄聲音,有經驗的大楚將士已經能聽出來得重騎兵至少有兩千鐵騎。這還不止,隨著馬蹄聲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面由穿著沉重鐵甲,抓著沉重方盾的羅斯重步兵排列而成的鋼鐵之牆,緩緩向南面移動。
羅斯人三大公國能夠數百年來在大楚名震大陸的鐵騎之下依然能夠固守頓河西岸地區,三大公國齊心協力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羅斯的重步兵確實堪稱精銳,這種作戰負重十分驚人的重裝步兵,也就只有人高馬大的羅斯大力士能夠穿著沉重的防護鎧甲勝任作戰任務。大楚雖然不是沒有辦法對付他們,但欽察都護府內的大楚軍隊多為騎兵,無法發揮出速度和衝擊力的騎兵對於固守頓河沿岸的羅斯重步兵,的確是有些捉襟見拙。
羅斯人三萬大軍分成幾隊在大草原上圍殲楚軍斥候,以這些負責圍殲的士兵當成了誘餌,引誘項寧項凱文他們這支成規模的楚軍來救,只要他們一出現,就想盡辦法纏住他們,隨後伏兵盡出,重騎兵衝鋒,若是無法殲滅就盡量纏住敵人,等待重步兵到來,用盾陣徹底封死敵人的退路,羅斯大軍四面圍攻,絞殺來犯的楚國騎兵。
這就是羅斯人設計的整個計劃,只是沒想到,第一次遇到千騎這樣的大股楚國騎兵出現,傷亡卻是如此慘重,雖然早就將他們當成了誘餌,可負責圍殲的一千多步兵幾乎全軍覆沒,大部被甩開了羅斯騎兵的楚軍屠殺,另有數百士兵卻死在了他們的騎兵同胞之手。而羅斯騎兵在被對方數次耍弄之後,被敵人乘機大殺一番,在陌刀叢林中丟下了大批的屍體。去讓霍夫和羅斯將領士兵們始料不及。
如果不是伏兵見勢不妙立刻發動,也許整個計劃都會脫出羅斯人的掌控之中。
欽察的龍騎兵在一番血戰之後,雖然體力耗損了不少,揮舞陌刀的速度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快了,甚至連戰馬的速度都在不斷的廝殺中漸漸降了下來。可這些精銳的戰士,憑借他們無比優秀的騎術和訓練間的默契,不但依然保持著整個陣形的完整和它完美的運轉,更利用羅斯騎兵在屠殺羅斯步兵的時候,抓緊時間重新佈置了陣勢,更保持了不小的衝擊力。
「士兵們,殺啊……」在一輪砍殺後欽察騎兵再次重新聚集組成了戰鬥隊形,已經排在陣列之中的項凱文高舉起了陌刀,染滿了粘稠的鮮血的陌刀依然散發著擇人而噬的凶光。
還活著的九百二十名欽察鐵騎,每排二十人,四十六排,就像一塊堅實的巨鐵錘頭,在他們的王子和巨龍戰旗的帶領下,一字排開,不顧身後漸漸逼近的敵人馬蹄聲,已經啟動的錘頭向著面前殘餘的羅斯騎兵重重錘下。
雷霆萬鈞的欽察鐵騎,帶著雄霸天下的無敵氣勢,正對著被他們打蒙了,打怕了,但隨著伏兵的出現士氣漸漸凝聚的數百羅斯殘騎轟了過去,舉起了他們的陌刀。
項凱文知道自己的處境,欽察的士兵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和時間空間再做出衝鋒中的轉向了,只有擊破眼前的羅斯人,才能再回過頭來應對再次出現的數千伏兵。
進攻,進攻,欽察龍騎兵,是欽察的勇士,大楚的戰士,面對敵人,唯一的選擇便是用最原始,最具有攻擊力殺傷力,也是最為雄偉壯觀的鐵錘大陣,砸碎這些敢於大搖大擺的入侵欽察,挑戰大楚的羅斯人,去摧毀這些羅斯人戰爭的意志。
霍夫坐在戰馬上,揮舞著手中已經變成了鋸齒狀的大劍,催促著身後的士兵們主動衝上去,受了一次次挫折而已經有些魔障的霍夫,如今腦子中只有一個想法,衝上去,哪怕用生命換取纏住敵人的時間,只要讓這些該死的楚國人下地獄,那麼自己就算死了也願意。
欽察騎兵的雙耳之內灌滿了呼嘯的風聲,和身下的戰馬如雷般的馬蹄奔騰之聲,根本聽不到身後三里之外羅斯騎兵的馬蹄聲和呼喊聲,號角聲,只是心無旁鷲的一心呀碾碎面前的敵人。
戰馬的速度很快,雙方之間僅僅幾十步的距離一瞬間就拉近了,霍夫忽然恐懼的發現了一件事,速度,他的騎兵在經過自己人的阻擋和欽察人的一陣砍殺之後,根本就失去了原來的速度,短短幾十步的距離根本就不夠自己一方加速,如此甚至連接近敵人的機會都欠奉。而且,漸漸有些混亂的騎兵陣形讓他們在交戰的時候,連正面硬抗都是大佔下風。
兩股騎兵終於再次相遇,欽察騎兵的鐵錘大陣根本就不像鐵錘,而是數十隻飢餓嗜血的噬人猛虎,張開了他們的血盆大口,縱排二十騎,橫排四十六騎,兩兩相互配合,縱向的間隔僅能容納一把陌刀的揮舞空間。在高速奔馳的情況下,如果你不想和敵軍相撞的話,你就得被迫進入那兩騎中間留出的那些通道,通道雖然不長,可通道裡面的士兵手上的陌刀卻不是吃素的,兩把陌刀配合著,從不同的角度削來,毫不留情的將進入通道的士兵絞成碎肉。而每兩騎一組,則能讓一名士兵絞殺敵人的時候為他阻擋其他的攻擊,有效保護好士兵的性命,才能更多的殺戮敵人。
雙方在瞬間轟然接觸。直接對撞的士兵人仰馬翻,血肉橫飛。霍夫麾下的士兵因為速度不夠,撞擊力自然小了許多。而大楚的欽察鐵騎速度顯然高出不少,這撞擊力自然也不小了,當真是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其鋒。一旦自己人折損,其後面一騎立即補上,絕不給對方可趁之機。馬上的騎兵手執陌刀,或左側,或右側,狂呼猛吼,任意砍殺,酣暢淋漓。
真是刀刀取人命,一刀出兩斷,那些為了避免撞擊而強行進入通道的士兵感覺自己就像奔進了一條死亡之路,陌刀霍霍,凶神惡煞,哪裡需要管什麼是要害,怎樣取人命,只需要照準了人砍就是了,陌刀一出,這些羅斯士兵不是進入天堂就是墜入地獄,能活著的幾乎是沒有。
霍夫知道自己的馬速太慢,不敢和正面的敵騎碰撞,他斜轉馬頭,進入了陌刀四下揮舞的通道。每個人在說死亡的時候都非常容易,但真正面對死亡時,哪怕多活一刻也是好的,因此許多人在這個時候選擇的是躲避。
霍夫躲進了死亡之路。正面迎敵絕對是要被撞飛出去的,不如在這裡殺出一條血路。霍夫手上的雙手大劍在危急關頭變得異乎尋常的靈活,他上挑下刺,左躲右閃,奇跡般的不但保護住了自己,就連胯下的戰馬都沒被砍到一刀,依舊向前高速奔跑。他後面的士兵沒有他那麼好的運氣了,不是自己被一刀兩斷,就是連人帶馬被剁成肉醬,幾乎沒有一個能夠或者衝出死亡通道。
組成鐵錘大陣欽察騎兵人數雖然不多,但依然發揮了巨大的威力,霍夫麾下的幾百騎兵只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就算是出來的,也沒有完整的了,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內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被殺的血流成河,整個原本還能算是騎陣的隊形,在被刀子製成的梳子濾過之後,幾乎一下子就損失了兩百多騎兵。
霍夫想要拖住敵軍的企圖一下子就被擊破了,能擋得住他們就不錯了,更被說堅持到羅斯人鐵騎衝來了。更何況他如今自己也是自顧不暇了,他只知道擋擋擋,閃閃閃,那把精鋼打造的雙手大劍雖然一次次幫助他躲過了攻擊,可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截截的縮短,在他以為在下一秒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衝出了那片死亡之地。
欽察人的速度很快,通道又不長,因此很快就把他甩出了陣勢,只能防守的他當然沒有殺死一個敵人,從頭到尾敵人的陌刀鋒芒都從未離開過他全身,他只能閃避,格擋,格擋,閃避,好像沒有終止的時候,雖然僥倖活了下來,沒有被撕碎,可左肋還是被敵人陌刀的劍刃部分給劃傷,傷口很深,而且很長,整個左半邊身體都鮮血淋漓,疼痛欲死。
戰馬剛剛衝出去幾步,忽然慘嘶一聲,轟然倒地,在最後一刻還是被敵人恐怖的陌刀給擦到,在筋疲力盡之餘再次受傷,終於支持不住。霍夫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摔在了地上,他感覺自己身上的骨頭不知道被摔碎了幾根,痛徹心扉的失去了意識。
在霍夫暈厥過去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北方,羅斯的兩千重裝騎兵正在瘋狂的趕來,剛剛經過一片樹林邊上。